第2章 你是我荒地上最后的玫瑰

沈逸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把一旁的外套递给陈博才，自己走出店门。

        杨沂从超市出来，手腕上挂着个袋子，上下眼皮都开始打架了，椰椰撑不住，已经靠在她的臂弯里睡着。

        她挑了个近道走，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不过她倒也不觉得害怕什么的。

        身后出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没有回头，还是自顾自走着。

        面前突然冲出一个矮矮胖胖的男人，手里握着把小刀，明明都紧张的忍不住发抖，表情却故作凶狠：“打……”

        他话还没说完，面前的女人从袋子里掏出把大菜刀，似乎是不满意，她把刀放在左手，又出袋子里掏出了把长长的水果刀，在黑夜里闪着亮光。

        杨沂清冷的声音响起：“打什么？”

        “打，打……打的吗？”

        杨沂冷笑一声，刚想要报警，又想起自己手机没电了。

        她不耐烦地开口：“喂，把你手机拿出来报警。”

        那男的脸皱在一起：“报警……报警干什么。”

        “你说呢？”

        “我……我手机没电了。”他眼珠子贼溜溜转着，杨沂看一眼就知道他打什么鬼主意呢。

        无非就是想和她耗，又赌她不敢直接去他身上掏手机出来。

        你别说，她还真敢。

        角落里，沈逸看着她的背影慢慢朝对面的男人走过去，眉心跳了跳，走了出去。

        “我来报。”

        杨沂歪歪扭扭地走到他身边，把水果刀塞进他手里，已经开始困得神志不清，嘴里嘟嘟囔囔的：“大侠，交给你了……”

        说完，抱着怀里的小狗就闪人，消失在夜色中。

        沈逸真觉得她挺牛的，困得说话都迷迷糊糊的，居然还知道回家的路，他都不确定她认出自己来没。

        他只得乖乖的报警替她善后，来得还是刚才在店里的那两位警官，看见是他，还熟络的打了招呼。

        “哟，小伙子，还挺巧。”

        ……

        杨沂回了家，看见门大敞开着，仔仔细细的检查了每一个角落，才倒在床上放心的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中午十二点，睁开眼就看见椰椰趴在床边看着她，小脑袋搭在自己的爪子上。

        杨沂把它抱进怀里，肉肉的一团，眼皮又沉了下去……

        再次睁开眼，又看了看床头柜上的闹钟，下午三点，怀里的椰椰不知道跑哪去了。

        她爬起来给手机充上电，洗漱完走到客厅去，自动投食机已经投过食在它的碗里，被椰椰吃得干干净净，现在正趴在阳台上睡觉。

        杨沂换了件牛仔背带裙，里面搭了件紧身背心，又随便踩着双人字拖出门。

        虽然已经三点了，但是作为老板，还是该去看看。

        走着走着才觉出有点饿，她就在路边找了家咖啡店吃了点甜点，又买了两杯咖啡，准备带去给可乐还有陈博才喝。

        他俩爸妈取名还真够逗的，一个谐音菠菜，一个叫可乐。

        走在路上热得人心烦，杨沂加快脚步，到了书店，推门进去，迎面而来的凉爽感才让她舒服了些。

        店里看书的人不算少，有座的地方基本都坐满了人，但大家都素质很高，没有人大声喧哗。

        风铃微微响了响，有几个人看了眼门口，经常来店里的也眼熟，朝杨沂挥了挥手，她也微笑示意了下，把咖啡放在了收银台上。

        杨沂四处找了找，在书架中间找到了可乐，她推着车正在把店里新购的书摆上架。

        走过去低声对她说：“可乐，我买了咖啡，放在收银台上的。”

        可乐比了个“ok”手势。

        在一楼没找到陈博才，杨沂又上二楼去，果不其然看见他，对面坐着昨晚的那位大侠。

        杨沂退回一楼，到收银台上把剩下的那杯咖啡拿着，回到二楼，陈博才人又不见了。

        沈逸其实在她第一次上来就看见了她，原本打算和她打招呼，她又下去了，现在，手里又端了杯咖啡。

        他不觉得她是走一半咖啡瘾犯了，所以这杯咖啡，要么是给陈博才的，要么是给他的。

        果不其然，杨沂把咖啡放在了他面前的桌上。

        “昨晚谢谢你啊。”杨沂笑着坐在他面前。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的短袖，漏出两只满是纹身的手臂，手上干干净净的，什么配饰都没有戴。

        “你说哪件？是帮你栓住了狗，还是替你报警抓打劫犯。”沈逸眼底带笑，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

        “两件都算。”杨沂回答。

        沈逸给面子的喝了口咖啡，又顿了顿：“我来的时候，看见店里有咖啡机，为什么你还要在外面买呢？”

        这个问题倒是把杨沂问住了。

        她总不可能说，sorry，我忘记我开的书店里有我自己买的咖啡机了，这多丢面子。

        良久，她一脸平静地吐出句：“姐有钱，没地花。”

        沈逸:“……还挺酷的。”

        杨沂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你来书店买书吗？”

        沈逸一本正经地答：“我有个朋友想买本书。”

        “叫什么？”

        “季羡林的《悲喜自渡》，博才说还剩一本，还没找到。”

        杨沂皱着眉在思考书被放在哪了。

        许久，杨沂眉眼舒展开，“的确有一本，我摆在了入口的小书架上，你回去的时候拿走吧，不用付钱，当姐送你的。”

        沈逸摇摇头拒绝：“我朋友已经把钱转给我了，我也不好再转回去，估计他也不会再收了。”

        杨沂没再拒绝，推拉游戏她只喜欢玩一遍，多来几遍就嫌尬得慌。

        沈逸又喝了口咖啡，杨沂瞥见他左手虎口的疤痕，没有说什么。

        沈逸注意到她的眼神，眼底晦涩不明。

        干坐着有些尴尬，杨沂开始找话题：“你也在“有点贵”餐吧上班吗？”

        沈逸一脸平静：“我是老板。”

        “啊？”杨沂有些吃惊，“看不出来啊，你这么年轻，居然这么有钱。”

        沈逸淡笑，垂着眼眸：“爸妈给的。”

        杨沂点点头，眼睛又瞥见他的纹身，两手手臂密密麻麻，她只能看清最明显的两条蜿蜒的黑蛇。

        杨沂不自觉地夸道：“你的纹身，好酷。”

        她说出这句话，没有注意到沈逸松了口气。

        “你的纹身也特别好看。”他礼貌回答。

        杨沂笑笑，她的右后背也有一大片纹身，也有一条蜿蜒的黑蛇，缠绕着一只纯白色的蝴蝶，她花了点钱，纹身师废了点心思，把这只蝴蝶纹得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挣脱束缚，翱翔天空。

        她青春期的时候也想像沈逸这样，想纹个花臂，不过她清楚自己的德行，点到而止，否则迟早会看腻，这是她的身体，要是自己都看腻了，那恐怕要受点苦头，现在这样就很好，一条蛇，一只蝶，她很满意。

        杨沂陪他坐了会儿，就准备下楼帮可乐摆书，沈逸把咖啡喝完，扔进垃圾桶里，也跟着一起下来。

        他来到一排书架前，修长的手指划过一本本书籍，最后停在一本侧面颜色鲜艳的书上，沈逸把它抽出来，空出一本书的空隙

        是巴勃罗·聂鲁达的《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他手里的这本，是翻译成的中文版本。

        他随意地翻开，是第八首情诗。

        ……

        “白色的蜜蜂，你在我灵魂中嗡嗡响着，因蜜陶醉，

        你飞旋在烟雾缓慢的螺旋里。

        我是绝望者，是没有回声的话语，

        一个一无所有，也拥有过一切的人。

        最后的缆索，你牵系着我最后的渴望。

        你是我荒地上最后的玫瑰。”

        ……

        “啪嗒”一声，书架的另一面传来书籍掉落的响声。

        沈逸从抽出的空隙中，对上杨沂的双眼。

        她正努力的踮脚，想要把书放在上层架子的空隙上，沈逸把手里的书合上，绕过书架走到她身旁，接过她手里的书，轻轻松松的放了进去。

        沈逸看她皱着一张小脸，低声询问：“怎么了？我放错了？”

        “不是，我腿有点疼。”

        腿疼？他皱着眉往下看，她白皙的小腿上红了一小片，皮破了，往外渗着血珠，他心下了然，应该是刚才书掉下来砸到的。

        他想蹲下来仔细看看，又碍于她穿着裙子，怕冒犯到她，只好换成扶着她的手：“有酒精吗？我们去处理一下。”

        “有，在药箱里，就放在收银台下面。”

        杨沂看他一脸沉重的表情，想说没多大个事，就是擦破了点皮而已，却莫名又不想说出来，乖乖的被他扶着坐到一边的凳子上，等他去拿药箱。

        大概几十秒，沈逸就拿着药箱走了过来，径直蹲在她的腿边。

        语气温和：“有点疼，忍一忍。”

        杨沂小声“嗯”了下。

        沈逸给她喷了几下酒精消毒，突然凑近伤口处轻轻吹了口气，温热的气息打在皮肤上，杨沂僵在凳子上，沈逸也回过神来，想到自己做了什么，表情依旧没变，只是耳朵不自觉泛起了红晕。

        杨沂开口问：“不贴创可贴吗？”

        沈逸还蹲在地上，抬头看她，“不贴，贴了就不透气了。”

        她干巴巴回了句“奥”。

        杨沂坐了会儿，觉得没什么大碍，就想继续去干活，让沈逸自己一个人玩。

        他乖巧的点点头，杨沂莫名的想起了椰椰。

        等收拾完差不多过了四十分钟，杨沂走回刚才处理伤口的地方，已经没了人影。

        走了吗？

        林可乐正在收银台收钱，有客人大手笔买了十几本书，杨沂走过去坐到她旁边，看着她扫码。

        余光瞥见收银台下面摆放的整整齐齐的药箱。

        客人结完账朝杨沂挥挥手，杨沂也笑着回应，看着小姑娘的男朋友费力地帮她搬书，林可乐一脸羡慕。

        “唉，老板，你说我什么时候也能碰见这样的好男人啊。”

        杨沂眨眨眼：“等你碰见的时候就碰见了。”

        可乐轻“哼”一声，欢欢喜喜地数刚收的钱。

        杨沂想了想，问她：“沈逸走了吗？”

        “走啦，走了有十几二十分钟了吧，买了两本书。”

        “两本？”他不是说他朋友只想买一本《悲喜自渡》吗？

        “嗯……一本《悲喜自渡》，还有一本《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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