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淮薇鬼陵（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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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浅心思转了几百个圈，抿着嘴暗想不好，宋真是故意设下的局。

        师兄拔出轻羽剑，修为突飞猛进突破上仙大境界，加上在战时积累的威望，隐隐有四界领袖之势，宋真多少年没把玫山放在眼里，又怎能任由玫山比他们樊山走的更高？

        宋真几乎没在战场上出现过，又怎会笃定燕长墨已然堕转紫印，此时不可能出现，让他的谎言不攻自破？

        花浅有个不好的猜测，宋真或许与那几个魔将军有什么暗地里的交流。

        她担心的望向隋婴，师兄会如何回答宋真？这个谎言根本圆不住，除非燕长墨出来亲自解释，却见隋婴坐着不动，许久过后，才不急不缓的站起来，朗声道，“没错，联军战场上，晓天界尊的确是燕右假扮的。”

        众人哗然。

        就连燕军也都望向燕右，燕右难以置信的看着隋婴，这个秘密是自家界尊千叮万嘱死了也不能说的，明月界尊怎么就这么告诉大家了？

        “命令是我下的，长河界尊想的没错，我的确是为了一己之私，想好护住军心不乱，一鼓作气战胜魔域堕仙，才决定隐瞒这件事，”隋婴藏着颤抖，强迫自己直视宋真的眼睛，把谎话编完，“昙山之战时，晓天界尊就受了重伤，他不能指挥，却也坚持带着伤冲在最前，乱军之中，我没有找到他的尸骨。”

        隋婴看一眼杜掌山，“既然师父找到了燕界尊的尸骨，那便将他还给岐山，让陌陌带尸骨回去。至于继承者……”

        他转身与燕陌陌说，“陌陌，你哥哥曾托我一事，若他不能回到岐山，就将这两样东西交于你。你为岐山之后，当继承燕门，成为晓天界尊上，守护四界安稳。”

        斩灵剑的纹路，绝不会错。

        在场的所有仙山掌门，眼见隋婴从乾坤囊里拿出了属于燕家界尊传家之剑，与象征岐山燕氏家主信物的古令。

        “没错，的确是燕门之物，此物体大，也必是燕长墨亲手交给隋婴贤侄的，”周在陵摸了摸胡子，“既然燕界尊早已决定了继承人，我们也就照着燕界尊的意思吧。”

        杜掌山犹豫半刻，道，“陌陌年纪尚小，修为也未突破中境，又是个姑娘，晓天界尊之则太重了些。”

        “不然，陌陌虽年轻，但随燕军在战场上也立了大功。燕界尊做了决定，这是燕门家务事，我们还是不要插手为好。”乌意转动着扳指，声音冷清。作为舅父，他也算燕家孩子的长辈，此话也算是他表示了态度。

        宋真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燕长墨竟然把这象征家主的信物交给了隋婴？两人之间隔着杀母之仇，燕长墨从小到大都恨玫山入骨。

        但斩灵剑交给谁，如今不是他们四界去决定，被隋婴一个转带，燕长墨有了交待，转成了燕门自己的家务事。

        “燕陌陌，接剑吧，”隋婴没有管众人，下了阶梯，向着陌陌走去。

        燕陌陌咬着唇，低头不说话，旁边的花浅轻声道，“陌陌，现在你面前的这些长辈，都在看着你。你哥哥信任着你，你也要对得起你哥哥的信任才是，绝对不能把岐山交给那些居心叵测的坏人。”

        燕陌陌早已泪眼婆娑，忽然得知哥哥死了，她一时半会儿无法接受。

        可她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哭。

        她哽咽问，“我哥哥，他再也回不来了吗？”

        隋婴牵起燕陌陌的手，将两样东西放到燕陌陌手上，“陌陌是坚强的女孩，你哥哥他撑了很久，他一直想亲口与你交代这些，他把岐山燕门交给你，今日起你就是晓天界尊，他相信将来你一定会比他做的更好。”

        燕陌陌握紧五指，沉甸甸又冰凉的剑身与古玉，这是哥哥交托给她的一切。

        他绝不会给岐山丢人，给大哥丢人的。

        小女孩扬起脸，一把衣袖抹去泪痕，将手里的斩灵剑高举，“岐山燕门以我为主，可有不服？”

        燕军毫不犹豫的齐刷刷跪地，“谨遵界尊令。”

        花浅感觉燕陌陌周身的气场变了。

        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一样。

        师兄的选择是对的，虽然她不记得什么时候斩灵剑到了师兄手上，但此时若是任由事态发展，宋真接下来大有可能想要以帮忙为名打晓天界的主意。

        燕家满门皆死，燕长墨不出现，只剩下一个燕陌陌，还不够修为拔出斩灵剑。

        宋真果然说，“界尊拔不出传家之剑，可算不上真正的界尊。陌陌，叔伯没有恶意，虽说堕仙已除尽，但尚有魔域长城的隐患，我们实在不放心，把最终要的晓天界交给你一个丫头啊。”

        “宋掌山说的也有道理，”不少人觉得，晓天界的位置与当年明月界不同，直接面对魔域长城与魔兽，隋家可以拔不出轻羽剑，但岐山不行。

        岐山是第一道屏障。

        “三年，”燕陌陌打断周遭议论，“三年时间，我若拔不出斩灵剑，自愿退位让贤。”

        说罢，她大步行至大殿中央，“请杜掌山归还家兄尸骨。”

        杜龙霜叹了口气，“凤雪，你带陌陌去偏殿取冰棺吧。”

        燕陌陌一走，燕左燕右也告辞，所有人都在强忍着莫大的疑惑与恐惧，但这些决不能表现给外人知道。

        宋真回过头来，与隋婴问，“我们四界仙门向来同气连枝，燕界尊重伤失踪这么大的事儿你竟然瞒着我们。”

        隋婴没打算辩解，如今他的能力与地位，在场的无论是谁也不能把他与玫山怎么样。

        他明知那尸骨是假的，却也没有证据去说燕长墨还活着，且燕长墨的堕仙身份决不能被任何人知道，所以他当机立断，将方才燕长墨扔在地上被他捡起来收好的斩灵剑拿了出来。燕长墨早有此心，借此机会，让陌陌接过岐山大权也是好的。

        保住岐山为先，所有的过失他来承受。

        “你们还有完没完？都说了是为了仙门能胜，师兄也不是故意瞒着你们的，他这几日修复魔域长城忙的没黑没夜，哪里有时间与你们解释这个？”花浅忽然站起来。

        “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花浅冷笑对宋真，“燕长墨托付斩灵剑的时候我也在场，是他要求师兄隐瞒自己的重伤，也是他自己坚持要去战斗的。宋家主，我倒是想问你一句，你是从哪里得到尸骨的？”

        毫不客气的质问。

        “自是战场尸骸之中，”宋真道。

        “那就怪了，千万骸骨都是我所造，我都找不到你却找到了？”花浅狡黠冷笑，“还有，师兄已经把魔域长城补好了，你们所有的担心都可以咽回肚子里，晓天界除了陌陌，还有我花浅，轮不到你一个缩头乌龟出来掌事。”

        “你……”宋真面色通红，欲要指责花浅目无尊长，却听下面议论鼎沸，魔域长城……魔域长城已经被补好了？怪不得，周围灵气清澈，远方的天色也变蓝了许多。

        大家不再关心隋婴的谎言，取而代之的是对轻羽剑主更加的感激与崇拜。

        花浅一闪身，她可不是师兄，会给你留面子。

        宋真退走，周在陵跟着之后，故作可惜，“你的如意算盘又落空了。”

        “你的算盘也没打响，”宋真狠狠道，“又是花浅，每次都是她。”

        “花浅只是个小角色罢了，再怎么厉害，也不会成气候的。”周在陵笑容挂在脸上，“玫山复兴已是必然，是我们输了，我们一直看轻他，蜕变让我们措不及防。不过……若将来站在四界巅峰的人是他的话，比燕长墨要好对付些，不是吗？”

        ……

        偏殿。

        花浅见杜凤雪站在大殿门外。

        “花师妹，”杜凤雪叫住花浅，“让陌陌在里面静一静吧。”

        燕陌陌跪在冰棺前，就像一座冰雕一样。

        花浅有冲动想与燕陌陌说出实情，理智又把她拉住，她不能说，比之带着战死的荣誉捐躯，成为堕仙要更加难以接受吧。

        他们不自己不同，自小有着仙门弟子的骄傲，堕转是对他们最大的侮辱，他们宁可死也不愿与堕仙扯上一点关系。

        她得知堕仙的前因后果，但燕陌陌并不知道，岐山千万年来与堕仙激战，与堕仙之间不死不休的怨恨，是无法轻易斩断的。

        花浅靠在门口等着，杜凤雪问，“我不信里面的尸体是长墨。”

        花浅随口道，“我也不信。”

        杜凤雪自言自语，“长墨答应过我们，要一起回天问阁，他向来一言九鼎，从不食言的。”

        “他就是个无赖，骗子，”花浅也像是自言自语一般。

        “我一个人呆在虚浮山，总是会胡思乱想，后悔当时没有跟你们一起去战场。得知你们大胜，我为你们高兴，更为隋师弟能拔出轻羽剑高兴。他会是一个出色的界尊吧，他会带着玫山走的更高更远，天问阁已不是他的归处了。花师妹，你还会回来吗？”

        花浅一愣，茫然空洞的眼神盯着殿中冰棺，半晌笑道，“虚浮山也不是我的归处，我还是想自由自在的活着。不过，还剩半坛子昙花一现，我定是会回去喝我那一杯的，你们记得给我留着。”

        杜凤雪伸出手，“我等着你。”

        花浅伸出手，与之一碰，“你在招摇九色谷救过一个孩子，为了保护他被降冥大魔的毒液伤了眼睛，因为那次事故，你的眼睛瞎了。”

        “是父亲与你说的吗？”

        “不是，”花浅看着杜凤雪的眼睛，她欠杜凤雪一个天大的人情，从小师叔的入梦来中，她看见了自己身为凡人的过去，沧溟茫茫，太多太多的巧合，“你救的那个孩子，就是我。虽然经过了这么多年，但希望这句谢谢不算太迟。”

        杜凤雪遥想过往，那段记忆他差不多已经忘了，但唯独那孩子的脸他忘不掉。这是他人生的第一份愧疚，因此拼命修炼不落他人。他一直以为自己没有救到那个孩子，他因为魔物的毒液昏迷，醒来时父亲也没有与他说起什么凡人。

        “因为你救了我，我才能遇见师父，才会遇见你们，遇见师兄，”花浅伸了个懒腰，又恢复了懒散的常态，“我虽然不想呆在虚浮山，但以后你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随时来玫山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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