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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淮薇鬼陵(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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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我成了丛明琛的小妾,酒君娶了丛明琛的妹妹。”

        花浅与隋婴,跟着红衣女子,跨过了一道窄窄的巷子。

        四面,风景突变。看来是红衣女子带他们进去了记忆里的另一个片段。

        红顶小轿,从最热闹的花楼拐出,沿着最隐蔽的小巷,在夜深人静之时,疾疾而行。

        忽然,轿子停住,传来轿夫的骂声与呵斥。

        “怎么停下来了?”轿中的女子问。

        “有个人,堵在这儿,非要见姑娘一面。”轿夫说,“姑娘不必惊慌,就是个脑子不太好使的书生。”

        轿子中的女子,正是红舞。她今日就要进丛府做妾了,深爱她的男人,终于给了她堂堂正正的名分,一顶花轿迎她进门。

        因为是妾,她不能走正门,只能走后门。

        她掀开轿帘,悄悄张望,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书生,被轿夫一拳打倒在墙角,紧接着被几人围住,乱打一气。

        “我们家少爷的女人也敢抢?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癞□□样儿,嫌命长了是吧!”五大三粗的汉子们,对瘦弱的书生边打边骂。

        书生毫无反抗之力,缩在墙角。

        打完了,几人怕误了时辰被少爷责备,轿子里的可是少爷日思夜想的可人儿,对奄奄一息的书生骂,“滚!别让我们再看见你!”

        墙角传来几乎听不见的沙哑声音,“我不走。”

        “什么!!!”轿夫大发慈悲一回,书生竟然不领情。

        拳脚相加,书生被打的吐了好几口血,依旧坚持着那句“我不走。”

        巷子很窄,书生不让,堵着路,轿子过不去。

        书箱里的书撒了一地,此时天有阴云,下起了蒙蒙细雨,书页的墨迹被打湿,晕染模糊,那都是书生一笔一划抄录的心血。

        书生全然不顾,双眸痴痴的望着轿子。

        世上爱慕她,追求她的人不少,有人垂涎她的肉r体,有人为她的惊鸿舞着迷,却没见过为了十两银子就这么执拗倔强的。

        放下轿帘。

        真是个傻子。

        她只是随手给了书生十两银子而已。

        红舞心有不忍,说,“大喜的日子,见血不吉利,我们该还是绕路走吧。”

        轿夫们没辙,怎么碰上个油盐不进的穷书生呢!大喜的日子死人晦气,且真把人打死了,得吃罪坐牢,几人商量后,还是听红舞姑娘的,绕别的道走。

        书生连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他看着轿子远去,终于撑不住,不甘心的合上了双眼。

        雨越下越大,红舞的轿子到了丛家后门,两个小厮提着红灯笼,等在门口。

        丛家丫鬟撑伞,扶着披着红盖头的红舞,小心翼翼的避开雨水,走进大院深宅。

        残魂的神识模糊起来,显然,这宅子里的一切,与她想实现的愿望无关。

        花浅不知从哪里捡到一块红纱,盖在头顶,拉住正看的认真的隋婴的手,“走走走,我们去看拜堂。”

        “拜堂,哪里有拜堂?他娶我跟做贼一样,连他的家人都没有告诉!丛家,就是个地狱!是地狱!”红衣残魂狂吼,“我就是傻,才会被丛明琛那个人渣欺骗,进了他丛家的门!”

        “我们去看酒君跟丛家妹妹拜堂,不是看你们拜堂,”花浅拽着隋婴,往跟着轿子进了丛家的后门。

        残魂一听,脸面狰狞,巷子里卷起一阵狂风。

        隋婴忙说,“切勿惹她。”

        花浅毫不在意,还沉浸在扮新娘子的气氛里,“晗羽上仙,你馋着我!我看不见。”

        红纱遮住她的眼睛,她看不见路。

        “……”隋婴伸了条胳膊出来。

        “师父说,人一辈子只能盖一次红盖头,为一辈子与自己相知相守的人。”花浅扶着隋婴的胳膊走。

        隋婴愣住,花浅从头到脚一身红,还挺像新娘打扮的。

        仙门四界的道侣与凡人结亲相似,两人心有爱慕,互许终生为伴。

        很久以前,他也曾偷偷想有这么一刻,两人手握着手,彼此陪伴走过修道岁月,可后来发生了许多许多事,少年时那些可望不可及,渐渐的变成了毫无可能,他的念想,也变的淡了。

        两人从后门走到前门,正是酒君与丛明琛妹妹丛明玉的成亲之礼,与红舞入门的完全不同,丛家大摆宴席,四方宾客到访祝贺,礼物堆成山高,门外锣鼓喧天,堂前院内欢天喜地,比迎状元还要热闹。

        红地毯从门外铺到了院内,酒君牵着丛明玉的手,走进了厅堂,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悦,但所有人都把这木然的表情,当成本性高洁,状元爷官运亨通,年轻有为,一表人才,人人羡慕丛家招了个优秀的上门女婿。

        隋婴与花浅也跟着走进去。

        管家高声喊,“一拜天地!”

        一双新人跪拜天地。

        花浅拖着隋婴也跟着拜。

        “二拜高堂。”酒君是孤儿,丛家二老笑嘻嘻的接过了酒。

        花浅装作手里有个杯子,举着说,“师父在上,今日乃徒儿嫁人之日。”

        说完给隋婴装作满上酒,“隋家二老在上,把儿子放心交给我就好。”

        “夫妻对拜。”酒君犹豫刹那,拜下。

        花浅转过身,完成了第三拜。

        小两口被送入洞房,花浅指指红盖头,“掀开呀!”

        隋婴陪着花浅演完了全戏,把盖头掀开,花浅眯着眼睛,说,“晗羽上仙,行过了礼,我就是你的人了。”

        “……”

        隋婴撇过脸,“刚刚酒席上,红舞站在角落,没有入席。她嫉妒丛明玉与酒君做夫妻。可我不明白,抛弃酒君,明明是她自己的选择。”

        “喜欢过自己的人,不可以喜欢别人,”花浅解释,“更何况,酒君似乎并没有喜欢上那个丛明玉,他答应做丛家上门女婿,只是因为感恩。你说是不是,红舞姑娘?”

        一旁的残魂冷哼,“酒君喜欢的,自始至终都是我。”

        那天酒君被□□打脚踢昏迷后第二天清晨,丛家小姐的轿子巧合的从那条小巷子经过,善良的丛家小姐见有人奄奄一息的快死了,把酒君接回家,不仅找来大夫给他看伤,还亲自端水送药伺候服侍。所谓的一见钟情,大概就是这种。

        日复一日,酒君的身体好起来,状元身份被丛家得知,丛家老爷欣喜若狂,女儿捡到的垃圾瞬间成了宝贝。

        酒君怎会不明白丛家小姐的心意呢?但他心里有了红舞姑娘,于是几次三番的想要告辞,却被丛家以各种理由挽留下来。

        直到那一天,丛家小姐把酒君散落在雨水里的书稿,一字不差的抄了一遍。

        人心都是肉长的,酒君被深深感动,决定报答丛家小姐的恩情与爱慕。

        红舞是他的一个梦,梦碎了,就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吧。

        然后他与红舞成了一家人。

        花浅与隋婴,在院子里瞎逛。

        “我们该找一个屋子洞房……”花浅挑选中。

        “……”

        隋婴装作没听见,他听到有细碎的杂音,或许是残魂的神识又换了片段。

        随着声音,两人找到一间屋子。

        屋子凌乱不堪,酒气冲鼻,酒君衣衫不整,睡得香甜,而一女子坐在床头,肤白若雪,抚摸着睡梦男人的胸膛。

        红衣女子与残魂长了同一张脸,却比撑着红伞的残魂,看上去年轻许多。风尘绝代一舞千金的红舞天女,脸上却挂着怨妇才该有的哀愁。

        花浅拿起隋婴的袖子挡住眼睛,“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我已许了人家,不可见别家香艳春色,是不是?”

        “酒君当了丛家女婿,丛家许他留在户部任职。这个傻子,即使忘不了我,却满嘴伦理纲常,我三翻四次主动,都不肯与我偷欢,所以我灌醉了他,与他缠绵一夜。”残魂恨恨。一挥手,便到了另一处屋里。

        看上去像是柴房,而酒君颓废的坐在一角落,抱着酒坛,再没有当年初入城门时半分状元风采。

        一抹红影,在窗外,偷偷的看。

        花浅知酒君的记忆,叹息道,“那一夜过去,酒君以为自己酒后乱性,对不起你,又听你说怀上了他的孩子,还要让他的孩子李代桃僵,成为丛家的长孙,继承丛家的家业,他劝不了你,又觉得此事违背道义良心,于是自暴自弃,颓废失落,终于得罪高官被贬,以酒为伴,成了个彻彻底底的废人。你并非对他无情,他颓废后,你经常在窗外偷偷看他吧,你后悔把他变成那个样子吧。”

        “不,我不后悔!他爱我,他就该是这个样子!哈哈,哈哈哈哈哈!”残魂狂笑,“我红舞,自幼自卖葬父,沦落风尘,连至亲母亲都看不起我,十八年我苦练惊鸿舞,终成凤留红舞天女,一舞千金难求,宫王将相对我有求必应,英雄豪杰为观我一舞而倾尽所有。是那丛明琛,大方潇洒,甜言蜜语,家财万贯,把我哄了。”

        “我不缺爱慕,不缺金银,唯独缺个好男人。我羡慕姐妹外嫁,也想跟一个好男人举案齐眉的过日子,当一个好女人。我甚至不介意丛明琛有个病秧子正妻!可那丛明琛,竟然才三个月就厌了我!他流连花丛,让我独守空房。我是谁啊!我是红舞天女,人人都爱慕仰望的红舞天女!”

        “只有酒君肯看我跳舞,他忘不了我西城一舞,也是那个时候爱上了我。他说,他喜欢看我跳舞的样子。然而,他半月才能来看我一次,他说有许多事要忙,他说什么治水,说什么灭蝗,说什么难民有了温饱,说什么军士足了粮草,这些话,我半句也听不懂,农人,难民,军士,都管他什么事!他不是说很喜欢看我跳舞吗?他只看我一个人跳舞就够了啊!我要他天天什么也不许想,只看我一个人跳舞!”

        阴风吹过,天上落下几片花瓣,隋婴手上握住轻羽剑,残魂执念太深,他们两人的神识被拖进来太久,再拖下去就回不去了,恐怕得动手。

        花浅忽然说,“你怀了他的孩子,也是骗他的吧!”

        “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的!你是谁!你是谁!!!你是酒君的转世吗!”

        四周骤然变换,三人回到了最初的屋子,依旧春光灿烂,声色淫靡,颠倒凤鸾,只是床上翻云覆雨的男子,不是书生,而是一个风雅潇洒的贵公子。

        “孩子是丛明琛的。”花浅说,“他是真真正正的丛家长孙。”

        此夜丛明琛喝醉了,见到一红衣美人在小院里跳舞,就闯了进来,强要了已经对自己心灰意冷的小妾。

        他醒酒后,并没有昨晚上所做混账事儿的记忆,看床上之人愤恨的目光,更加奇怪,自己娶回家的小妾,难道自己还碰不得了吗?

        此晚之后,红舞怀上了孩子。

        “你胡说,孩子是酒君的,不是他王八蛋丛明琛的!”红衣女子狂吼,无数花瓣落下,她要撕裂最屈辱的记忆,四周一会儿是凤留镇,一会儿是红舞花海。

        “就在前一晚,你再一次灌醉了酒君,酒君却什么也没做,你是自己脱光了两人的衣服,盖上了一条被子,平躺了一夜。”花浅叹息,“酒君被你灌醉鬼一次,怎会再犯错呢?他故意装醉,他知道那晚什么也没发生。孩子是丛少爷的,你在骗他。”

        “胡说!你胡说!”残魂捂住头,不是这样的,酒君怎么会知道这些!

        这么卑鄙无耻的自己,这么贪得无厌的自己!

        酒君不可能知道的!

        她寄生神石,执意留在人间,他还要找到酒君的转世,与他再续前缘。

        丛家被她一把火烧了,已经没有人能阻止她们相爱在一起!

        “酒君故意变成那你想要他变成的副模样,明知你买凶杀夫还替你承担了罪名,到死也没有与丛明琛的儿子说出他是如假包换丛家人的事实。因为他舍不得,舍不得那个他喜欢的女人再一次梦碎。即使那个女人因为贪婪,变成一个魔鬼。”

        花浅推开隋婴的轻羽剑,缓步走过去,他从腰间抽出红伞仅剩的一根伞柄,像是撑伞一样平举,淡淡说,“红舞,你的心愿,真的是与酒君再续前缘吗?”

        “心愿……”

        “我可以,帮你实现。”眯起眼睛,花浅把伞柄晃了晃。

        “我想……跳惊鸿舞。我想,全城的人,都看我跳舞!”

        众星捧月,全城人为她的舞着迷,疯狂,所有人的眼里只有她!红舞天女,惊鸿绝世。她的愿望,她的愿望……原来她的执念,不是酒君,而是在西城城楼上,第一次跳惊鸿舞。

        “心愿……”

        凤留城不再,血红花瓣不再,只有长满青苔的石碑,一层一层,堆砌在料峭山风中。

        “我想……跳惊鸿舞。我想,全城的人,都看我跳舞!”

        众星捧月,全城人为她的舞着迷,疯狂,所有人的眼里只有她!

        红舞天女,惊鸿绝世。

        她的愿望,她的愿望……

        原来她的执念,不是酒君,而是在西城城楼上,第一次跳惊鸿舞。

        她成了残魂,在西城楼上起舞,可为什么,每天晚上都在跳舞,他们却不看她呢?

        有时候,会有吃奶的孩子注意到她,为何都哇哇大哭?

        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花浅一手伸过去,握住红舞残魂的红伞,那是一把真的伞,伞柄是竹子做的,伞面是红布丝绸。

        红舞呆呆的看着与她同握一个伞柄的漂亮的人,终于缓缓的松了手。

        隋婴刹那轻羽出鞘,交换凡世之物,花浅这是要让红舞的残魂上她的身。

        残魂上身,意味着神识被控制,花浅是不是疯了!

        轻羽剑直逼红舞,却见花浅神色清明,用通红伞面,逼停了轻羽剑,她举着红伞浅笑,“相信我。”

        轻羽不动。

        相信……是了,花浅是谁?

        淮薇鬼陵之主,世上绝无仅有的天才。

        花浅撑起红伞,歪头,“我好看吗?”

        隋婴偏过头,他手上的轻羽剑,对天画了一个巨型符字,瞬间,凉风柔顺,月光遍尘土,白骨与碎石头覆盖着乱葬岗。

        隐蔽结界消失了。

        “大哥!”隋麓白终于想起来御剑术怎么写了,抹掉眼泪,就要踩着剑往西城乱坟岗冲,周红鸥一个熊抱把人拦下来,少爷啊!你悠着点儿!

        他们在西城门下,看见一红一白两道影子,从西郊墓地的位置,悠悠飘过来,两人脚下,踩着一把泛着白光的剑。

        仙人!是仙人!

        红衣红伞,雪袖清影,人们看的痴了,西城楼不仅有月下惊鸿舞的传说,还有仙人乘风御剑而来的传奇。

        红衣红伞落在西城楼,柳腰轻,乌发落,衣袖飘摇,凌波碎步,轻伞炫转月明摇,红裳振作龙蛇动。

        早已绝世的惊鸿舞。

        全镇的男女老少,都拥挤过来。

        城墙上下,寂静无声,连风也静止了,所有人仰脸看着城墙上曼妙绝仙的舞姿,拔不开眼,如同置身一片漫无边际的通红花海之中,那红衣红伞的在花海之中跳舞的影子,已然深刻在每个人的脑海中,一辈子,也挥之不去。

        舞蹈的仙人,看着城墙下满满的痴迷沉醉的人,眼角落下了一滴泪。

        很久很久以前,她初次得了花魁,世人称她为“红舞天女”。十八岁的她,穿着新作的红裙,撑着一把通红的油纸伞,跑到凤留西城城墙上。

        圆月当空,她心有所动,由着手脚,翩翩起舞。

        行走的人纷纷驻足,城下观舞的人越来越多,也都是如此痴迷沉醉之色。

        有个穿着破布补丁衣服的书生,背着书箱,手捧一卷书,低着头进城。

        人人看她,偏偏书生不看她。她把手里的红伞扔了下去,砸中了书生的脑袋。

        书生终于抬头。

        “呆子,你看什么呢?”

        问完,又挥舞双袖,跳起来舞步。

        一舞终了,她在万中簇拥下离开了西城墙,回到了她的小楼。那个书生背着书箱,坐在她小楼门槛上,怎么轰也轰不走。

        她看书生一身破烂,想起自己年幼自卖葬父的穷困之时,随手给了书生十两银子。可书生死活不要,只想再看她跳一次舞。

        她那时候听嬷嬷喊她,说楼上那位姓丛的公子已经豪掷千金,正等着她一舞。她只想快些把书生打发走,于是随口说了句,“考上状元,娶我为妻,我给你跳一辈子舞。”

        人群中没有了你,我为何要跳舞呢?

        红伞落下西城城楼,却再也砸不中一个眼里只有书没有我的痴情人了。

        隋婴见花浅额前脱出一缕残魂,残魂边角模糊,逐渐稀薄,化作无色。

        执念不在,残魂回归冥界。

        六道轮回,不知下一世投胎在何处呢?杀夫杀子,还烧死了丛家那么多口子人,恐怕得先去地域熬个千八百年了吧。

        “花浅,我附身时,看了你的记忆。”残魂破碎时,忽然说。

        “是吗?”

        “你和酒君,和那个听书落泪的小公子一样,都是善良的好人……”

        “好人吗?”

        “不……你不是……”残魂最终没有说完,烟消云散,无影无踪。

        花浅嘴角弯弯,低头看手心,多了一颗银灿灿的神云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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