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陆。日常

元治元年六月末，自池田屋事件结束后过了几个礼拜。这期间，新选组为了逮捕从池田屋逃跑的不法浪士，严密地在京都进行巡察。各种各样的传闻接踵而至，众人也只能在所谓的战战兢兢的气氛中生活着，而后，一切大致告一段落。

        “不好意思，这里是新选组的屯所吗？”

        就在雪村千鹤照常打扫屯所门口之时，熟悉的声音伴随着悠哉的脚步声响起，千鹤抬头看向对方，十分惊喜。

        “八郎先生，你来了啊！”雪村千鹤喊出来人的身份，眼前棕发绿眸的男人正是伊庭道场现任当主伊庭八郎，由于现在已经不是幼时，雪村千鹤便没有再像以前直接叫他八郎哥哥了，但以姓氏称呼倒显得生疏，于是雪村千鹤折中喊他八郎先生。

        “是我。小千鹤，最近过得好吗？”伊庭八郎笑起来，表情很是开怀。

        “嗯！新选组的大家对我很好。”雪村千鹤也笑着点头。

        不知是不是听到二人交谈的声音，土方岁三恰好现身。

        “啊……果然是岁哥！我是八郎，好久不见！”伊庭八郎见土方岁三出现便眼睛一亮，朗声问好。

        “你、你是……八郎？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土方岁三虽然知道茶馆事件是伊庭八郎帮助了雪村千鹤，但听到消息与见到本人还是不同的。

        “呵呵……吓到了吗？我是因幕命来京都视察的。上次也与小千鹤约定会来和她与小星见面，也同时确认新选组是否是岁哥你们所在的组织。没想到新选组真的是岁哥你们啊……虽然在亲眼看到之前我一直都不敢相信……恭喜你，真的成为武士了呢。”伊庭八郎眯起双眼，笑得开心。

        “喂，别嘲弄人啦。我们的待遇还跟浪人一样啊。”土方岁三闻言无奈的笑了笑，语带自嘲。

        “但是，想成为武士的梦想实现了不是吗？”伊庭八郎虽然并非嘲讽，但还是让土方岁三无奈的放大了声音。

        “……就叫你别嘲弄人了啊！”

        “不。在江户提到哭泣的孩子都会闭嘴的新选组，可是非常有名的喔。”这一次，伊庭八郎的笑容却是真切带了些许恶作剧的意味。

        “而且我也听说池田屋那件事了。大家似乎都十分活跃呢。”而在提到池田屋事件之后，伊庭八郎认真的看着土方岁三，笑容真诚。

        “……哼。嗯，还算可以啦。”土方岁三难得像是害羞般别过脸，对于直白的夸赞有些不太适应。

        而后，二人边聊边进入屯所，准备在集会所继续方才的谈话，雪村千鹤也泡好茶与两人一同在集会所留下。

        “你说你是因为近卫队而上京的吧。似乎非常有成就呢。”土方岁三面色沉静，语气平淡。

        “……近卫队……？”雪村千鹤微微不解，倒不如说对于大人物之间的事，平凡人家总是知之甚少。

        “所谓的近卫队，指的是在将军身旁护卫的那些人。”土方岁三平静的向雪村千鹤解释，双眼微闭。

        “咦……是、是这么厉害的吗！？”雪村千鹤不由得提高声音，而后反应过来，伊庭家本就是幕府直参旗本，伊庭八郎有所成就并不奇怪。但、但是，能直接护卫将军真的非常厉害！

        “不不，没那回事。我只是在父亲工作的因缘际会下偶然当上的。”伊庭八郎微微苦笑，似乎并不觉得这值得雪村千鹤夸赞。

        “你这家伙，不要太谦虚了。”土方岁三无奈的笑起来，且对伊庭八郎的说法并不赞同。

        “虽是如此，但能来到岁哥你们在的京都，我非常期待喔。”伊庭八郎温柔笑道。

        “要高兴随你。……但你可要记好了。京都可不是那么有趣的地方啊。”土方岁三面色变得严肃，神情认真。

        “是，我会铭记于心的。”伊庭八郎点头回应。

        就在此时，听到声音的干部们纷纷现身，雪村星也紧随其后。

        “喂喂，这不是八郎吗！”永仓新八惊喜喊道。

        “我还想说有听过这个声音，原来是你喔。”原田左之助也是十分惊喜，笑着说道。

        “我就说肯定是嘛！左之大哥你要相信我呀！八郎哥，好久不见了！”雪村星从原田左之助身后探出头，笑意盎然，而后她眨眨眼，似乎在说“看见我姐姐开心吗？”

        “新八哥、原田哥、小星……还有各位，好久不见。”伊庭八郎笑着点头回应，同样对雪村星眨眨眼，仿佛在回答她说“当然。”

        “这样啊，你也上京来了啊！是来进行武者修行？还是来京都观光的？”永仓新八提出种种猜测问道。

        “怎么可能是啊。是来当某个大人物的护卫或是来视察的吧？”藤堂平助笑着反驳了永仓新八的猜测，幕府直参旗本怎么可能只是简单来京都修行或者观光啊。

        “嗯……对。就是那么回事。”伊庭八郎无奈的点头肯定了藤堂平助的话语。

        “你上京来的话……就表示就任了一个有一定程度的职务吧。”斋藤一语气平稳，仍然是一派平静。

        听到了斋藤一的话后伊庭八郎暧昧地点了点头，有些事大致说说便好，并不需要点破。

        “唔嗯……你也上京来了啊。是无所谓，小心别死掉喔。”冲田总司话语尖锐，但语气却不知是嘲讽还是担忧。

        “谢谢你的提醒。我会记得的。”伊庭八郎笑着点头，很是习惯冲田总司这副模样。

        “那么，下次一起去喝酒吧！不然现在去喝也可以喔！？”永仓新八兴奋的提议。

        众人一个接着一个说话，大家都开心的交谈着。土方岁三眼带温柔注视着他们，神色透着怀念。

        “那家伙明明是旗本，又是伊庭道场的继承人……不知道到底是中意哪一点，竟然这样和我们混在一起……”土方岁三语气温柔，低声诉说着。

        “确实如此，小星只是说想要学习剑术，八郎先生便带着小星去找了伊庭秀业大人，而后小星便时常前往伊庭道场学习。”雪村千鹤也露出怀念的笑容，想起了十岁的伊庭八郎认真的告诉雪村星他会帮忙让她学习剑术的模样。

        “八郎先生真的和大家感情很好呢……”特别是似乎非常仰慕土方先生的样子……感慨的一句之后，雪村千鹤并未将心中所想说出口。

        土方岁三只是温柔的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

        黄昏时刻，伊庭八郎准备离开新选组屯所，土方岁三、雪村千鹤与雪村星送他来到大门处。

        “那么，再见了。岁哥、小千鹤，小星。回江户后我会打听看看纲道先生的事。”伊庭八郎与二人道别，而就在此时，队士们刚好结束白天的巡察回来。而其中一人，就是武田观柳齐。

        “你是那时候的……你是来做什么的！”武田观柳齐的脸色阴晴不定，有些无法确定伊庭八郎来此的目的，生怕对方曝光之前他在茶馆威胁老板一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想我们应该是初次见面才对。”伊庭八郎并未回应武田观柳齐的话，只是侧面暗示对方自己什么都没说，只当是初次见面，让他忘记那时的事。毕竟，出于某种考量，揭穿武田观柳齐的事会造成队士间不和，武田观柳齐又算是“老人”，又是干部，暂时先放着不管比较好。

        “……打算愚弄我是吗？你这家伙，给我报上名来！”武田观柳齐似乎并未读懂伊庭八郎的未尽之语，仍然紧追不放。

        “我是幕府直参旗本，担任大番士近卫队的伊庭八郎。”伊庭八郎无奈回应，只好亮出身份以示警告了，毕竟，单凭武田观柳齐那时的表现，若是小人物恐怕不会让他太过在意。

        “幕府直参、近卫队……伊庭……那个伊庭道场的……？”武田观柳齐闻言有些惊慌，这样的身份若是想揭穿自己，想必他也不用留在新选组了。

        “是的。我有事来京都一趟，顺便来向旧识，试卫馆的各位打招呼，并且来看看同为先父伊庭秀业大人弟子的师弟雪村星及其兄长。”伊庭八郎虽讨厌这样的人，但也懂得不要过于紧逼的道理，说出自己与新选组众人的关系，也是在告诉他，不要再进一步紧追不放了。

        “……别用打招呼来骗人了！你是来控诉前阵子的事吧！”武田观柳齐并未相信他的说辞，反而因为这样的人又与雪村星有关且曾经与试卫馆众人相识而愤怒。

        “噗嗤。武田先生在说什么呀？难道您和八郎哥真的不是今天第一次见面？而且，岁先生还在这里，您确定要和岁先生的客人这样说话？”雪村星难得笑出声，她是不懂武田所谓的满腹学识的含金量，也不明白这个人因此而来的傲气，更不明白伊庭八郎已经如此暗示对方不要再进一步紧追不放了，对方还要这样表现，土方岁三此时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我只不过是来打招呼罢了。或者是说……我应该想起【前阵子的事】比较好呢？”伊庭八郎不动声色将雪村姐妹挡在身后，面色严肃，隐隐带着怒气。

        “……唔。那个……既然你那么说的话，那就这样吧。我先告辞了！”

        武田观柳齐仍然半信半疑，但见土方岁三面色不愉，雪村星那个小鬼在伊庭八郎身后偷笑，脸色变了又变，克制住情绪硬是挤出有礼的言词后，粗鲁的转身离开。

        在武田观柳齐走远之后，雪村星扶着伊庭八郎的手臂闷声大笑，脸都红了。

        “你这小鬼，还敢拿我当挡箭牌了！？”土方岁三虽然看似凶狠，实则轻轻一拍雪村星的小脑袋，权当惩罚。

        “我错了，下次还敢！要我说八郎哥还是太心软了，武田先生看谁都一副瞧不起的样子，只有看见近藤先生、岁先生还有山南先生的时候才会一脸笑容，烦都烦死了，总司哥那么聪明剑术也那么好，在他眼里都是只会拔刀的笨蛋武士呢。”雪村星转身拽住土方岁三的袖口摇了起来，脸上笑嘻嘻的，一看就不是在认真认错，让土方岁三无可奈何，而后她冲着武田观柳齐离开的方向说出想法，直接且尖锐。

        “你啊……”伊庭八郎哪里不懂这孩子护短，只不过刚才那番话就是在明着告诉武田观柳齐雪村星知道【那件事】，这让伊庭八郎同样陷入无奈。

        “呵呵……”雪村千鹤见二人都因自家小妹调皮的样子露出无奈的表情，也忍不住笑出了声，也让土方岁三难得沉浸在此刻的温馨里，而伊庭八郎则因为雪村千鹤的笑容微微发呆。

        之后，几人停止了笑闹，伊庭八郎看向土方岁三，问起了武田观柳齐的身份。

        “……岁哥，刚刚那位是？”

        “第五组组长，武田观柳齐。前阵子那件事我从千鹤那听说了。小星大概也是如此吧。抱歉，我会管好他别让他再给你添麻烦。”土方岁三无奈叹口气，新选组里有这样的人也让他很是头痛，但还不能轻易处理。

        “我是没什么关系……但请多加留意小千鹤。那时她也在场的事若曝光就麻烦了。”伊庭八郎并未在意方才的冲突，但他今天做这样的选择也是为了不曝光当时雪村千鹤在场。

        “没事的，姐姐平时的工作与武田先生有交集的时候不多，多数还是和大家一起的。如果武田先生还想找麻烦，我可以找总司哥一起和他切磋！”雪村星拍拍胸口，一副没问题的样子，就差说“我很想这么做”了。

        “不准！”土方岁三一拳敲在雪村星头上，并不赞同她的话，冲田总司总是在闹也就罢了，雪村星跟着胡闹就是在自找麻烦。

        “是是，我知道了，不过切磋的话也没什么吧，只要有正当理由，光明正大的切磋也不会落人话柄，只要有分寸就没事了……啊……还是算了，总司哥容易搞出大事来。”雪村星想着想着自己又放弃了，在三位兄姐略微带着好笑的眼神下故作成熟的叹口气。

        “那么，小千鹤。我会再来找你的。”伊庭八郎笑着说道。而后恋恋不舍的踏上归途。

        雪村星见状直摇头，自家姐姐完全没开窍，八郎哥意图这么明显都没察觉，不过，她看向自然而然跟上土方岁三的雪村千鹤，再次摇头，可能……这就是竹马不如天降吧……嗯？这句话是谁说来着？怎么突然浮现在脑海里？算了，回去了。

        ……

        元治元年七月某天白日，雪村千鹤与第十组一同出门巡察。

        “那个，原田先生。新选组是为了守护京都的治安，才会每天不分日夜都在市内巡察吧？”雪村千鹤问道。

        “嗯，没错喔。……那怎么了吗？”原田左之助随意回应且反问道。

        “那平常会取缔怎么样的人呢？”雪村千鹤有些放松的问着。毕竟，能照顾他人的原田先生非常稀有，而且也很温柔。

        “这个嘛，大大小小各式各样都有。随机杀/人和街上抢劫就不用说了，还要抓吃霸王餐的和制止打架。”原田左之助温柔回应。

        “吃霸王餐……”雪村千鹤有些惊讶，没想到新选组需要处理的事情真的非常多。

        “我们新选组也会取缔威胁商家夺取金钱的家伙。”原田左之助看向前方，并未看到雪村千鹤的反应。

        威胁商家啊……雪村千鹤想起那时武田观柳齐的作为……正因为有这样的人存在，新选组才会一直被误解吧……

        而后，停下沉思的雪村千鹤抬起头便看道路前方有个人穿着熟悉的外衣朝这边挥手。

        “永仓先生！”雪村千鹤喊了一声以作回应。

        “唷，小千鹤！你有打听到什么关于你父亲的情报吗？”永仓新八高兴的带着队士走了过来，而后看向雪村千鹤问道。

        “没有，今天还没……”雪村千鹤有些低沉，虽说没有消息也证明父亲还活着，但总归还是令人忧虑的。

        “……别露出那么阴沉的表情！今天不行的话还有明天。对吧？”永仓新八露出担心的表情安慰雪村千鹤。

        “……是啊！”而且小星也还在努力，我可不能先低沉下来，雪村千鹤在心中这样说着，同时也在永仓新八开朗的话中获得了活力。

        “那么，新八，你那边怎么样？有什么异常吗？”原田左之助面露严肃，询问永仓新八巡逻的收获。

        “嗯，没什么……但是，市民们看起来果然很忙碌呢。”永仓新八环胸回答，说出自己的发现。

        雪村千鹤看向市民，发现人们确实有些心神不宁。

        “这么说来……很多人在准备搬家呢。”

        “嗯……大家在被卷入战火之前，开始离开京都去避难了吧。”原田左之助蹙起眉头，神情严肃。

        “咦？……所谓战火是怎么一回事？”雪村千鹤微微不解。

        “对喔，还没告诉你呢。长州那些人聚集到京都来了。因此，我们也正在强化警戒。”永仓新八向雪村千鹤解释起来。

        “因为池田屋那件事惹恼长州了。毕竟他们同伴中有人丧命了，不可能默不作声。”原田左之助也跟着回答。

        “长州藩想在京都这里做些什么吗？”雪村千鹤问道。

        “天晓得……还不知道确切的状况。”永仓新八双眼微闭回答，并不了解实情。

        “不管怎么样，我们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就算长州那些人上京来也要把他们赶回去。”原田左之助面色平常，平静的阐述心中的想法。

        二人都将现状作为事实接受，并没有任何抱怨。

        “与长州战斗啊……说不定上头最近就会下出动命令呢。”永仓新八低垂眼眸，神色不定。

        “会有来自会津藩的出动命令吗？”雪村千鹤看向永仓新八。

        “嗯。或许能够正式作为幕府的一个部队参战。”永仓新八扬起笑容，似乎很是期待。

        “这种机会非常少有。既然机会难得，你要不要也参加？”原田左之助也笑了起来，他看向雪村千鹤询问。

        “咦！？”在惊讶过后，雪村千鹤一瞬间思考了很多，无论如何，她还是想和大家一起的，哪怕可能会拖累大家。

        “……我也想参加。我想参加，然后帮大家的忙。”雪村千鹤看向原田左之助，神色认真。

        “我很明白你的心情了。如果时候到了，我也会支持你，让你能够参加的。”原田左之助看着雪村千鹤点头回应。

        ……

        几天后。

        众人接到命令，准备迎战长州藩。冲田总司与藤堂平助留守，并非其他原因，只是为了屯所作为后方有人守着，山南敬助同样留守，只是笑得有些落寞。雪村星看着这样的山南敬助，心下沉吟，或许，差不多快到时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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