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如果你要抓住一个人的心，那么首先一定要抓住对方的胃。

        内格罗尼曾经对这句话嗤之以鼻——但现在他完全理解了！

        就凭这一手做饭的技术！绿川光就必须在这个底层成员如韭菜长一茬割一茬的组织里活下来！最好还是拿个代号，这样活的时间还能更长一点！

        内格罗尼在心里噼里啪啦地打着小算盘。但无论他在脑海里为味蕾的绝妙体验旋转跳跃尖叫哐哐撞大墙多少次，至少表面上这家伙依旧四平八稳地一手端碗一手执箸，夹起一块儿金黄的厚蛋烧送入嘴里，继续维持表面平静内心为绿川光厨艺五体投地的姿态。

        不过也许他没有伪装的那么好。

        绿川光拿着筷子，脸上挂着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委婉地提醒了一下内格罗尼暴风吸入的吃法。

        内格罗尼脸颊鼓得像仓鼠，一边疑惑地向绿川光看去，一边筷子仍然不停。最终他一个人风卷残云掉剩下所有的食物，捧着一小碗味增汤舒适地靠在沙发上，抿了一小口后抬眼望天花板，感慨人生已然圆满。

        两个人一起收拾了残局后，绿川光打算先告辞，毕竟他还有任务在身。而酒足饭饱的内格罗尼拖出来把躺椅和一条法兰绒毯子，打算休息一会儿之后再回他住的地方。

        就在绿川光拿着装备和情报刚跨出门的时候，从身后传来的声音叫住了他。

        猫眼青年疑惑回首。

        忙活了大半夜后，太阳终于舍得从地平线上探出一线光辉来，于是晨曦慢慢散落大地，驱赶黑暗和阴霾。声音的主人懒洋洋地伸展四肢，然后裹着毯子窝在躺椅上，黑色短发服帖地垂在额前，像一只渴睡的惬意懒猫。

        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家伙用那双在熹微晨光浸润下的暗紫眼眸望过来，摇了摇骨节分明的食指对他说：

        “绿川光、绿川君……我这个人一向喜欢等价交换，所以我送你一条温馨tip：像是上了年纪，或者是记忆力不太好、容易产生混乱的家伙，更倾向于将重要的东西存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以防自己忘记——这样会让人省下很多麻烦，不是吗？”

        随即他吹了一声口哨，拜托绿川光锁好门。至少不要像之前某个家伙一样丝毫不担心代号成员安危。然后他往毯子里缩了缩，安心枕着晨光入睡。

        绿川光张了张嘴，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而是依言帮对方锁上了门，然后离开了这里。

        “生日快乐。……安。”躺在安全屋里的家伙翻了个身，把头也埋在毯子里，梦呓一般道。

        与此同时，一个只有内格罗尼能听见，且听起来毫无感情色彩的电子合成音也在他的脑海里响起：

        【生日快乐，██。】

        ——

        绿川光，或者说诸伏景光。这个拥有着一双特别眼睛的公安作为一个卧底潜伏进组织以来，不算上这一次也已经接取过了三个任务。目前对组织虽然了解仍旧算不上太多，但也从蛛丝马迹中发觉愈接触黑暗愈能深刻体会到黑暗的庞大和带给人的恐怖压迫力。

        这样一个庞大的黑色组织的制度虽算不上等级森严，但却也有代号成员和底层成员之分。底层成员如果被代号成员赏识，积累一定任务数量并受到推荐，无疑会待遇更好，也能接触到组织更多隐秘。所以无论是卧底还是正经向上爬的底层成员，交好代号成员都是一条大家默认的捷径——当然如果在某方面出类拔萃就另说。

        诸伏景光心里未必没有打着这样的算盘。但代号成员几乎很少见到，如果只是通过任务数量来让琴酒注意到不知道又得等到猴年马月——更何况他又不是正经来组织搞事业的，还不如激进一点。思前想后诸伏景光在组织内网接取了这个任务：

        潜入某退休高官家中窃取一份情报。

        与其让这个任务被别人接取，不如自己拿到后上报一下公安。如果含金量比较高就偷偷调换，给组织交一份假情报。

        更何况这个任务似乎已经在内网上挂了几周，有底层成员接取过却铩羽而归，还险些被逮住。诸伏景光不太想猜测那家伙最后的去向，八成是被琴酒在百忙之中抽出空兼职了清道夫。

        拜这个急功近利的倒霉鬼所赐，任务对象提高了警惕，于是这个看似报酬丰厚的任务就变成了一块鸡肋。底层成员歪瓜裂枣大多能力不足，而代号成员看不上报酬也大多有自己的事儿要做，没空管这个。在诸伏景光以绿川光的身份接下之后还颇有底层成员风言风语摆明要看好戏。

        但无论如何这个选择都是自己做出来的，希望这次任务顺利完成后能引起代号成员一点注意，以后他们需要底层成员协助完成任务的时候也许能蹭一蹭——前提是他们不会把自己当成炮灰。或者……在以后的任务里可以试着展现一点自己的才能？譬如在狙击等方面上有天赋之类的，应该也能得到重点培养吧？

        诸伏景光摸着从警校毕业后就在下巴上留起的胡茬，仔细考虑着之后的路该怎么走，却在思考到代号成员时又想起那个出现在安全屋身形瘦削的未成年。

        他皱了皱眉，暗自叹了一口气。一想到还未成年就深陷黑暗组织的情况也许不只有这一例时，更担忧并且愤怒起来。

        更何况——更何况按照这个未成年颇为熟练的处事方式，和在这个年龄段不常见的警惕性，以及对方对作为底层成员的自己那种看似请求实则不容拒绝的发号施令来讲，他极有可能是个代号成员，并且要么就是从小生长在组织，要么就是获得代号已有数年之久。

        但这都不该是他目前需要考虑的事。诸伏景光叹了一口气，把忧虑和愤怒暂时埋在心底。现在最首要的是完成任务，不然就等着琴酒的枪子吧。

        不过他还是有一定把握的——毕竟在了解到这个任务之后，自己可是前前后后踩点并准备了整整一周，有了大致的计划后才接下了这个任务。

        诸伏景光在目标府邸旁的一条小巷中再次回忆了一遍自己之前从组织拿到的关键情报，补充了一下自己先前踩点探查的缺失，又完善了一遍计划后勾起一丝微笑，向不远处进发。

        目标府邸的佣人在约莫下午四点到四点半时会换一次班，而今天几乎认识所有佣人的管家早已被诸伏景光用借口在这个关键点调开。之前他也通过在外出佣人身上装的窃听器得知府邸主人今天恰巧外出，自己完全可以趁这个时机混进去，在半个小时之内溜出来。

        至于他为什么不在深夜溜进去……之前那位失败的底层成员可真是用生命为后来人踩了一遍所有的雷。

        总之一切在他进入那个退休高官书房之前都如诸伏景光所预料的一样，极为顺利。

        在某东方古国有一句揭示命运真谛的话语“祸福相依”，于是果不其然诸伏景光在尽量不留痕迹地翻遍整间书房后，尴尬地和一个隐蔽的保险箱面面相觑。

        按照之前那个家伙提供的信息来说，这份情报应该是锁在柜子里——他是找钥匙的时候被发现的——而不是这个一看起来就科技含量很高的保险箱！

        诸伏景光捏着手里撬锁用的铁丝头大起来。他在犹豫究竟要不要一枪轰开保险箱的门，或者是在这里用穷举法拼出这个保险箱的密码。想到这里他定睛一看——豁！还用的是26位数的密码！

        还是开枪算了。但他不觉得自己能在惊动府邸的守卫后还能毫发无伤的跑出去，如果这件事闹大的话更大可能是交了任务也会被琴酒一枪崩掉。

        他总不能把保险箱卸了抱走吧！！！

        正在纠结的时候，诸伏景光从耳机中听见之前以防万一在府邸大厅中放下的窃听器旁，有女仆在附近交谈：

        “重松老爷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似乎交谈挺顺利？——老爷！”

        随即耳机中传来一声不怒自威的应答：“嗯。”

        声音虽然苍老，但依旧带着上位者的气势。继而是女仆为上了年纪的主人匆忙端上已经泡好的茶水和准备好的点心的声音。

        诸伏景光愈发着急起来——谁知道这个重松老爷什么时候就会上书房来！

        等等，上了年纪？

        他猛然想起今天早上那个虽然没有说出任何身份信息，但疑似代号成员的未成年在自己离开前摇着手指给予的语焉不详的提醒——“像是上了年纪，或者是记忆力不太好、容易产生混乱的家伙，更倾向于将重要的东西存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以防自己忘记——这样会让人省下很多麻烦，不是吗？”

        诸伏景光猛然抬头，目光在书房里四下逡巡着，终于发现在书架的每一行上都摆放着一本看似不突兀、实则与周遭经济管理类书籍格格不入的连载小说：

        《托卡安游记》。

        他走近细看，发现每一本书脊的底部都用不易察觉到能和封皮融为一体的彩色笔写着三三两两的字母和数字。诸伏景光大致数了一圈，正好是26位。

        他把从心底里一下子冒出来的惊诧和疑问一起先按住不表，沉稳地输入密码后看着保险箱门弹开，拿起放在里面的情报确定是他需要的之后收好，清除掉入侵痕迹后准备溜之大吉。

        在打算回自己住处路上时，诸伏景光躲避开附近监控，压低鸭舌帽隐晦地向不远处那幢欧式别墅看了一眼。关于目标府邸的后续骚动他无从得知，也不想知道；比起这个他更想知道也许只是在安全屋扫了一眼任务资料、甚至没有前来附近观察的那个疑似代号成员的家伙，究竟是怎么知道、并抱有一种什么样的想法给自己隐晦提供了组织情报中未曾提及的部分？

        如果对方是代号成员，那么这样……算的上是一种考验吗？如果对方已经知道了那个保险箱的密码，是否代表着他也对这份情报的内容也同样了如指掌？那么自己是否还要把这份情报调换？

        诸伏景光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一番。

        最终他决定先回住处将任务提交，按部就班，一步一步来。

        ——

        【任务已提交。】

        【请保存好情报，等待后续通知。】

        诸伏景光最终还是没有选择调换这份情报，而是直接报告任务已完成。他看着组织内网中任务已提交的通知显示出来后还没有松完一口气，就看见手机上接踵而至的消息：

        【任务已经完成了？——内格罗尼】

        【干的不错。——内格罗尼】

        【明天早上七点带着情报来n76号安全屋。不要纸质的，只要带保险箱里那个黑色的u盘就可以。——内格罗尼】

        【祝你今晚做个好梦。——内格罗尼】

        内格罗尼。negroni。世界经典鸡尾酒之一。诸伏景光看着消息后的尾缀一时之间不禁瞪圆了那双亮蓝色的猫眼。

        加上琴酒和伏特加，这应该会是他见到的第三个组织代号成员。

        这是一个机会。诸伏景光紧紧握住手机，眼里露出势在必得的神采。

        只是……不知道zero怎么样了。猫眼青年想起一同来组织卧底，只是选择进入的方式不同的幼驯染，抿了抿唇，心里腾升起一份担忧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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