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绝对能力

“黑子，有的时候，你会不会想，‘如果我有更多的力量就好了’？”

        坐在黑子病床边的美琴轻飘飘地问出了这样一句话。她正在削苹果，所以没有看向黑子，而是盯着手中的刀和水果。黑子被她问得一愣，随即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倒下前和结标淡希的对话，心下更是唏嘘。

        “力量当然是我的一部分，也是维护正义的需求之一，但凡事都有代价，”黑子肃然应道，“有些代价是我可以支付的，比如每天操场上跑十圈之类；但总有些交易是不能做的。”

        “那如果是我提的交易，黑子愿意相信我么？”

        黑子一愣，疑惑地问，“姐姐大人究竟在说什么？”

        美琴微笑着将削好的苹果递到黑子手中，再开口说的话却是惊世骇俗，“我有一个类似于levelupper的装置想要送给你，可以大幅度提升你的算力和能力上限；下次再遇到坐标移动这样的对手你也不用再这么惊险。我不能告诉你这装置的来龙去脉，但我可以保证，不同于当年的幻想御手，这个装置绝对不会伤害任何人和使用者。”

        “不能告诉我真相么？”黑子问道。

        “这件事，我，其实……”美琴拧着手，结巴半晌最后也只能说，“这个装置的来历非常复杂，牵扯到很多匪夷所思的科技和穷凶极恶的人。我不想把你也牵扯进来，黑子，让你也背负这些本来和你毫无关系的事情，我真得很害怕。对不起，我知道我就这么说一句模棱两可的话确实听上去没有什么说服力，但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当然相信你，也能理解你为什么不能把真相都告诉我，”黑子温柔地打断了美琴的话，“不过这个装置还是不要给我了，姐姐大人，毕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使用装置确实不妥当，我只怕会在无意间给你带来更大的麻烦。”

        黑子对美琴一向全权信任，毫无保留，但这也不是完全服从的意思。美琴并不意外黑子如今的态度，但确切地听到黑子亲口拒绝，她只觉得心中空落落的。所以她为什么要把这一切都瞒着黑子？难道黑子不是最值得信任也最有权利知晓真相的人？话在喉咙里转了几圈，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但好在冲动很快就过去了。她怎么能把黑子拖入这些事件？

        黑子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了她的纠结和窘迫，反倒是换了一种语气抱怨道，“说起来，我怎么就在这种时候受伤？没几天便是开学日和大霸星祭。我期待了那么久的和姐姐大人的二人三足竟跑，这就泡汤了吗？！不要啊！”

        “喂喂，你就不能多正经一会儿！”

        盛夏的最后假期时光在养伤与恢复中度过。这难得的闲暇几乎让美琴觉得有些不适应，但也不失为一个好机会暂且放下御坂网络相关事情，将时间都留给黑子和朋友们。之前接踵而来的种种匪夷所思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如今也算是终于能稍微放松片刻。

        转眼间这最后几天的放松也已经过去，大霸星祭在学生们的期盼和美琴其实并不是那么期待的疲惫中开始了。当然，虽说没有那么期待，但美琴还是一丝不苟地和搭档婚后光子练习准备了好几天，意图一举夺魁。但万万没想到，来到大霸星祭第一天的比赛，美琴却因为换掉脏衣服耽误时间而错过了气球对抗赛，而正巧路过的御坂10032号被一群误以为那是御坂美琴本人的女生们拉上了赛场。等美琴换好衣服赶回比赛场所，就看见10032号手持一堆沙包在人群中盘旋腾挪。美琴不禁微微一笑，然后闪进阴影中，以免被人注意到。

        妹妹平时没有机会参加这样的活动，就让她开心玩一次吧。

        相比起其他妹妹们10032号是个格外爱玩的。虽然外表看不出来，但她的内心充满对一切新鲜事物的跃跃欲试。等到妹妹玩尽兴告辞离去后美琴这才回到大霸星祭的活动中。

        之后的整个下午美琴并没有多想妹妹的事情。御坂10032号的路过只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一次偶遇，不是么？事情发生得太快了，当时美琴只是感到网络中传来一瞬极为微弱的波动，但正在与同学交谈的她甚至没有想到去追查一下这波动的由来。无论多么严密的电脑程序都会产生莫名其妙且不被注意的bug，而由人类七情六欲主导的思维链接而成的网络更无法即时处理所有疏漏缺失。当御坂网络意识到10032号的失踪时，事情已经过去将近五个小时。正歪在床上无所事事翻着杂志的美琴几乎都快要睡着了，突然就被网络波动惊醒，顿时只觉一身冷汗。

        御坂10032号消失了。她普普通通地走在学园都市的街道上，然后下一刻意识和记忆都戛然而止。在发现问题的那一刻美琴瞬间将妹妹最后的记忆前前后后翻看了好几遍，却找不到任何线索和异常。也就是说：御坂10032号瞬间失去意识，自己都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美琴深吸了一口气，屏息凝神，试图通过网络直接追查御坂10032号的生物信号，但只得到了一些微乎其微的无意义回音：此时的御坂10032号多半已陷入了深度昏迷。美琴咬了咬牙，直接打开寝室的窗户翻了出去——幸好这会儿黑子不在，也不用解释。她直奔妹妹记忆中最后的地点，开始逐一追查周围的监控摄像。

        这一天晚上，一样逃离出宿舍的食蜂操祈正在追查木原幻生的下落。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行动；她的佣工和拍档，前绝对能力进化计划的安全主管凯兹·诺克本给她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虽然不能理解她怎么做到的，但你的那位超电磁炮已经追上来了，”凯兹的声音平静但绝对严肃，“估计也不用多久，她应该快到才人工房了。”

        食蜂“嘶”了一声，“这也太快了！让我来追查恐怕都做不到那么快。”短暂的停顿之后她撇了撇嘴，抱怨道，“还有什么叫我的那位超电磁炮？同学而已，还是最麻烦的那种。她这种脑子里全是肌肉的存在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大麻烦，对我来说更是了。”

        电话那头的中年男人一板一眼地说道，“毕竟是学园都市，摄像头比行人更多也更可靠，所以电气使追查这种事情或许是会比你快。”

        “你可太镇定了。想好了等她追到你怎么给她解释？”

        “难道不是留给你自己解释？虽然这位大小姐似乎是个正义使者，但你真得放心让她一个人欣赏外装代脑？”

        食蜂又是吸了一口气，无意识地咬着手套，小半分钟后叹了口气，说，“行了行了，我这就过来。”她话音刚落，只听电话另一端传来一声巨响。食蜂惊道，“那个亚马逊这就到了？”

        “不对……这不对。”

        凯兹的声音越发沉重了。接着那边传来一长串噪音：遥远的脚步声，键盘敲击声，低沉的撞击声。好几分钟后只听凯兹说道，“难道说……木原幻生？！我必须先转移这位妹妹。稍后联系。”

        电话没有挂断，但凯兹不再说话，似乎在专心应付眼前的问题。食蜂胸中一沉，脸上笑容虽还未散去，已是极为明显得勉强，甚至还透露出几分咬牙切齿。她匆匆转身走向街头，开始寻找可以借来一用的车和司机。接近二十分钟后，就在食蜂全速赶往才人工房的路上，一直未挂断的电话的另一端终于传来了凯兹的声音。

        “来的人都是专业的雇佣兵，我一个人拦不住他们，”男人汇报道，“我带着妹妹在楼顶。只要能等到超电磁炮本人赶到——”

        才说了这么一句，凯兹的声音戛然而止。食蜂听见缓慢但散发着威胁的脚步声，几分钟之后一个苍老的声音慢悠悠地说道，“如果超电磁炮本人赶到，这场大戏就该进入高潮了——当然，她不来好戏一样要上演的。”

        食蜂的心直往下沉：最坏的设想正在她眼前展开。

        晚上车流量不大，但才人工房毕竟离得远，她至少还要二十分钟才能赶到。而电话另一头的木原幻生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自以为胜券在握所以分外健谈，竟然还在继续陪食蜂闲聊。

        “其实你可以放心，我对外装代脑其实并没有多少格外的兴趣和图谋，只不过是目前的计划需要这样一个工具而已，”老科学家不缓不慢地解说，“如果你愿意直接告诉我外装代脑的登录密码这一切无疑会变得更简单，对你应该也没有什么坏处。我甚至可以保证会在计划完成之后将外装代脑完完整整地还给你——当然，只要这玩意儿还没有损坏的话。”

        食蜂握紧了拳头，但开口说话仍然是游刃有余的语音，“哎呀呀，外装代脑这么强大的力量，你居然说只是个工具，拿到了手之后居然还要还给我，这可让我觉得有些冒犯了呢。这个值得让外装代脑当工具的存在真那么厉害？不过若真有那么厉害，见者有份的话，帮帮你也不是不能考虑呢。”

        “不知道你听说过‘幻想御手’没有？对学园都市的科学家来说，什么能力不是唾手可得？精神能力者不止你一个；获得level4级别的精神能力也没有难度。当然，最高等级的能力还是需要外装代脑这样的增幅器，但外装代脑也不是唯一的增幅器。”

        “原来是我被小看了呢，”食蜂的声音带着笑，表情却越发严肃。木原幻生到底想说什么？

        “只可惜，这另外一个增幅器是御坂网络的残骸，而我这次计划的实验对象也是御坂网络，”木原续道，“虽然目前为止没遇到什么麻烦，但利用御坂网络的能力侵袭御坂网络到底风险大了一点，所以才要麻烦你给一下外装代脑的登录码。”

        目前为止没遇到什么麻烦？也就是说她给御坂妹妹们设下的精神防卫一点作用也没有？不过也是；‘幻想御手’的原理和功效她倒也有所耳闻，再加上如果木原幻生当真拥有一个堪比外装代脑的增幅器，大约确实和自己势均力敌。只是这个增幅器是御坂网络的残骸……什么意思？

        “当然你要是不愿意给登录密码也无所谓，”木原还在解说，“外装代脑现在就能用，甚至还很好用。正常登录程序虽然要耗时几天，但计划一切都实在太顺利，等这几天没有任何妨碍。如果你想赶来阻止我，那正好让我从你那里拿登录密码。你可以自己选一个方案。”

        食蜂忍不住追问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呵，当然是光明正大地完成我的试验——绝对能力进化计划。本来大家都以为整个学园都市230万人中只有一方通行能稳定达到level6状态；为此而生的sisters想来你也很熟悉了。一方通行之外就真的不会有其他绝对能力者了么？本来我以为，既然无法创造稳定的绝对能力者，那么观测不稳定的短暂存在也是一个选项。好在科学之神眷顾着我。我不太确定这短短的一个月间发生了什么，但如今超电磁炮离level6只差一步之遥，我当然一定要把她送过去。”

        这一次食蜂没能压制住自己的震惊，急声追问道，“你说什么？”

        老人呵呵笑了起来，接着解说道，“御坂网络，由将近一万个活人组成的生物网络，这其中蕴藏的能量超乎想象。如果能将这些能量激活、导出、并且全部注入一个个体内，用这些能量诱发能力的进化，能达到什么效果？身为御坂妹妹们原型的素体显然是最容易接受御坂网络能量的存在，同时作为学园都市的第三位，她也有一定潜力达成绝对能力，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瞬间。所以我只需要利用精神能力将超电磁炮和御坂网络连接，利用病毒催生御坂网络汇聚能量，之后自然就能看到人类的终焉，绝对能力，level6。这是我原本的计划。”

        “那你现在的计划又是什么？”

        “现在的计划？”木原幻生的笑声能听出真心的喜悦，尽管这种人类感情似乎很不适合他，“计划没有变动，只是成功将更加彻底。不知道为什么，但超电磁炮已经和御坂网络连接完毕。你可以想象一下，超能力者中的第三位，如今拥有两万个大脑的算力，身处于一个巨型生物网络的正中心。如果她能连入御坂网络并且一直相安无事到现在，或许她也能成为一个稳定的绝对能力者。当然，我的计算模拟显示她只能踏足神域区区数秒，然后仍然会灰飞烟灭。不过其实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一定能够观察到整个过程。”

        两万个大脑的算力？虽然妹妹们量产了两万个，但如今的御坂网络不是应该只剩下不到一万人了么？

        食蜂脑子转得飞快，正想调整情绪、换个方法继续追问，只听电话那一头木原幻生阴森森地说道，“好了，实验开始。”

        走进才人工房、看到外装代脑的那一刻美琴就只感到一阵寒意窜上了脊背。她追着监控录像里带走御坂10032号的车辆赶到这个地方，但到了之后她才猛地意识到自己莽撞轻敌了。她这是一脚踩入了什么？美琴闪身隐入一处阴影覆盖的墙角，掏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想要先了解一下这个机构再考虑下一步行动。但是她还没开始变故又生——御坂10032号正在苏醒过来。

        十数秒的混乱之后，美琴意识到10032号躺在天台上，病痛交加，身边似乎有一个持枪的金发中年男人，看上去无论如何都是十分危险的处境。美琴不再犹豫，拉开电流磁场直冲天台而去。

        攻击席卷整个御坂网络的时候美琴还在楼层间飞窜。所有的妹妹们，包括形式特殊的最后之作，都瞬间倒了下去。美琴眼前一黑，同样失去了知觉片刻。这一瞬间的黑暗过去之后她发现自己正从高空坠落，差一点就要将一楼砸出一个大坑。她在最后一刻拉住了自己的自由落体轨道，重新扯着建筑里的钢铁往楼顶窜去。她的动作仍然矫健流畅，看不出丝毫问题，但脑子里却全是浆糊。

        她在做什么？美琴模模糊糊能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在往这栋建筑的顶楼天台飞去，却直到冲到天台上的那一刻才隐约想起来，她是来救人的吧？救谁？怎么回事？御坂网络里发生了什么？

        被植入御坂10032号的病毒程序在整个网络里扩散，传播；近一万个aim扩散力场被强行调至同频，共鸣让整个御坂网络系统的能量架构几乎是瞬间达到临界点。黑色闪电在整座城市的上空闪烁。美琴没有妹妹们的人格程序，理论上并不会被病毒影响，但已成了御坂网络核心的她在席卷了整个网络的攻击下一样不免意识模糊。感官世界里的现实已经碰触不到了，她被拽回了御坂网络的虚拟精神世界中，只能看见已经显得模糊的御坂城堡，还有无边无际、风浪肆虐的意识之海。

        美琴的最后意识是愤怒和挫败：她明明已经有所准备，但如今面对病毒仍然毫无还手之力。她的所有防御准备都是在防范有人窃取御坂网络的中的信息以及利用最后之作向御坂网络发布命令，但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人会利用病毒让御坂网络共鸣释放能量——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也没有时间细想。意识世界里的海面腾起摩天大楼一般高的巨浪，呼啸着将她淹没，随后她的意识里就只剩下漆黑。记忆，思想，感情，一切都变得模糊虚幻。在一片混沌中，美琴听到一个声音。

        “有的时候，你会不会想，‘如果我有更多的力量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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