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好像悲伤的时候也会想到你

　　人生莫不过生老病死，我就是希望我死的时候，不要带走那些遗憾。
　　九月重阳过了，端仪皇后的病加重了，她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清醒的时间也就只能和明帝还有萧璃说两句话，不过几日，身体彻底垮了，原来她憔悴瘦弱，但脸上还有些神采，现在整张脸都蜡黄蜡黄的，包裹在厚厚的棉被里，俨然就是一断行将就木。
　　我们从没提过国都的名字，它的名字叫北阳，传说这里是东文国最先看到太阳的地方，可是有一天早晨，国都的百姓没有看到太阳。
　　****席卷了整个国都，肆虐了两天后，还未停去，皇宫里传来了消息，端仪皇后去世了，就在下雨的第二天晚上走的。
　　明帝下诏，全国缟素一月，不得婚娶祭祀，所有的歌舞坊、茶馆、曲馆、妓院不得营业，天下都要为已故的端仪皇后守丧。
　　萧璃穿着孝服在跪在大殿守灵，冷眼看着请来的法师在端仪的棺材前施法超度，棺材还没有封盖，端仪皇后就安安静静的躺在里面。明帝来看过几次，让侍女给她换上了一身百蝶穿花云缎裙就再也没来过，只有萧璃一个人守在这里。
　　端仪走的时候，拉着她的手不停的让他原谅自己，萧璃没有哭，或许是哭不出来。
　　一大批御医急匆匆的赶来，确认端仪皇后已经去世之后就齐刷刷的跪下来等着皇上下令，明帝压制着声音的颤抖，下令厚葬皇后。萧璃在一边听着，心里冷不丁的发出冷笑，这就是皇宫的凄凉，一国的皇后去世了，也不过“厚葬”二字了结。
　　办完端仪皇后的丧事，萧璃回到朝阳殿，因为还在丧期，宫里不允许鲜艳的色彩，朝阳殿也是一片凄凉。
　　他瘫在宽大的太师椅上，心里也空洞洞的。
　　端仪皇后的死他不是不难过，而是不知道应该怎么难过。回宫的这些天，几乎天天都在端仪跟前守着，说心里恨她倒是没那么深了，看着她每晚每晚因为痛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呻吟，自己什么都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端仪在疼痛中昏睡，清醒，再昏睡，再清醒。
　　即使端仪皇后不在了，日子还得过，东文国需要一个强大的君王支持。
　　明帝考虑到萧璃回宫不久，对各种朝务政事不熟悉，就让他先留在朝阳殿读些史书兵法，偶尔会差萧念给他带几本无关紧要的奏章，询问他的意见。
　　说起萧念，萧璃觉得甚是讽刺，端仪皇后去世的时候他趴在棺木旁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惹得周围的宫女太监个个忍不住跟着流眼泪，而自己，这个从端仪身上掉下了亲骨肉，就站在旁边，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这天，萧念又带奏章过来了，无非是几道谈论何为官吏的折子，萧璃虽然没有在宫里跟教书先生读过四书五经，却在鹤觉的督促下也看了不少的经书史书，两个人很快就论完了，闲着坐在书房里品茶。
　　萧璃突然想到了林妄紫，他们分别那一日，依稀记得林妄紫说自己住在什么梧桐巷的梨雨楼，有机会可以去找他，但自己对国都不熟悉，梧桐巷的具体位置都不清楚。
　　萧念瞅他一脸有心事的样子，问到：“大哥，你想什么呢？”
　　“你知不知道国都有一个地方，叫梧桐巷？”
　　“梧桐巷？那不是有名的花街吗？”
　　花街？萧璃觉得自己问对了人，萧念看起来对国都很了解的样子。
　　“那梧桐巷的梨雨楼，你知道吗？”
　　“梨雨楼？大哥怎么问起这个地方了……”萧念坏笑着看向萧璃，“难不成大哥看上了梨雨楼哪个姑娘？”
　　“不是你想的那样，事情是这样的……”萧璃此刻觉得解释是非常必要的，萧念一定是认为自己和梨雨楼的姑娘有什么关系，可不能让他的想法存在，“我回国都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姑娘，她迷路了，所以我们就一起同行回来了，她告诉我她住在梧桐巷的梨雨楼，我觉得这个姑娘还蛮有趣的，就想去拜访她。”
　　“噢！原来是萍水相逢的有缘人，看来这个姑娘的小曲唱的不错啊，长的也一定好看，大哥放心，改日禀了父皇我陪你去找她。”
　　萧璃在心里苦笑了一下，认识林妄紫这么久还没见过她的脸呢，不过她的声音那么好听，小曲一定是唱的好的。
　　萧念不知道怎么说服了明帝，明帝竟然就允许了萧璃在皇后丧期出宫几天，不过有一个前提，萧念必须随时陪同着萧璃。萧璃没有什么异议，明帝能准许他出宫，多个人又能怎么样，而且自己在这宫里除了已故的端仪皇后，就是萧念还能说上话了
　　两个人换上了便装，一出宫门，萧念就轻车熟路的把萧璃往梧桐巷的位置带，因为下令不许这些娱乐性的店营业，整个国都都显得死气沉沉的，大街上也没有穿的鲜艳的人，大多数都穿着白色或者青色的衣服。
　　等两个人站到梨雨楼门前，萧璃却有些不知所措了。
　　说是认识吧，可是这么久了自己连林妄紫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只记得她有一双很美的眼睛，可是光凭眼睛又怎么能认出来一个大活人。
　　两个长相英俊的公子哥很容易引起注意，不过一会，正在店里忙碌的姑娘们就发现自家店门前站着两个人，看穿衣打扮就知道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两位公子，今个本店不招待客人。”梨雨楼的总管绿英走了出来，“皇后娘娘的丧期过了之后再来吧。”
　　“不是，我们是来找人的。”萧念忙解释，用手指捅了捅一旁发呆的萧璃，“大哥，你认识的那位姑娘叫什么名字？”
　　“找人？”绿英的眉毛都扬了起来，“我们梨雨楼的姑娘是不允许私底下和客人往来的，两位公子是找错了地方了吧？”
　　“不会不会，”萧璃摆摆手，“她告诉我她住在在这里的。”
　　“那好吧，不知道你们要找的是哪位姑娘？我倒是要看看是谁违反了规矩。”
　　萧璃还没说话，身后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咦，萧璃？你是来找我的吗？”
　　本能的转身，萧璃对上了那双美丽的眼睛，还有林妄紫真正的脸。
　　和他想象中的有点相似，却感觉不同。和林妄紫相处的那几天，知道林妄紫柔柔弱弱看起来无害，实际上身体周围总是笼罩着一股浓烈的杀气，萧璃觉得她的脸应该是冷艳的，可没想到真正见到了却发现不是的。她脸的线条非常柔和，每一处都跟精心计算过的一样，清秀，精致但不张扬，看着很舒服，很亲近。总之，只有这样的脸才能配的上她的眼睛，那双盛满了星星的眼睛。
　　她很高兴，三两步走到萧璃面前，笑着问他：“你是不是来找我的？”
　　“林……林妄紫？”一时紧张的竟然连说话都打了结。
　　“你真的来找我啦！”林妄紫又笑的眼睛弯弯的，“绿英姐姐，这是我的朋友。”
　　“原来是妄紫的朋友，我就说是谁呢，跑到梨雨楼来找人。”绿英做了个“请”的手势，“几位，里面坐吧。”
　　林妄紫注意到除了萧璃还有一个人，仔细一看居然和萧璃长的有那么几分相像，又是个面容姣好的公子哥，看着就高兴，“这位是……”
　　“啊！这是我二弟，萧念。”萧璃这才反映过来萧念还被孤零零的放在一边呢，赶紧介绍，“萧念，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林姑娘。”
　　萧念一下子笑的灿烂无比，凑上来行礼，“原来这位就是林姑娘，在下有礼了。”
　　“萧公子不必客气。”林妄紫回了礼，去拉萧璃的袖子，“咱们进去说吧，站在这里累不累啊。”
　　萧璃愣愣的看着林妄紫抓住自己的那只小手，白皙纤细，指节分明，心里涌上来一阵淡淡的暖意，叫上萧念跟着林妄紫往梨雨楼里面走。
　　梨雨楼里面比外面看起来的还要华丽，虽然已经撤去了一些颜色鲜艳的装饰，但是丝毫掩饰不住它的奢侈，上楼的时候扶梯上好的触感和微微散发的厚重的香味，让萧念立刻就明白过来这楼梯是用千金难买的沉香木做的。
　　所有碰到的姑娘个个都是端庄大方，见面行礼也是不卑不亢，这里总被人说是声色犬马的地方，却是少有的庄重。
　　进了一楼最靠里的一间屋子里，立刻就有人上来奉茶，茶杯一掀开，雨前龙井清香的味道就飘了出来，配着一旁端上来毫不逊色宫廷御膳房的小点心，倒是无比的衬托这个地方的名贵。
　　“我刚还在想你怎么不来找我呢，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就到。”
　　“前些天处理了一些家事耽搁了，现在空闲下来就过来找林姑娘了。”
　　“干嘛这么客气，你叫我妄紫就好，那么客套我不习惯。”
　　“对啊对啊，都是老熟人了为什么这样，”萧念瞅准时机迅速插话，“不知道我能不能也叫妄紫？”
　　林妄紫笑眼盈盈的望着萧念，“当然可以，只要公子觉得方便怎么叫都可以。”
　　“那好，我便随着大哥叫姑娘妄紫了。”萧念表现的和她非常熟络，才几句就搭上了话，“妄紫是这里唱小曲的吗？”
　　“噗……”林妄紫大笑，刚喝进嘴里的茶一口喷了出来，“我要是唱小曲的，你们怎么可能进的来？我妹妹是这里的掌柜。”
　　“还以为妄紫姑娘是……见谅见谅啊！”
　　“没关系，本来住在这里就比较会让人误会。”
　　萧璃看着两个人聊到火热，心里感觉有点堵堵的，还有点不开心。
　　林妄紫最先注意到在一边发愣的萧璃，推了推他，“你怎么不说话？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我只是在听你们说话呢。”
　　“那你为什么不说啊，咱们这么长时间不见，难道你不应该说点什么吗？”
　　萧璃的脸腾的一下红了，她这话怎么越听越暧昧啊，两个人相识也不过几天，怎么就熟成了这样，没有见面还要说几句。
　　可是，心里的不开心瞬间消失了，还有那么一点点开心。
　　沈洗墨就在这时推门走了进来，嘴里不住的念叨：“林妄紫啊林妄紫你又带谁回来了！”
　　林妄紫站起身，拉过沈洗墨向两人介绍，“这位就是梨雨楼的掌柜，我妹妹，沈洗墨。”
　　“喂！谁是你妹妹，我是姐姐好吗？”
　　“你本来就比我小，不是我妹妹吗？那么纠结干什么。”
　　“比你年纪小我也不要当你妹妹，你才是我妹妹！”
　　转眼就变成了两个人吵来吵去。
　　萧璃刚想说点什么，萧念就起身站在两个人中间，“两位姑娘，有话可得好好说，这怎么就吵起来了。”
　　沈洗墨一脸尴尬的朝后退了一步，刚才萧念站过来的时候离她太近了，差点贴上她的身子，“呵呵……让两位公子见笑了，今天我做东，请两位吃饭。”
　　“沈掌柜如此热情，我们也不会拒绝啊。”
　　“呵呵……你们先聊，茶水点心要是不够就让下人加，我先回去看账本。”说罢要离开，突然想起来什么又折回来趴在林妄紫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
　　萧念明显发现林妄紫的脸僵了一下，又立刻恢复了正常，对沈洗墨点点头。
　　呵……果然不是那么简单的。
　　“今晚想吃什么？我们的厨房做菜还是不错的。”
　　“不用那么隆重，随意一点就好。”
　　沈洗墨吩咐了厨房做了一桌子山珍海味，在一间包厢里招待他们。
　　林妄紫看着满桌子的饭菜，朝他们投来无奈的笑：“本来皇后丧期之间不应该这样，但是洗墨这个人就是好客，这些你们不要感觉不好意思。”
　　“本来不必做这么多的，是沈掌柜太客气了。”
　　四个人在桌边坐下，沈洗墨拿起酒壶给他们斟酒。
　　“白玉夜光酒壶，没想到沈掌柜愿意拿出这么名贵的东西招待我们。”萧念盯着沈洗墨手里的酒壶说。
　　沈洗墨的手抖了一下，几滴酒水不小心落在桌上，她不露声色的用袖子拂去，“看公子说的，你们是妄紫的朋友，就是我梨雨楼的贵客，哪能对你们敷衍。”
　　萧念把目光移向沈洗墨的眼睛，“真是不敢当。沈掌柜太客气了。”
　　林妄紫低下头，又忽的抬起来，招呼他们：“都吃饭吧，菜都凉了。”
　　萧璃嗯了一声，夹起一片鸭肉放到林妄紫面前的碗里，“看你在随州挺喜欢吃鸭子的。”
　　林妄紫顿了一下，点点头，“对啊，没想到你还记得呢。”
　　两个人之间奇怪的气氛让屋子里都沉默了下来，萧念看着两个人冷笑了一下，随即又换上一副亲和的表情；“我一直有个问题，你们两个弱女子怎么操持的起这么大的店铺，这是家业吗？”
　　沈洗墨正在夹菜的筷子停在半空中，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家店不是家业，我和洗墨是孤儿，很小的时候被这家店的主人收留了，她去世的时候把这家店交给了我们。”林妄紫淡淡的笑着，“洗墨比我有做掌柜的头脑，这店一直以来都是她一手打理的，我不过就是帮个忙而已。”
　　“哇，原来是这样啊，沈掌柜真是人不可貌相呢，太厉害了。”萧念点点头。
　　迟到一半，萧璃想起来今天来的最重要的目的，“妄紫啊，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和我去一趟晋阳？”
　　“啊，怕是不行。”林妄紫抱歉的冲他说，“店里最近要进一批绸缎，洗墨走不开，我得代她去呢。”
　　“哦，是这样啊。”萧璃笑笑，眼睛里的一抹失落林妄紫尽收眼底。
　　林妄紫犹豫一下，偷偷的从桌子底下伸手去拽萧璃的衣摆，小声说：“等我回来陪你去玩。”
　　萧璃看着林妄紫有点呆呆傻傻的样子，心里涌上来浓浓的暖意，他偏过头对林妄紫笑，还伸出小拇指勾了一下她的。
　　林妄紫的脸瞬间变得通红，她触电一样缩回手，咬着嘴唇盯着碗里的饭，不敢再多看萧璃一眼，拼命的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饭。
　　这一幕看到明白人眼里都会觉得太过尴尬和暧昧了，于是沈洗墨捂着嘴巴咳嗽了两声，凑到林妄紫旁边挤兑她：“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林妄紫脸红的跟烤过一样，低着头在那里做重复的动作，不吭一声。
　　萧璃觉得吧，林妄紫脸红的样子，真的挺可爱的，尤其是她的眼睛，心里想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
　　饭后寒暄了几句，萧璃和萧念就告辞了，临走的时候林妄紫还是红着一张脸，话都不愿意多说，不过这在萧璃眼中倒是多了几分纯粹。
　　萧念在朝阳殿外告别了萧璃，转身的刹那脸上的表情消失的一干二净，就这样顶着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来喜怒哀乐的脸回到了自己住的长平宫。
　　掌事太监迎过来，有眼色的撤下了茶水，上了一道安神补脑的粥。
　　“罢了，拿下去吧，我不吃了。”萧璃挥挥手，又捏了捏自己的脸，笑了一天还真是痛啊，“对了，把独孤泓给我叫过来。”
　　独孤泓是萧念府上的一名得力下属，有勇有谋，也算是萧念比较放心的人。他自己有一支秘密的情报机关，专门负责为萧念提供想知道的人的各种情报，甚至还会按照萧念的指示暗杀所有威胁到他利益的人。不过一刻，独孤泓就到了。
　　这个看起来非常普通的男人唯一能让人记住他的地方就是脸上有一条很长的疤痕，从眉毛一直延伸到下巴，他不丑，但加上了这条伤疤就有些恐怖。
　　“殿下有何吩咐？”
　　“你去帮我查两个人，她们住在梧桐巷的梨雨楼，叫沈洗墨的是梨雨楼的掌柜，叫林妄紫的……要细查……”又想起来了点什么，“对了，你今晚就叫人去跟踪林妄紫，她最近要离开国都，一定要仔细盯着她。”
　　“是，属下明白了。”
　　交待完，萧念闭着眼睛坐在椅子上养神，脑子里努力的把今天见到的有价值的线索进行串联。
　　那个沈洗墨绝对不是普通人，还有林妄紫，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她的杀气太强，即使掩饰还是会漏出来。
　　同样的，梨雨楼也不会平静，沈洗墨今天附在林妄紫耳边说的话，让林妄紫无法平静下来。
　　“现在让我回去是什么意思？”
　　“上边就是这么说的，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黑风帮不是我一个人处理的，现在有杂碎混进东文国的皇宫全部怪到我头上来，这是什么意思！”林妄紫似乎很愤怒，说的每一个字都带着火气。
　　“可是你毕竟是……唉……”沈洗墨急得快掉眼泪了，她最怕的就是林妄紫因为上边的安排大发脾气。
　　林妄紫见沈洗墨一副快哭了的表情，不忍心了，她擦擦沈洗墨的眼角，“你干什么，我又没有怪你。”
　　“不是……我是怕你一生气又闹的师尊不高兴……妄紫……我不想你被罚……”
　　原来是这样啊，原来是害怕我被罚。
　　林妄紫一只手帮沈洗墨抹眼泪，一只手不住的拍她的背，让她平静。
　　每次沈洗墨一哭，自己就怎么也狠不下心违背她的意愿，只能一次次妥协，可是自己真是讨厌妥协的那些事，这次也不例外。
　　“洗墨，我明天就回去……嗯，明天就回去……”


　　(https://www.xblqugex.cc/book_14415309/93537763.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xblqugex.cc。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xblquge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