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破冰而行（四）

大兴安岭及齐齐哈尔一带，一年当中冬季就占了近半年时间。人民军空降部队在进占齐齐哈尔后，若无充足的后勤保障，即便是梅津美治郎不调集关东军重兵来攻，光那漫长的严寒季节就能让两个空降师全军覆没。更何况，东三省铁路、公路交通便利，齐齐哈儿又邻近伪满腹心地带，不管是防止人民军以齐齐哈尔为桥头堡进一步扩张，还是出于稳定在当地控制的需要，关东军都势必要调集重兵夺回齐齐哈尔。

        杨天明所提议的沿中东铁路打通经满洲里、海拉尔至齐齐哈尔的补给线，长达七百多公里；而赵、周二人原定的打通自开鲁经洮南至齐齐哈尔的补给线，长约六百公里。

        若单从路程上考虑，后者比前者距离短些，似乎更为适宜，但从安全方面来看，后者却又明显不如前者。

        从开鲁经洮南至齐齐哈尔，其周遭铁路、公路线众多，日军随时可能调集兵力侧击这条千里大动脉！而在中东铁路方向，只要打掉第23师团并消灭沿线为数不多的日伪军，那么横贯兴安岭千里山区的铁路线都将处于人民军掌握之下！虽说军需物资在这一线要经外蒙和贝加尔湖东部一带迂回转运，要多费上一番功夫，可在安全方面却更有保障！

        当杨天明拿出充足的理由，保证冬季作战不会对人民军造成过多的非战斗减员后，赵振中权衡利弊，便毫不犹豫地对他所提出的作战方案予以支持。

        “既然后勤运输线选在中东路方向，郭成所部的第一集团军在得到加强后，以空、地一体推进的方式又完全能保证达成预定目的，那第十二集团军空运开鲁的部队就可变突进为佯攻了。”周明远摸着下巴上的胡茬，松了口气，又道。“至少，在第十二集团军重装部队进抵开鲁之前，其先头部队向通辽方向的攻击力度不宜过大。最好是大张旗鼓，把声势做大，调敌以就我，促使梅津那老鬼子把关东军重兵调集到通辽，让敌人从通辽来进攻我们。然后设法在通辽一带再歼灭关东军这股兵力。这不管是对现在的作战，还是对我军今后收复东三省。都极为有利！”

        通辽虽只是辽宁西北一个县，却因是两处铁路交汇点，向东，有铁路通向辽源，并与四平、洮南等交通枢纽相连；向南，则可经彰武南下沈阳、锦州，其地理位置相当重要。

        尽管民众党空军可通过轰炸有关交通枢纽来迟滞日军行动。可北平、天津两个机场被毁后，前方只有热河开鲁、赤峰两个临时扩建而成的简易机场，光用于转运部队都有些忙不过来，对轰炸敌方交通枢纽的支持力度也就有限。而后方几个靠前的机场中，张家口机场刚从日军手中夺取不久，战机容纳量和弹药储备都较为有限，难以支持大规模轰炸；济南、潍坊两个机场虽能胜任，民众党空军现在主打的F-2、B-1、B-2战机航程也能达到，可毕竟距离过远，战机的携弹量及在敌方纵深上空的滞留时间都受到影响。加上敌人工兵的抢修以及关外冬季随时可能到来的恶劣天气。有关轰炸效果也会大为削弱。

        此消彼长，关东军就是顶着民众党空军的轰炸，也能通过铁路、公路赶在人民军地面部队到来之前，向通辽一带调集重兵。而对人民军来说，在装甲师、炮兵师以及三个步兵师配备的机动装备尚未抵达开鲁的情况下，第十二集团军先行运抵开鲁的两个步兵师若想徒步沿公路强行推进上百公里，抢先攻占通辽则是基本不可能的。甚至在人民军的推进中，很可能会和西进的日军重兵遭遇。进而遭受重大损失！

        根据敌情、我情的变化，周明远适时提出把第十二集团军两个步兵师向通辽的强行推进变成佯攻，则既能有效的吸引日军西进。把敌人放到己方预设阵地上，在空、地配合下对其进行打击。又能为该集团军重装部队的到来赢得时间，进而为将来敌歼灭创造条件，实乃一举两得！

        “把敌人从其在东三省驻防地调出来打，这个想法不错！”赵振中赞许地点了点头，又明确地说道，“我们收复东三省，除非不得已，否则要尽可能地避免打巷战，要想办法完整地接收沈阳、长春、哈尔滨、大连等重要城市，不能只顾打得痛快，最后却收获一片废墟。若能做到这些，我们不但可减少大量的战后重建工作，还可利用日本人留下的工业设施，及早让东北这片黑土地焕发出活力，把那里变成继西北和山南之后的我国第三个大型工业基地！有了这三大基地的支撑和辐射，加上山东、山西两地的补充，西北、华北、东北、华东、华中、西南等地，都可从中受益。我国工业化进程的速度，以及作为一个有影响大国崛起的速度，都必然会大大加快！”

        “我只是考虑小鬼子在东北经营多年，我军却是初来乍到，以缺乏重装备的两个步兵师强行向通辽攻击会出现不必要的损失，反倒不如诱敌前来更有利。充其量，我也只想到了减少战火对东三省的破坏，可没象你那样想到今后国内的工业布局和大国崛起问题。”周明远咂了咂嘴，又笑着摇摇头，打趣道，“这就是差距啊！”

        杨天明也笑着凑趣道：“要不先生说，先生是先生呢？”

        “你这话有点绕，却也说得通！”周明远故作一本正经的点评道。

        “你们俩就别耍宝了！”赵振中指指周、杨两人，又道，“今天是14号，为了不给关东军太多的反应时间，空降齐齐哈尔和地面部队的突击、佯攻，都必须在17日凌晨发动！特纵则要在18日夜进驻齐齐哈尔，并于19日凌晨突袭哈尔滨！从现在到战斗打响，前后只有三天的时间，期间还要尽可能地出动空中力量迟滞日军行动，都抓紧时间好好想想怎么打战果才会更大、损失才会更小！”

        “我部已准备了一年多，远比刚进入热河的部队要充分。我看，不若让郭成所部攻击快些，等他们打到齐齐哈尔后，再转头南下洮南，配合我军热河部队打通自开鲁至齐齐哈尔的通道。”杨天明也不再玩笑，正色说道，“估计等郭成打到齐齐哈尔的时候。即便古北口、喜峰口等出关通道尚未修复，第六集团军的主力也能攻占热河大部并进抵开鲁。郭成所部有两个集团军的装甲部队。加上第六集团军装甲部队以及空中配合，以空、地一体，两方对进突击的速度，是有把握赶在大雪封地前实现战役目的的。甚至作战顺利的话，我军还可能沿中东铁路推进到松花江畔，或者在拿下洮南后，沿铁路攻占辽源、通辽两处要地。为明年收复东三省的作战奠定基础！”

        第一集团军郭成所部在得到第八集团军装甲师、炮兵是加强后，兵力将达到十六万左右，而第六集团军主力在和先期进抵开鲁的第十二集团军两个步兵师联合后，也将有十二万多兵力。以近三十万的地面部队，加上空中力量配合，若是倾力而为地话，确有可能达到杨天明所说的兵逼松花江、进占辽源、通辽等地的目标。

        但赵振中考虑之后，却摇头说道：“哈尔滨就在松花江南岸，一旦我军进逼到北岸，那日军势必会加强哈尔滨的防卫力量。并可能做好同我军打巷战甚至破坏城区的准备。这与我们前面所说的尽可能把敌人从大中城市调出来歼灭、完整接收东北的宗旨不符。进占辽源、通辽可以，但兵进松花江暂时就不必了，等把关东军的兵力再消灭一些后再说！”

        “是我心急了！”杨天明拍了拍脑门儿，起身说道，“那我这就回库伦，转达中央命令，并调集部队准备行动！”

        “不要这么着急忙慌的，等下午再走也不迟。”赵振中摆手说道。“我这边还想听听你对外蒙、东北和远东建设的意见，中央这边的战略部署也趁这个机会和你先通个气。至于有关命令，可通过总部这边的电台先行下达。等你下午回去后，再根据有关情况召集人员具体部署。”

        因赵振中的挽留。等杨天明于14日返回库伦时，已是入夜时分。虽然库伦冬夜的寒风呼啸，天气冷得让人跳脚，可杨天明却是心中火热，顾不得长途跋涉所带来的疲惫，便与早就等在那里的郭成、孙耀明等人举行军事会议，就有关作战任务进行具体部署。

        在接下来的两天中，不仅人民军驻蒙部队在紧张的调动，已攻入热河的人民军第六集团军也抓紧热河日伪军兵力薄弱的有利时机，分三路横扫热河境内残余敌人。

        到16日傍晚，第六集团军不仅在东路打通了从多伦经围场至赤峰间的通道，与第十二集团军空运至此的第124师会师，还在南路攻占了丰宁、滦平、承德等地，在北路攻占了经棚、林西等地。

        由于赤峰至开鲁间的联系此前已被两个空降师和第十二集团军三个步兵师配合打通，因而，随着第六集团军在赤峰同第124师的会师，人民军虽未能修复古北口、喜峰口两处出关通道，却开辟了由张家口经多伦、赤峰至开鲁的通道。这也为其后的作战奠定了基础。

        “老庄，刚分手没几天，就又在这里会合了！”在赤峰，第十二集团军司令员徐德健一见到随军前来的庄毅后，便握住对方的手用力地摇个不停，并略带遗憾地笑道，“早知道你推进得这么快，我集团的重装部队也就直接跟你们行动了！”

        “这天气，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下大雪。现在赶紧点，总好过贻误战机不是？”庄毅哈哈一笑，又道，“至于你集团的重装部队，不是停在南口附近吗？现在走张家口、多伦一线虽不能赶上明天一战，却也能来得及配合一集团的作战！再说，我集团的装甲师也到了赤峰，一夜急赶，明天一早还是能出现在开鲁的。只不过，那边要准备好油料和弹药补充。这几天下来，61师的油料和弹药可都没多少了，陆东梁已和我说过几次了。”

        徐德健也庆幸自己当初和任千钧留了个心眼。让重装部队停在南口，做好了哪边通道先打开就走哪边的准备。现在第六集团军已打通了经多伦至赤峰的通道，虽然有九百公里左右的距离，可该部装甲师、炮兵师以及各步兵师所属机动力量赶上来顶多也就是两天左右的时间。

        “不用等去开鲁，油料和弹药赤峰这边就有！通过总部直属空运师的配合，邹掌柜这几天可是向这边运来不少好东西，足够我们用上一阵子了！”徐德健略一沉吟。又道，“老庄。本来总部命令我部124师要向朝阳攻击前进，以配合护卫军高凤学部打通山海关通道，并夺取辽西走廊。但124师现在配属的汽车和车载炮团都没上来，你看，能不能从你们那抽调一个师去打朝阳？我也知道你部连续征战，官兵疲劳，要不。你暂借一个师的机动力量给我部124师，等124师的装备上来了再还你，你看怎样？”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你的、我的？！”庄毅把手一挥，爽快地说道，“这才打了几天，天上有空军配合，对面又是小鬼子的残兵败将，部队还没到疲惫的时候。朝阳那边就让62师先去，61师去开鲁。124师在赤峰这边等到装备后，再顶上去！”

        “老庄，感谢的话我不多说，等打完这仗，我请你好好喝一顿！”徐德健心中一松，又笑道，“不过，我们这么私下调整可不成。总要上报战区通过才行。”

        “你就放心吧。自家部队相互配合，陈司令员肯定会同意！”接着，庄毅拍了拍肚子。又笑道，“明天凌晨的战斗。开鲁那边只是敲边鼓，有陆东梁所部装甲师顶上去，你、我也无须太过紧张，先填饱肚子再说！”

        人民军各部在为17日凌晨打响的战斗紧张忙碌，护卫军北上部队在这几天时间里也没闲着。除了武德清、鲁学义两部以主力配合民众党中央和山东局派出的政府工作人员在平汉线以东的河北境内全面展开，以尽快稳定地方外，两部另以部分兵力北进至长城一线，并动用工兵力量全力抢修古北口、喜峰口两处出关通道。而高凤学部，则以主力越过滦河，并推进到山海关一线，做好了强行叩关而出的准备。

        17日凌晨三点半，就在长城内外的大地上还沉浸在一片暗夜中时，人民军第201、202两个空降师却从张家口机场搭乘三百多家运输机，在划破暗夜寂静的轰鸣声中向东北方向飞去。按照预定计划，这两个师将在六点左右于齐齐哈尔一带遂行空降作战任务。不过，不等空降部队打响，民众党武装就分别在山海关、开鲁、满洲里、克鲁伦等地，向对面的日军发起了突袭！

        “这和大本营以及我们预料的严重不符！民众党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大举进攻？这不可能！”被接连告急的电报从睡梦中惊醒的梅津美治郎面色严峻的不时瞅着手中的电报和面前的地图，似乎要从中看出民众党的真实意图所在。

        “阁下，从我部此前所获得的消息，护卫军北上部队主力正散布于河北，在当地迫害我国侨民和支那对日友好人士，并赈济当地民众，而热河也尚未全部被敌人占领，根据这些情况，敌人确实不具备对满洲发动全面攻击的能力。”负责情报工作的关东军副参谋长池田纯久紧张地吞了口唾沫，又急忙说道，“但在外蒙方向，人民军三个集团军进驻库伦已有一年多，我们以前派到那里的情报人员几乎都被清除，仅有的几个也正在服苦役，难以掌握到真实消息。根据第23师团发来的情报，敌人正对满洲里和克鲁伦等地发动猛烈攻击，似乎准备就此统一外蒙。”

        “池田君，敌人对克鲁伦的攻击固然可认为是准备夺取外蒙东部，但其对满洲里、山海关等地的攻击却还有另外一个可能，那就是，敌人想在大举攻击满洲之前，抢先在满洲外围地区建立几个桥头堡，以为其后的攻击做准备！”参谋长笠原幸雄却不完全同意池田的意见，又进一步说道，“在我部南下兵团和航空兵损失之后，周遭民众党武装虽在兵力对比上的优势更加明显，但因天气上的不利影响以及我军在满洲这些年来建设的防卫工事，对方是不可能象对华北方面军那样，在短短几天时间内就攻占整个满洲的！所以，敌人现在的攻击应该只是想打开几条攻入满洲的通道。而正遭受攻击满洲里、开鲁东部、山海关等地，就是敌人今后通道所可能选择的方向所在！”

        “笠原君，你说的有道理。但在敌人的几处攻击方向上，却肯定有轻有重。而根据有关情况判断，我认为从开鲁向东攻击的敌人应该是其主要方向所在。”池田纯久进一步说道，“不管敌人是从山海关还是从满洲里、克鲁伦方向突进，距离满洲腹心都过于遥远，我们可以从容调动兵力来应对。

        其中，山海关方向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敌人不付出相当的代价是难以打通的！

        而在克鲁伦、满洲里方向，敌人即便攻击得手，也难以在严寒的冬季穿越可滴水成冰的兴安岭千里山区！除非他们能有如神话般在冰天雪地破冰而行的能力！

        但由开鲁至新京，却只有四百多公里的路程，直线距离更短，以民众党武装所拥有的空中力量和地面装甲部队，是不可能放着捷径不走的！”

        “敌人是不会有破冰而行的能力，但我总感觉满洲里方向危险。”笠原幸雄心间浮现出一种无法言喻得担忧，眉头紧皱着说道，“别忘了，因为此前几次兵力抽调，在蒙、满、苏交界地带，我部只有一个第23师团和第8**守备队，是眼下遭受敌人攻击的各处中，兵力最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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