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雷霆之势（四）

冈村宁次将平津能否守住乃至华北能否恢复同关东军九个师团明日入关联系起来，甚至还以丢失华北的责任问题逼使大本营进一步增兵，这种做法深深触怒了杉山元。

        虽说在日军发动西安作战期间，关东军就在辽西部署了第10、第14、第71三个师团，并做好了经铁路入关的准备，但在10日一早济南战区空军大举袭击中后，不仅北宁线上的桥梁有多处被毁，就连经山海关进出关内外的公路也因空袭破坏而被迫中断，加上从热河经古北口、喜峰口入关的两处通道以及渤海湾有关港口、码头、船只同样毁损严重，致使关东军入关受阻。

        尽管关东军、华北方面军都派出力量抢修几处入关通道，可北宁线和沿海港口是济南战区空军重点轰炸目标，自护卫军北上开始几日内接连遭受空袭，近期内是肯定无法恢复通行的。

        至于古北口、喜峰口通道，前者因民众党武装在空袭中有意降低了打击力度，加上日军南北并力重点抢修，预计可在13日凌晨恢复通行；后者则因济南空军在第一次空袭中力度强，使其修复难度增大，在今后十天内是使用不上了。

        如此一来，关东军入关通道也就不得不选择在古北口方向。

        虽然梅津美治郎对大本营将关东军几乎抽调一空的做法极为不满，也对华北方面军的冈村存在着一肚子的意见。但为了所谓的“帝国利益”、“陆军荣耀”。他还是命令第一批南下作战的五个师团尽快向热河集结。

        此前就位于辽西第10、第14、第71等三个师团因距离近些，向承德、滦平方向集中的速度也不慢，通过昼伏夜行的方式在12日天亮前就基本上抵达预定位置。但原本位于黑河以西的第57师团，以及位于勃利的战车第2师团，却要先集结到哈尔滨，然后再经铁路、公路开赴热河。

        虽说护卫军对关外的空袭范围并未扩展至沈阳以北地区，使得梅津可在白日里通过铁路将第57师团、战车第2师团南调至沈阳，但为了躲避空袭，从沈阳到承德的路程就不得不采用昼伏夜行的方式了。这样一来，两个师团最快也要在13日夜间才能抵达滦平一线。

        关东军能在短短几日内向热河承德、滦平等地集结五个师团。日军大本营也清楚这已是关东军司令部倾力而为的结果。而要想同时将其他四个师团也调到承德，却是根本不可能的！

        “给关东军去电，命令第57师团和战车第2师团加快行进速度，以便明日凌晨同其他三个师团一同入关作战！同时。敦促梅津司令官加快其他四个师团的集结速度！”考虑到眼下华北大部已失，若再丢失平津所可能导致的严重后果，杉山元也不得不压制住心中的怒火，板着面孔对田边盛武说道，“另外，给冈村去电，大本营近期内能抽调的兵力只有这些！华北确实重要，但帝国不能为了一个华北就置支那其他区域于不顾，特别是满洲！那是帝国大陆政策的根本所在！至于从南洋和澳洲战场抽调兵力，那不是陆军自己就能决定的！”

        “阁下。那是否同意冈村君请求，增派新式战机去华北作战？”田边盛武记录下杉山元所说后，又提醒道，“若是能有一支装备新式战机的航空兵，那华北作战的难度也会降低不少，最低限度也能迟滞敌人的攻击速度！”

        杉山元瞪着两眼，挥舞着手臂，唾沫四溅的叫道：“田边君，我也曾带过华北方面军，同样不愿意看到华北失守的局面。可现在，南苑和东局子机场全部被毁，就是大本营同意向那里增调新式战机，又能降落到哪里？”

        “新式战机航程足够远，或许可以在满洲机场起飞。然后飞赴华北上空作战。”田边盛武建议道，“既然敌人的战机能从济南、青岛、德州等地起飞。空袭辽西和辽东，那么帝国航空兵也应该可以做到。”

        “辽西、辽东机场也大多被毁，难道要新式战机从奉天机场起飞去华北作战吗？就算新战机航程远，从奉天飞到平津没问题，可除去往返距离，又能在华北上空停留多久？派少了只是徒增损失，派多了又会影响到南洋和澳洲方向。别忘了，零式战机可是由海军把持的！”发泄了一阵之后，考虑到平津丢失的后果实在过于严重，杉山元稍一停顿，便又放松口风道，“若实在非派不可，那就让增调满洲的两个飞行中队去试一下，看有多大效果，然后再做决定。”

        田边盛武仔细想想华北面临的局势，觉得自己能帮冈村的也就这些了，叹息一声后，也就按照杉山元的命令布置去了。而杉山元却因此前一力支持西安作战，以及由此引发华北现在危局而陷入了焦虑、懊悔还有自责当中，绞尽脑汁地想着摆脱困局和撇清责任的方法。

        寺内寿一因第10师团的覆灭而不得不黯然离开华北方面军司令官的宝座，杉山元此前也曾因攻击人民军失利和水淹华北而去职。与这两桩先例相比，眼下西安作战失利和华北危局造成的后果却更为严重。

        在西安作战中，第3师团和战车集群全军覆灭不说，其他进入关中作战的部队也大多损失过半。不算此前同重庆当局作战中的损失，仅民众党武装出击以来便在豫陕方向给日军造成了十多万兵力的损失，致使残余日军不得不自关中和陇海线方向撤往豫西南，进而再退往豫南和华中。

        而自民众党武装出击华北以来。驻蒙军和驻防河北平原的第27、第110两师团。以及**混成第1旅团，也在短短数天内遭受空中、地面的双重打击而损失过半。

        其中，驻蒙军损失大部后已退守察南东部和平西山区，凭借地利应该还能同人民军东进部队周旋一段时间；但第27师团却仅剩残余兵力在天津海光寺固守待援，眼见是覆灭在即；而第110师团、**混成第1旅团却正在永定河以北节节败退，看样子也坚持不了多久。

        多个师团覆灭，超过二十万兵力的损失，若华北再丢失……杉山元只要一想到这些就心惊胆战，冷汗涔涔，不知自己会因此将要面对何种结局。唯一能让杉山元稍感安慰的是。有冈村宁次和畑俊六顶在前面，就是出现最坏的结果，也应该不至于剖腹谢罪。

        杉山元在这边胡思乱想，而接到大本营来电后。梅津美治郎却愤怒不已。

        “快！快！还能再怎么快？！”在关东军司令部里高声挥舞着手中的电报纸，咆哮道，“三天时间就想从满洲抽调九个师团入关，别说现在敌人还不时进行空袭，铁路、公路交通遭到严重破坏，就是在平时一切顺利的情况，这也根本办不到！刚调到满洲的新战机就要去华北作战，这满洲还要不要防空？还要不要守？！”

        参谋长笠原幸雄虽也深感不满，却仍宽慰道：“阁下，大本营如此安排确实有些欠妥。不过，眼下平津危急，若两地一旦失守，那帝国将失去整个华北。而距离华北最近的就是我部，大本营抽调兵力也是为了救急。至于让第57师团和战车第2师团明天凌晨与其他三个师团一同入关，只要锦州至承德的铁路能在入夜前及时修复，通过铁路进行夜间运输，也不是不能办到。”

        “笠原君，若铁路运输有保障，那两个师团自然可以早些抵达承德、滦平。但话却不能这么说！”梅津余怒未息地说道，“如果关东军兵力足够多，时间又充裕，那抽调再多的兵力也无不可。但现在，满洲也面临着来自民众党武装的严重威胁。大本营却不仅要抽调地面部队主力，还要将眼下仅有的航空兵力也抽调一空。那满洲的安危若出了问题，该由谁来负责？！”

        “或许，我们该将满洲现在的情况向大本营说清楚，并请求大本营尽快向这边增调兵力。”想到眼下关东军兵力抽**况，笠原幸雄也是忧心，又道，“总不能为了华北，却把对帝国更重要的满洲给搭进去！”

        “那就电复大本营，第57师团和战车第2师团向滦平一带的集结速度我们可以想办法进一步加快，但是否能在明天凌晨一同入关作战不能保证！”梅津按捺住心头的火气，又硬邦邦地说道，“至于其他四个师团，是肯定无法在明天入关的！航空兵力还要防备敌人的空袭，也无法抽调！若大本营仍一力坚持，那就让他们另请高明负责关东军吧！”

        见梅津不但硬顶大本营的命令，竟还以辞职相抗，笠原幸雄大吃一惊，连忙劝道：“阁下，把满洲面临的形势说清楚就可以了，何必同大本营置气？若真换了另外一个人来主持关东军，不明情势之下，会给满洲乃至帝国造成更大损失的！”

        “若不如此，那便不足以让大本营明白满洲同样形势严峻！”梅津美治郎拉长着脸说道，“笠原君，伱不必多说了，起草电文吧！”

        先是冈村的来电意含要挟，后是梅津在复电中明确以辞职抗衡大本营此前命令，一日之内连遇两遭，这使得杉山元极为恼火。在看完梅津的复电后，他便将电报纸扔到一边，并气哼哼地说道：“哼！又是下克上！”

        只不过，杉山元虽感到恼火，却也不能真个逼使梅津美治郎这位关东军总军司令官辞职。考虑到关东军要防备民众党武装的空袭，且其装备的新式战机并不多，杉山元也只能捏着鼻子同意梅津的意见，并撤销了此前下达的调派航空兵力去华北作战的命令。

        当然，对于关东军能加快第57师团和战车第2师团的集结速度，使其能与其他三个师团在明天一早入关作战。杉山元还是乐于见到的。不管怎样。有了这五个师团的增援，冈村至少能在平津支持更长时间，这就给日军持续增派兵力解决华北危机创造了机会。

        杉山元想的挺不错，但民众党武装却不会给小鬼子这个机会。

        到12日入夜时分，护卫军北上各部经过一天的攻击作战，又取得的相当大的进展。

        其中，第二集团军高凤学部不仅解决了天津城内的绝大部分日军残余力量，将竹下义晴等有限日军压缩到海光寺一带包围起来，由参谋长于靖阳率领的主力部队更沿北宁线突进到滦河一线，控制了乐亭至卢龙间的区域。切断了关东军入关通道，也封住了北平日军东逃退路。

        第五集团军鲁学义部在越过永定河后，又沿平津铁路线打通了与在天津的第二集团军的联系，并攻占廊坊等地。向北推进到距离北平不足三十公里的大兴一带。迫使林芳太郎率第110师团、**混成第1旅团残部后撤至大兴与南苑之间布防。

        实际上，若非是考虑到要给冈村留点念想，以免其过早北撤使歼灭关东军南下兵团的部署落空，鲁学义部完全可在空中力量的配合下，将林芳太郎所部全部歼灭！现在撤到大兴与南苑之间的小鬼子连同伤兵在内，只剩了四千左右。这点兵力，第五集团军装甲师一个突击就可解决！

        此外，第三集团军武德清部也一路急进，到傍晚时分进至高碑店一带。从高邑到高碑店，一日之内第三集团军攻击前进了两百六十多公里。是护卫军北上各部中速度最快的。

        尽管天色已晚，但在抵达高碑店后，武德清却不想就此止步，而是下达命令道：“命令部队，连夜急进！今天晚上务必赶到良乡！明天攻击北平时，可不能落在后头！”

        “现在距离北平已不足百公里，再向前赶到良乡，那就能同在大兴的第五集团军连成一片了！”集团军参谋长田清滨点头赞同后，又问道，“老武。关东军南下兵团还没打掉，能确定明天攻击北平么？”

        “有个差不多。”武德清朝冻得冰冷的双手上哈了两口气，一边搓手取暖，一边分析道，“从我军北上至今。已快三昼夜了，关东军南下兵团的集结也应该结束了。估计先生那边也快要动手了。再说，我们三个集团军四十万大军，现在不但控制了天津和平津铁路大部，前锋距离北平更不足半天的路程，如此重兵又距离这么近，拖得时间长了，冈村那老鬼子肯定会起疑心。若是关东军南下兵团暂缓前进，而冈村也溜掉的话，那可就亏了！估计动手的时间不会迟于明天夜间！”

        “确实是这么个道理！”田清滨稍一思量，便明白过来，又进一步说道，“自我军北上以来，一直不在夜间采取行动，这还可用冬季夜间寒冷来解释。但若是数十万大军距离北平只有二、三十公里却顿兵不前，冈村那老鬼子只要没彻底傻掉，就肯定能看出来！也是时候动手了！”

        从高碑店到良乡，不过五十公里左右，一路上除了在琉璃店附近跨越拒马河费了点时间外，武德清部并未遇到多大阻碍。当然，这是得利于鲁学义部此前歼灭了第110师团和**混成第1旅团主力的缘故。到晚上八点多，第三集团军已进至良乡一带，并同鲁学义部建立了联系。

        至此，护卫军北上部队已在东、南两个方向堵住了北平日军外逃之路，若再加上进至延庆、怀来一带的人民军，冈村宁次所部已处于三面包围之中。

        “敌人虽进至北平南部二、三十公里处，可竹下君仍在天津坚持，古北口通道也能在今晚得以修通，关东军南下部队在明天凌晨前便可增援北平！”在地图前呆坐一天的冈村宁次，既是给手下大气，也是自我安慰，瞪着充满血丝的双眼，有些亢奋地说道，“只要有足够的兵力，那方面军就可在平津坚持更长时间！若能凭借冬季严寒将敌人拖在平津，等后续援兵抵达后，一鼓作气，彻底扭转华北的紧张局面！”

        尽管关东军南下兵团入关在即，冈村说的也确有煽动性，可想想周边多大七、八十万的人民军和护卫军，大城户三治等人还是心中发凉，只不好拂逆冈村的意思，便挤出笑容，硬着头皮赞道：“阁下高见！”

        日军还妄想扭转战局，而民众党武装却准备钉上最后一颗棺材钉，将冈村所率的华北方面军和关东军南下兵团彻底埋葬！

        “老葛，刚才我们连派出人员上报，在滦平附近发现新到大批战车，还有大量日军，小鬼子的战车第2师团南下了！”就在13日凌晨三点多，在热南、平北山区潜伏两三天的人民军特纵一团二连连长谢孟清悄悄来到一连连长葛方武的所在，两眼放光的说道，“是时候和总部联系了！”

        葛方武心中大喜，却又不放心地问道：“确认是战车师团？可别是步兵师团配属的战车吧？”

        “前面到达的三个师团所有的战车还没这回多，肯定是是小鬼子的战车师团！”谢孟清非常有把握地说道，“而且，在战车之外，小鬼子的数量也不少，很可能连另外一步兵师团也南下了！”

        “走！带我到伱们连观察哨看看去！”葛方武拍拍谢孟清的肩膀，压低声音说道，“只要确认了，那就向总部发报，把这帮王八蛋一锅烩了！”

        在二连的观察哨处，通过高倍微光夜视仪，趴在地上的葛方武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抵达古北口北部的大批日军战车和冻得不停跺脚、搓手的小鬼子。兴奋之下，他忍不住朝地上擂了一拳，低声叫道：“成了！鱼都入网了！”

        确认之后，谢、葛两人便用潜回电台所在，向远在兰州的人民军总部发出了“五鱼在望，水坝将溃，宜及早撒网”的密电。

        收到电报后，赵振中、周明远便向早已准备就绪的空军下达了“雷击”作战命令，榆林战区三个航空师的轰炸机以及人民军总部直属的总共六百多架轰炸机全部出动，朝热南、平北山区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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