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后会有期

时间来到深夜，在通知了斯摩格去接莉娜之后，塞雷娅就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收拾好自己的行李之后，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一直到现在。

　　她一直在想，自己今天救下的那个女孩，沦落到那步田地，跟自己到底有多少关系。

　　是自己毁了她，还是这个该死的时代毁了她。

　　如果自己没有来过罗格镇，她会不会真的像那个男人说的那样，被父母送去其他岛进行深造，可以度过美好的校园生活，认识一位年轻，帅气，有才华的男性，结婚，生子，安然的度过一生。

　　塞雷娅不知道，她不是神，只是半神。

　　那个被自己捏爆了脑袋的男人说的并不是全无道理。

　　自己的存在或许遏制了罗格镇一部分罪恶的发生，但同样的，也催化了另一部分的罪恶。

　　这让塞雷娅有些良心不安，让她感到愧疚。

　　就好像一块大石头压在心头上一般，无论塞雷娅怎么放空思想，她就是睡不着。

　　“算了，出去喝酒吧。”

　　知道自己今天算是彻底失眠的塞雷娅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打到了地板上，穿好衣服，准备去斯摩格经常去的那家酒吧碰碰运气。

　　说不定斯摩格大半夜的也睡不着，也在那喝酒呢。

　　这样的话还有人能陪自己聊聊天，或者说，是听自己抱怨抱怨。

　　不知道是幸运女神青睐了塞雷娅，还是说斯摩格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就在他前脚刚进酒吧，点完酒的时候，后脚塞雷娅就推门走了进来。

　　‘这倒霉催的！’

　　见到塞雷娅看见自己那兴奋的模样，斯摩格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之所以大半夜出来喝酒，百分之八十的原因都是因为这个让他感觉到心绞痛的女人。

　　怎么，现在白天折磨人还不够，晚上也要来折磨折磨我呗？

　　“哟，斯摩格，这么巧，你也睡不着啊！”

　　塞雷娅可不管这老烟鬼的脸色是发黑还是发绿，只见她大步流星的走到他身边，一边拍着他肩膀，一边在他旁边坐了下来，“大半夜的出来喝酒，可不像你的作风啊。”

　　废话，要不是被某人弄得神经衰弱，大半夜睡不着觉，鬼才在这个点出来喝酒。

　　“您的威士忌。”

　　“谢谢。”

　　斯摩格接过酒保递过来的威士忌，喝了一口后，扭头看向笑嘻嘻的塞雷娅，眉头微皱了一下道：“你怎么大半夜的跑出来了？”

　　“睡不着呗，还能因为啥。”

　　塞雷娅理所当然的回应了一句后，也管酒保要了杯威士忌。

　　“因为白天那事？”

　　斯摩格轻轻摇晃着酒杯，看着塞雷娅那副无所谓的表情，突然轻笑了声道：“没看出来，你居然也会有心事。”

　　塞雷娅闻言，眉头一挑，“我又不是机器人，怎么就不能有心事了？”

　　“今天下午那事你动手可真够狠的。”

　　斯摩格没直接回答塞雷娅的问题，而是把话题扯开道：“你对海贼都没下过那么狠的手，这可是你第一次在我的地盘杀‘人’，不给点解释？”

　　“解释？”

　　塞雷娅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一般，哈哈大笑了几声后，一口将威士忌喝干，用极其不屑的语气说道：“我为什么要解释，垃圾，死了就死了。”

　　“但那毕竟是杀人事件……”

　　“在你地盘上发生的杀人事件还少了么？”

　　塞雷娅猛的扭过头，面色不善的看向正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的斯摩格，“你别在这跟我打马虎眼，老娘今天心情不太好，你敢惹我，我不介意揍你一顿！”

　　狠话是说出去了，但斯摩格似乎一点不带怕的。

　　只见他依旧挂着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淡淡的开口问道：“是因为那个叫莉娜的小姑娘？”

　　塞雷娅没有立刻回应斯摩格，而是等酒保把新的威士忌拿上来后，喝了一口，才说道：“没错。”

　　说完，塞雷娅又喝了一口，斯摩格没有插话，他知道，今天这个女人就是来找自己抱怨的。

　　“……你也看见了，那个小丫头被那群混蛋折腾成什么模样了。”

　　在沉默了片刻后，塞雷娅才缓缓开口说道：“我不知道你们海军为什么不管这类事件，但我只知道，像她这种人，只多，不少。”

　　“就算我再怎么厉害，再怎么能打，再怎么能遏制海贼，这种从群体内部发生的腐坏，我都阻止不了。”

　　“这是你们的责任，斯摩格，是你们海军的责任。”

　　塞雷娅扭过头，目光灼灼的盯着斯摩格道：“是你们没能维护好秩序。”

　　斯摩格没有说话，但他收起了似笑非笑的表情，顺便将威士忌一口喝干。

　　“你知道么，我在今天捏爆那个男人的脑袋之前，听他说了很多话。”

　　“他将莉娜所遭受的一切折磨的源头都归咎于我的身上。”

　　“我很想反驳，但我做不到。”

　　“因为他说的并不是全无道理。”

　　“莉娜沦落到那步田地，或者说罗格镇沦落到现在这幅模样，我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但我并不打算逃避，我选择承担这份责任。”

　　说到这，塞雷娅单手一挥，四五个麻袋凭空出现在斯摩格的身后。

　　她没有理会斯摩格那震惊的眼神，而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这里面有两亿贝利，我留下五百万买船，买物资，其他的，都在这里了。”

　　“我知道，这笔钱对罗格镇的损失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但却也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

　　“我希望，斯摩格，你在拿到这笔钱后，能减少像莉娜那样的孩子的存在。”

　　“……至少，不要比现在更多了。”

　　处理完这一切，塞雷娅将杯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随后站起身子，朝酒吧外走去。

　　而斯摩格也没有拦着塞雷娅，只是转过身子，目送她离去。

　　他知道，这两亿几乎是塞雷娅的全财产了，而她自己留下的那五百万，说句不好听的，买船的钱，都未必能够。

　　‘她是真的感到了愧疚。’

　　斯摩格的心中不由得冒出来这个想法，‘那么自己呢？自己又能为她口中的孩子做些什么呢？’

　　他是海军，海军打海贼，天经地义。

　　但是恶霸呢？

　　土匪呢？

　　斯摩格很清楚，打他们跟海贼一样，天经地义。

　　“你确定不加入海军？”

　　鬼使神差一般，在塞雷娅即将推门离开的时候，斯摩格再一次开口邀请道，这是第五次。

　　只不过只有这次，他是真心实意的在邀请塞雷娅。

　　“……不了。”

　　停下脚步的塞雷娅在犹豫了片刻后，还是给出了否定的回应。

　　只不过跟斯摩格一样，在今天晚上，塞雷娅确实考虑过要不要加入海军，因为加入海军的话，凭她的实力，拿到有实权的地位并不困难。

　　但她同样明白，有实权不代表能改变什么，她不了解海军的体系，更不了解海军的高层在对待底层人民时的看法。

　　所以她选择了拒绝，她要去观察，去游历这个世界。

　　等到她充分理解了这个世界之后，她才会，也才能去改变这个世界。

　　在这一刻起，塞雷娅不再认为自己只是一个单纯的旅行者，她觉得她应该做些什么。

　　她觉得她应该为那些跟莉娜有着同样遭遇，甚至更糟的人们，去做些什么。

　　是潜移默化？

　　还是世界大战？

　　塞雷娅毫无畏惧，她有的是时间，也有的是精力。

　　“这三个月来，多谢你的关照了。”

　　想通了的塞雷娅扭过头，笑着对斯摩格点了点头，“后会有期。”

　　‘果然还是被拒绝了。’

　　思绪万千的斯摩格看向微笑着的塞雷娅，神色有一些复杂。

　　他了解塞雷娅的性格，如果她不加入海军的话，登上政府的通缉令只会是时间的问题。

　　因为世界政府可不会管你是海贼还是冒险家，只要对海军产生了威胁，那么必定会偷拍张你的照片，然后在搁照片下面拍一行数字。

　　‘下次见面就要兵刃相向了。’

　　了解到了这一点的斯摩格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看向站在酒吧门口，似乎还在等着自己回应的塞雷娅。

　　看着她那不夹杂任何邪念，只有诚挚感谢的微笑，斯摩格突然感觉浑身一轻。

　　是啊，他们是朋友，虽然相处时间很短，但斯摩格不得不承认，这个天生自来熟的女人，有着非比寻常的亲和力。

　　所以，就算兵刃相向又如何，只要她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塞雷娅，那么，这方面就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没有你死我活，没有两败俱伤，只有老友相见时的感慨，以及虽为敌人，但却惺惺相惜的情感。

　　想到这，斯摩格笑了，如果达斯琪在这里的话，估计会很惊讶，自己那常年板着脸的烟鬼上司，居然也会露出这种温暖的笑容。

　　“笑起来还是很帅的么。”

　　看着难得笑一次的斯摩格，塞雷娅笑嘻嘻的扭过头，一边推开酒吧大门，一边高声说道：“记得多笑笑，别整天板着个脸，吓到达斯琪小妹妹了怎么办~~”

　　“赶紧滚蛋！”

　　知道自己被调侃了的斯摩格也不生气，而是笑骂了一句后，对塞雷娅的背影补了一句道：“注意安全，别死了。”

　　塞雷娅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举起右手挥了挥，随后消失在了浓浓的夜色当中。

　　而斯摩格则是看着塞雷娅离开的地方，在沉默了片刻后，默默的给自己点上了两根雪茄，深深的吸了一口。

　　“后会有期。”

　　随着白色烟雾寥寥升起，斯摩格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如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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