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其实早上吃饭的时候，沈越就看出了季楚若有似无的拒绝之意。他也知道自己的举动有些冒进，按他原先设想的步调，应该是一步一步慢慢来。细水长流也好，温水煮青蛙也罢，反正不该这么打乱节奏。可若不是她这么频繁犯胃病，他也不想这样贸然地插手她的事情。

        这会儿看到她大有想要和他划清界限的架势，心忍不住往下沉了沉。

        沈越以为季楚想要跟他拉开距离，季楚却是有苦说不出，她真没那么“作”啊！

        她哪是想要和沈越划清界限，她就是怕自己身上有味儿……这些天随着入夏温度越升越高，即便舞蹈室里开了空调，跳完舞下来还是落得满头大汗。再经由空调一吹干，难免有股汗馊味儿在身上。但人们对美人多是宽容，流了汗称之为香汗淋漓。可季楚有自知之明，她又不是香妃，还香汗，无味都算不错了。

        季楚自己都嫌弃自己不行，何妨别人，又兼之有少女情怀作祟，自然想把座位离得远远的，不让沈越察觉。

        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女生故作“姿态”是本能，别说流汗这等大事，就是长个痘都感觉天要塌下来了，自己没脸见人了。

        这女生的心思啊，就好比那山路十八弯、水路九连环，男生只能跟在云雾里似的，看不透、猜不着，便是沈越，也料不到是这个原因。

        季楚当然不可能把实情说出，不然她刚刚那番矜持就毫无意义，她道：“我要睡觉了，怕打扰你学习。”

        这似乎是个很好的理由。因为他们午睡都是在教室里午睡，男女同桌最不方便的一点就是，趴在桌子上午睡时，两张脸一旦侧脸相对，别提多尴尬。

        她这个举动配合这个理由倒也合情合理，沈越看了她一眼，没再继续说什么。季楚在心里长长的舒了口气。

        季楚这话沈越既信也没信，不过让他笃定季楚在躲着他，还是下午发生了一件事。

        已经到了七月底，下周就要举行一次月考，这些天班上气氛有些紧张，连带着向来不怎么关心成绩的季楚也跟着勤奋起来。

        因为季楚她数学和其他科目比起来实在令人堪忧，所以每天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她都用来刷数学题，刷完之后，不懂的地方就去请教沈越。下午照常刷完题，按照往常的流程，该去请教沈越，沈越也等着季楚过来问他。结果一直等到下课铃响，季楚纹丝不动，根本没有向他请教的意向。

        这也就算了，可一下课，季楚拿着练习题，舍近求远地跑到林玥的位上，向林玥讨教了。

        不是明眼人也看出他俩的不对劲了，更何况天天在后座盯着他俩的明眼人。肖易洋从后座探出脑袋，巴望着沈越道：“越哥，你和季楚吵架了？”

        “别喊我越哥。”沈越口气不善。

        “？”肖易洋懵。

        “流里流气的。”沈越从抽屉里随手拿了张卷子，垂眼做题，没再搭理肖易洋。

        肖易洋试探地喊了两声“沈越”，没得到回应，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迁怒了。

        肖易洋：？？！！这尼玛冤啊！

        -

        沈越心情不好归不好，晚上放学还是雷打不动地去实验楼等季楚。

        好巧不巧，今天舞蹈室门口还多了一个周斯年。

        沈越抬眼，跟他平静地对视。周斯年笑笑：“等季楚？”

        “嗯。”沈越也不含糊，打直球地问，“你等谁？”

        “舒清扬。”周斯年把手里的书包举了举，无奈道，“她作业掉我这儿了。”

        沈越觉得舒清扬作业是假，多半是找了个借口过来找季楚。彼此心知肚明，话也就没必要揭开来讲。

        好在这时季楚和舒清扬从舞蹈室里出来，两人不用再继续相顾无言。

        季楚看到外面除了沈越在外，还多了一个周斯年，有些诧异：“周斯年你怎么来了？”

        听到季楚先问起了周斯年，一旁的沈越眸光动了动。

        周斯年还是刚刚那副说辞：“舒清扬作业落我这了，我过来等她。”

        季楚点点头：“舒清扬还在里面，估计还要一会儿。我和沈越先走了。”

        本来心情不甚明亮的沈越，听到后半句话，蓦地勾起了嘴角。视线明晃晃地扫过周斯年，周斯年却莫名从中读出“得意”的意味？

        周斯年被自己的石头砸了脚，但沈越也没好到哪里去。男生前一秒还在为季楚的一句话而开心，却没想到后一秒就被女生大迈步甩了老远。

        周斯年看到这一幕差点没笑出声来，沈大少爷也不怎么样嘛……

        舒清扬从舞蹈室里出来，就看到周斯年笑得……相当的腹黑。

        舒清扬一言难尽：“你知道吗……”

        “嗯？”

        “你的这个笑容很反派。”

        “……”

        话说季楚这边，她不知道自己的行为让周斯年看了沈越的笑话。

        她从实验楼下来，想到今天晚上徐素说为了月考复习，这几天暂时不用过来练舞了，心情特别的好，兴致冲冲地道：“沈越，我们明天不用过来练舞了。”

        她满心欢喜地等着沈越问为什么，结果半天没等到沈越的回应，她纳罕地转过头，这才愕然地发现沈越并不在她身边。

        她在原地等了七八秒，沈越才从实验楼里出来。

        “你怎么……”

        “走吧。”沈越淡声打断道，不知道是不是夜色太深的缘故，季楚觉得沈越的表情不算好。

        沈越心里堵着气，也学着季楚之前那样走得极快。季楚亦步亦趋地跟在沈越后面，走了一阵，发现男生的速度越来越快，已经快到了追不上的地步了，季楚不得不喊了一声：“沈越。”

        到底是心软了，沈越脚步顿了顿，季楚趁这会儿功夫追了上来。

        “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沈越也想问“那你走刚刚这么快做什么”，但他忍住没说，在季楚今天一天的连番打击下，他已经连质问的勇气都没了。心底再气又能怎么办，还不是得自己消化。他冷冷道：“哦，作业没做完，赶着回去做作业。”

        季楚不疑有他：“哦，好。那我们快点。”

        “……”沈越想敲开她的小脑袋瓜子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但话已经是说出了口，覆水难收。两人紧赶慢赶到了小区门口。

        “对了，沈越，我忘了和你说，明天不用来舞蹈室等我了。”电梯里，季楚突然说道。

        沈越心一紧，直落到谷底，他嘴角抿得直直的：“为什么？”

        “因为不是要月考了嘛，徐素让我们好好复习。这几天就不用去跳舞了。”想到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担心沈越闻到自己身上的汗味，季楚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太开心了！

        电梯门开了，季楚走出电梯，冲沈越没心没肺地挥了挥手：“晚安。”便兴高采烈地进了自家门。浑然不知被她抛在身后的少年经历了怎样一个跌宕起伏、峰回路转的心路历程。

        沈越看着季楚家紧闭的门，嘴角抽了抽。

        ……

        季楚心大是真的大，压根儿不觉自己和沈越闹了矛盾，第二天快快乐乐地来上学。有不会问的题照常问沈越，沈越教还是教，甚至比以前教得还要仔细，似乎和之前没什么不同。可季楚就是觉得哪哪不对，她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沈越对她似乎有点冷淡，可又说不上来哪儿冷淡。

        直到刘莉过来找沈越问问题，季楚才发现究竟是哪儿不对了。这公事公办的样子，他今天不就是这样对她的吗？还有讲题上除了比跟刘莉讲得细致一点外，那态度、那神情真的不是ctrlc+ctrlv复制粘贴吗？都不带变的啊！

        季楚满脸复杂地看着面前的刘莉和沈越。说不清当时是个什么感受，就感觉曾经的“特殊对待”被悉数收回之后，有点小委屈，也有点茫然。她想她可能被沈越宠得有些恃宠而骄，不然不可能连这点冷遇都受不得。

        所以她自己都没有料到会说出这么一句话：“还没有问完吗？”

        突如其来的打断，让正在讨论的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刘莉率先回过神来，神情有几分嘲弄，又像是在向她炫耀什么：“还没有，可能是我太笨了吧，让沈越教的时间长了点。”

        别说，这话还真够茶里茶气的。季楚自然气得不轻，火气蹭蹭往上冒。她想开口，可眼角余光瞥到表情淡淡的沈越，火气骤然散了个干净。因为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没有任何立场说他们的不是。

        纵然她清楚刘莉不是抱着单纯的心思过来请教问题，可沈越又不是她的什么人，她有什么资格说刘莉的不是？

        沈越看着季楚眼里的小火苗慢慢暗掉，素来在别人面前输人不输阵的小孔雀，还没开火就先自我哑火了，漂亮的孔雀毛落了一地。

        就看小姑娘瘪了瘪嘴，什么话也没说，从桌上扒拉了一支笔，装作无事发生地低下头，在草稿纸上涂涂画画。

        沈越在心里叹了口气。

        “沈越。”刘莉笑嘻嘻的，“然后呢？”

        “什么然后。”沈越目光静静地在她脸上扫了一圈。

        刘莉一怔：“就是这道题啊。”

        沈越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他家的小孔雀，果然小孔雀不知道何时竖起了耳朵，他轻轻勾了勾唇角。

        “沈越？”

        男生收回目光，语气冷淡：“一道题问了三遍，你确实太笨了，我教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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