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江城歌剧院在江边那块地方，□□十年前那片位置是租界，所以到处都遍布着一幢幢极具西方古典主义风格的西式建筑群。但江城歌剧院建得晚，没有这么悠长的历史。它是在20世纪末动工，于21世纪初竣工。在这一众西方建筑群中，极具现代风格的江城歌剧院就显得有些特殊了。

        陈好把季楚送到歌剧院的门口，便开车离去。因为是周中白天，剧院没什么节目，大厅里也没什么人。

        前台的人认识季楚，见她进门，惊讶地打了声招呼：“季楚你怎么来了？不上学吗？”

        “今天休息，过来辞职。”季楚笑着说，“慧慧姐姐，今天是你值班呐？”

        “嗯，今天我值班。”慧慧从前台走了出来，“你怎么辞职啊？干得不是挺好的吗？”

        “没时间，今年高三上半年要兼顾舞蹈和学业，下半年又要集训，完全腾不开时间。”

        “那你就像现在一样挂职也可以啊。”慧慧说。

        “就怕明年考上京市那边的舞蹈学校，我就不回来了。”季楚苦笑道。

        “懂了。”慧慧一脸了然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不耽误你了赶紧去吧。”

        “唐老师今天在剧院吗？”唐老师是他们舞剧团的团长，国家一级舞蹈演员。

        “在。在二楼监工呢，前段时间不是刚招了几个新人吗？跳得……emmm……”慧慧给了个“你懂的”眼色。

        季楚懂，因为她刚来的时候也跳得不行，不是她跳得不行，是在唐老师看来不行。

        “好，我知道啦，谢谢慧慧姐姐。”季楚冲慧慧笑了笑。

        季楚走了后，慧慧忙不迭地拿出手机，在她的剧院闺蜜群里发了条消息。

        慧慧：说个大事！季楚来了！

        芳芳：季家小公主来了就来了呗。难不成还要喊一句，公主万福金安？

        慧慧：先别嘲，跟你们说，季楚她刚给我说她要辞职。

        容燕：不是吧？关系户也辞职？

        慧慧：听小公主说，她下半年要备考没时间。而且听她那个意思，她好像是准备考京舞。

        容燕：谁不是京舞出来的啊。

        容燕：哦，对了，就她不是。毕竟关系户嘛。

        慧慧：行了行了，咱们少说两句，她都马上走人了。

        芳芳：别啊，你们说，季家小公主以后去了京市，是不是到时候要进国家舞剧团？

        容燕：这肯定的啊，羡慕了。她家都给她把路铺好了，从咱们江城舞剧团到国家舞剧团，果然不愧是季家的公主，有钱有势，啧啧啧。出生好，果然路就顺畅。

        ……

        季楚驾轻就熟地上了剧院二楼，还没到门口，在楼道间就听到一声高分贝的呵斥——

        “不是这么带的！脚带过去，是要慢慢走！”

        “别停别停！这里不能停！干嘛呢你！停下是做什么？！”

        季楚从大剧院的侧门进去，果然就看到唐老师站在舞台中央，后面乌泱泱地站了一大堆人，中间空出了个场子，两个陌生面孔的女生站在中间，满脸的局促不安。

        “探海翻身哪是你们这么翻的？学校老师是怎么教的，这就毕业了？！”唐老师年近五十岁，声音依旧中气十足，和一帮子年轻小姑娘站在一起，气质、体态完全不输，季楚从背后看过去，唐老师背挺得那叫一个直。

        “还有你们这个手是怎么回事啊？这才毕业没几年，怎么全忘光了？！”说话间，唐老师随手摆了一个横拧，手从空中横侧轻摆，像是柳枝轻拂水面，划过两道涟漪，举手投足都是韵味。

        “看到没，这个动作应该这么走，哪是你们在原地画个圆？！”唐老师吼道，“再来一遍！”

        但两个舞者你看我我看你，半天没动静。

        “干嘛呢干嘛呢？看什么呢？”唐老师声音拔高了些。

        其中一个舞者大着胆子说：“唐老师，好像有人找你。”说着指了指唐老师的身后。

        唐老师拧着眉回头看去，就见许久未见的季楚那个小姑娘站在台子下面。唐老师一直绷着的脸色终于缓了缓：“是季楚啊。”

        “唐老师好。”季楚乖巧地鞠了个躬。

        “好，你先过来帮个忙。”唐老师朝她招了招手道。

        季楚：“？？”

        季楚似乎意识到唐老师要她干嘛了，说道：“老师，我没有穿舞蹈服。”

        唐老师也不在意：“穿的不是运动裤吗？没事，一样的。过来给你这两个学姐演示一下探海翻身。”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季楚拒绝也不是了：“……好吧。”

        季楚把包扔在地上，双手撑着台面爬了上去。站起，拍了两下手，对唐老师道：“我早上还没练呢，就随便跳两下，没跳好不要说我啊……”

        唐老师说：“没人说你，赶紧的。”唐老师语气看着严厉，其实还是能从中听出对季楚的偏爱。

        季楚吐了吐舌头：“好的。”

        开始前，季楚把裤子往上卷了卷，一直把长裤卷到大腿根部这里后，才开始摆了一个起手势。腿慢慢地伸直，从侧边45度，到90度，再到180度，身体的弧度也开始慢慢往下压，接着一个利落的落腿，180度从空中另一侧直落下去，带着身子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轻盈翻身。纤纤细手在空中弄巧，划下一道漂亮流畅的曲线。

        随着季楚身体摆正，后面看戏的舞者们接二连三地鼓起掌来。

        唐老师也很满意，冲那两个舞者道：“看到了吗？这就是教科书式的探海翻身。不是你们翻的那样，肩留不住，手也留不住！翻是翻出来了，有这个美感吗？！”

        两个舞者被说得羞愧地低下了头。

        唐老师拍了两下手：“好，季楚再来一遍。”

        季楚：“……”我就知道。

        唐老师的话季楚也不敢违抗，乖乖摆好姿势，提起脚尖。

        “还是慢动作啊。”唐老师对季楚说。

        “嗯。”季楚应了一声。

        “你们看好啊。”唐老师对那两个舞者还有后面那群人说道，“还有你们也是，别以为你们动作没有探海翻身，下一次我把这个动作排进去，看你们怎么办！”

        后面的舞者一片哀嚎。季楚也在心里哀嚎，唐老师好了吗，她姿势摆得很累啊！

        “好了好了。”唐老师不跟她们讨价还价，“就这么定了。”

        人群里还有窃窃私语的声音，但都随着唐老师一声“走”，安静下来，同时收到信号的季楚也开始慢慢动了起来……

        一个早上，季楚职还没辞，倒是在唐老师的要求下，各种舞蹈动作都示范一遍，除了一些难度大的——只有学院派的舞蹈生学了的动作没跳之外。基本上都挨个练了一遍。

        “对了，我听徐素说她前不久教了你们吸腿翻身，你把这个来一遍。”唐老师说。

        江城的舞蹈圈就这么大，几个出名的舞蹈家你认识我、我认识你都是正常的事。

        季楚无法，只好又跳了一下吸腿翻身。

        吸腿翻身季楚才练一个多月，熟比之前是熟了点，但和舞剧团这些经验丰富的舞者比还是有很大的差距，这不，才翻了三个，她就听到人群里传来一声不屑的嗤笑声。

        季楚一走神，脚就掉了下来，手上动作也乱了。

        唐老师蹙了蹙眉，估计也不怎么满意，但没说什么重话：“还行，但以你的水平应该能转得更多一点，最低要求转十个……这个动作对你难度不大，手和脚基本没什么问题，多练练就好了。”

        季楚红着脸点了点头。

        “诗音，”唐老师对人群中的一个人喊道，“过来帮我看下场子。我和季楚说会儿话去。”

        诗音，全名李诗音。唐老师的女儿，也是江城舞剧团的首席。要说季楚最佩服哪几个舞者，李诗音绝对算其中一个。年级轻轻就已经包揽了春风杯、芙蕖杯、芍药杯三大桂冠。如果舞蹈界有大满贯一说法，那么李诗音绝对拥有这一头衔，才二十五岁，就已经是国家一级舞蹈演员，可见实力不俗。

        有李诗音镇场子，唐老师才敢放心带着季楚离去。

        季楚和唐老师聊了将近一个多小时，主要是关于她未来规划的问题。唐老师不反对她退出江城舞剧团，虽然她知道季楚是个绝无仅有的好苗子，但她更希望季楚能走得更加长远。

        江城舞剧团确实是个很好的剧团，但是能有京市的国家舞剧团好吗，季楚要学的东西太多了。不能仅仅局限于江城之中。

        唐老师问她：“你打算考那个大学？”

        “z大。”季楚说。

        唐老师一愣：“z大？不是京舞？”

        “不是。”

        “怎么想考z大，虽然z大的舞蹈系也不错，但是就专业度上来讲肯定还是京舞强。”唐老师觑着她道，“而且这几年三杯（春风、芙蕖、芍药）可没出过z大的冠军。”

        “z大是综合性院校，我想到时候不单单学舞蹈，我还想学点别的专业。”季楚对自己的未来规划得很清楚。

        虽然她热爱舞蹈，但不想舞蹈一路走到底。因为她清楚舞蹈是一个青春饭，老了后无非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当舞蹈老师，培养下一代舞蹈苗子。这样不是不好，但她想有更广阔的空间，而不是一亩三分地，一生都被束缚在舞蹈上面。她想追求更多，拥有更波澜壮阔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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