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正面交锋

　　
“你说郎枫哪里不好了？除了说话的声音大了些，震得耳朵疼了些，哪里不好了？”
“反正我不喜欢。”楼元修盯着符寻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干净利落，清清楚楚。
符寻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擦了擦胳膊肘上沾着的墙屑：“矫情。”
看见手中拿着那个帕子，又嫌恶的皱了皱眉道：“哎呀，这是你的东西，拿走！”
“我不要了！上头是你的口水！”楼元修说的比她还大声，还嫌弃。
符寻推了他一把，嚷道：“你走开，烦死了。”
楼宁修被符寻推开，她趁机逃出了禁锢，提着篮子躲得远远地：“我走了。”
楼元修并没有拦住她，眯眼看了看天边已经渐渐西垂的太阳，读书的时辰已经过了。
......
丰茂宫的确荒凉之极，杂草长出了宫殿门外好几尺，牌匾掉落在石阶上，碎成了好许多块，偌大的宫殿好像都蒙上了灰。
符寻踩着残破的灯笼，一步深一步浅的走了进去。
因是傍晚了，光线并没有那么明亮，宫殿内部昏暗犹如鬼窟，天井中央的杂草一阵窸窣窣的晃动，从中钻出来一个人。
刘七七头上没有梳宫髻，而是简单的绑了一个马尾，身上穿着脏兮兮的衣裳，宽袖用襻膊绑着，满头是汗。
见到了符寻，一双杏眼顿时发光：“符姐姐！你怎么来了？”
“没事来看看你。”符寻摇了摇手上的篮子，见到她开心的笑颜，抿了抿唇，眸子中印了霞光与笑。
刘七七手在衣裳上擦了擦，擦去了因拔草而粘在手上的泥巴，带着符寻进了丰茂宫，里头更加的宽敞，庭院中间有五六个人，全都是太监，搬东西的搬东西，扫地的扫地，刷漆的刷漆，忙得不亦乐乎。
里头的乱石杂草已经被收拾得差不多了，两人找了一个干净些的地方坐着。
“每天做的就是这些吗？”符寻问。
“是啊，不过我是姑娘，他们多少会照顾些，不让我做重活。”刘七七见到符寻高兴极了，眼睛弯成了月牙。
“这皇宫怎么会有这么多宫殿需要修缮？”符寻打开篮子，将所有的糕点都端了出来，一见到那些花样精美的点心，刘七七肚子立即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这个宫殿是要给扈都那三位舞姬住的。”犹如擂鼓般的咕噜咕噜声，刘七七摸着肚子，调皮的吐了吐舌。
“给三个舞姬住这么大个院子？”符寻有些不可置信的问。
刘七七一手拿着糕点，一手指向前方：“看见没有铺青砖，落满了灰尘的那块没？”
符寻点点头。
她又道：“那是下面是空的，可以点烛火，上面铺的是琉璃砖，就是那种纯净如冰的五彩琉璃。这座宫殿在很久之前是大周最有名的舞姬，楚曼雪楚贵妃的宫殿，而那个台子是前朝皇帝费尽心血为她搭建的。要是夜里在下面点上烛火，琉璃便能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而当年，楚贵妃就是在这之上翩翩起舞。”
所以皇帝才要找出这个宫殿给那三位扈都的舞姬居住吗？想日日夜夜在此笙歌？
她从喉咙里笑了一声：“皇上好福气。”
刘七七吃完一块糕点，抹了抹嘴角的屑，道：“可不是。”
符寻看着她天真无邪的脸，问道：“你在这里待的开心吗？”
刘七七被她问得一愣，道：“挺开心的呀，在宫里有热饭吃，有新衣穿，况且这里的活儿我在乡下也干，不苦的。”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符寻问她。
刘七七拾了一块糕点送到她的嘴边，偷偷地凑近符寻说：“别看我们宫苑破落，但是我们俸禄很高的，我想着努力干几年存点钱，就回家做点小生意。”
符寻摇摇头：“我不爱吃甜。”随后瞧她这副紧张的模样有些想笑，便道：“你想做什么生意？”
刘七七极为得意地说：“我厨艺很好。”
刘七七和吴小妹像极了，她们都有着自己的小世界。刘七七的小世界是一座座破落待修整的宫苑，还有乡下的爹娘弟妹；吴小妹的小世界是有苏云白他们所存在的苏府。而只要属于她们的小小世界不被打扰，就算外头天塌了都没关系。
符寻想到之前她侃侃而谈的模样，笑道：“你怎么知道楚贵妃的故事？”
刘七七嘴里咬着糕点，脸上笑得皱到了一块：“是珍哥儿告诉我的。”
符寻听到这个名字，眼中的光闪了闪：“哦？”
“瞧，就是那个在点灯的。”刘七七纤纤细指点着不远处那个身形单薄的太监，他背着符寻，脸看得不是很真切。
“忙了一天了，也叫他过来吃点点心，填填肚子吧。”符寻“笑”道。
“珍哥儿，你来。”刘七七朝着那个背影喊了一声。
“怎么了？七七。”徐珍一听见刘七七喊，还以为她怎么了，连忙放下了手上的活儿，小跑两步赶了过来。
“没什么，尝尝糕点。”刘七七塞了一块到他的略布薄茧的掌心。
徐珍看见刘七七身边还有一个陌生的脸孔，狐疑的打量着：“这位是？”
“这是与我同一批进宫的符姐姐，名字叫符寻，是个很好的人，这个糕点也是她特意拿来的呢。”刘七七道。
“见过徐公公，上次七七有和我说过你。”符寻笑着问好，也在不露痕迹的观察着前面的这个人。
徐珍比起今日白天在修缮司见到的那个太监可谓是顺眼极了，面上白白净净的，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他的身量不高，才比十三岁的刘七七高一个头，清清瘦瘦的，穿着一身墨绿色的破旧宫服，眼神犀利。
徐珍点点头：“幸会幸会。”
符寻依旧朝他笑着，指了指糕点：“尝尝。”
徐珍看了看那精致的点心，道：“这是凤来宫的样式吧？”
“徐公公见多识广。”符寻眼弯着的弧度将漆黑的眸子完全遮挡，只能见她笑着，却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能服侍皇后的人，不容易啊。”徐珍将糕点塞进嘴里，一口就咬了，将脸颊撑得鼓鼓的。
“可不是吗，整天提心吊胆的，真羡慕七七啊，在这待着没人管，随心所欲。”
刘七七听见符寻说这话，心里就不开心了，噘着嘴反驳道：“哪里，人家也在很努力的干活好吧，你看我这手，拔草都薅出水泡了，你看你看你看。”
符寻捧着她的手，轻轻点着上头的水泡，道：“我明天给你送点药来涂一涂。”
“没事儿，上次珍哥儿帮我在太医那边拿了药膏来着，还是符姐姐你在凤来宫待得好啊，吃得好穿得好，都胖了。”刘七七笑嘻嘻的，说符寻胖了的同时还摸了一把她的腰。
符寻一把抓住她的手：“别闹，一会儿把水泡弄破了，不知徐公公在太医院拿的是什么药膏，抹了可有用？”
后面那句话是对着徐珍说的，徐珍直迎她的目光，道：“是在冯太医哪里拿的，平时我都是用这种膏药，冰凉止痛效果佳。”
“徐公公挺会关心人的。”
“七七是姑娘，自然要多照顾些。”
“当初在芙蓉嬷嬷的小院子里时，好像就是徐公公来领的人吧？”
“符姑娘好记性。”
“那时候有比七七壮实许多的姑娘，徐公公怎么要呢，选了七七这么个柔弱的。”
“修缮司的姑娘不多，但都需要细心的，这样才能注意到我们这些粗心之人注意不到的事情，当时去那边领人的时候，只有七七会让我们站在树下躲太阳，她正是我要的细心之人。”
两人你来我往，将一旁状态以外的刘七七说得七荤八素。
“那公公觉得七七近来表现如何？”
“很好，很细心，很肯干。”
符寻笑了一声：“徐公公可知男人皮糙肉厚与女儿家的可完全不一样？”末了又朝着刘七七道：“看你这满手的伤，的确不适合待在将作少府，我去求求五皇子，让他把你调到瑞风阁可好？”
听见符寻这么说，刘七七的笑顿时湮灭了，如果此时她头上有一双耳，那么肯定是耷拉着的：“我哪有那么大的面子让符姐姐去求五皇子啊。”
“没事儿，五皇子好说话得很。”才怪哩！楼元修就是一只狐狸！除了会耍小聪明就是只知道捉弄人。但有什么办法呢，要把刘七七与徐珍分开，因为在这宫中不管你是真是假，只要有人认为私相授受，你就得死。
刘七七还是个孩子啊，她什么都不懂。
徐珍脸色难看地笑了一声，道：“符姑娘似与五皇子熟悉得很？”
“不曾熟悉，只是大周人人都知道，五皇子楼元修都是个好脾气好说话的，不是吗？”符寻道。
“可是再好的脾气也不会帮一个毫无干系的人吧？”徐珍道。
“苍鹰没有展翅如何能知自己会飞？不去试试怎么知道？”两人又犟上了，犹如推太极一般，虽不见血光，却唇枪舌剑的你来我往。
“几乎不可能的事还是别去白费心思了。”
“徐公公不会是舍不得吧？”
“......”自己塞进心里最角落的想法，自己极力掩藏的想法，自己努力粉饰的想法，就这样被符寻赤/裸/裸地说了出来，徐珍脸顿时红了起来。
“符姑娘，在这宫中可不能乱说话，否则要割舌头的。”
符寻哈哈笑了两声，撇撇手：“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符姐姐，我真的能去瑞风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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