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沐·十一（下）

　　所有人的心都咯噔了一下。

　　“可是我给你钱了！我让你衣食无忧！那你为这个家，为我，做点事情怎么了！”

　　本以为郭老爷会有所醒悟，没想到他听了那么多却想都不想就回答了这么一句毫无情义的话。郭夫人听了那么多，已是默默留了许多眼泪，成碧听了也为自己的小姐可惜，芙儿也为杨子沐不平，连着杨子琪这个不知情的人都觉得郭老爷实在太过分了，而郭老爷却不在意，他贪图他嘴上的痛快，却从不考虑这些话会给别人带来什么样的伤害。郭英的下场，本就是他自己自作自受，怪得了谁？要怪也是怪他这个父亲从不好好教导，怪那个母亲一味宠溺。与郭嘉何干？又与杨子沐何干？

　　郭老爷的话，让郭夫人寒心，让成碧寒心，郭老爷说辞，让杨子沐心酸，让芙儿心酸，更让杨子琪心疼。

　　“郭老爷，在你心里，你死去的女儿就这么比不上郭英吗？”杨子沐质问。

　　今天的事情，在杨子沐的心中是一根刺，是一根深深扎在心里拔不出来的刺。也是在那一天，杨子沐才真的觉得她和这个爹的情分是到头了。

　　“郭老爷，请回。”杨子琪道。

　　“你算个什么东西！”郭老爷依旧愤愤不平，可他也惹不起这个杨昭将军和郡主的独子啊！

　　“我可不是你的儿子仆人，对你还需要客气？”杨子琪道。

　　“哼！”郭老爷甩袖离开。

　　在决定离开杭州城之前，杨子沐想再看一看布一抚。当日马家觉得晦气没有将布一抚葬在祖坟之中，她连马家人都不算。

　　杨子沐和杨子琪跟着芙儿来了布一抚的墓前。这墓并没有她们想象中的杂乱，差劲，反而很干净，好像有人时常来清理。墓前还有瓜果贡品，虽然不是新鲜的，但瞧着也摆放不过两日。

　　“是布老板来看一抚吗？”杨子沐问。

　　“可能是吧。”杨子琪答。

　　芙儿在布一抚的坟前摆好她们带来的贡品，也烧了许多纸钱，看着石碑上面写着布一抚的名字，杨子沐仰头看天空。

　　“一抚，小姐帮你办了仇，惩罚了那个害你失去孩子的女人，还帮你教训了马文一家，你可以安息了。希望你下一世能投一个好人家，嫁得一个好夫君。”

　　“李公子？”

　　回头一看，那是何文！再看他手中的竹篮，看来这些年常来看望布一抚的就是他了。何文看见杨子沐杨子琪还有芙儿感到惊喜。

　　“李公子，真的是你！我刚刚看那背影还以为是我看错了！”何文道，“你们是来祭拜一抚吗？”

　　“是啊，你也是？”杨子沐问。

　　何文点头，看见墓前已经摆好了东西，道：“看来我来晚了。”

　　“不晚，一起摆，今日布姑娘看见沐儿一定很开心，让她多吃点！”杨子琪道。

　　“也是。一抚老说女子要爱惜自己，吃东西十分注意，可我看她生的那样好看，也不胖，也不知道她注意什么。”何文说着，将自己的东西摆出来。

　　芙儿看这都是布一抚喜欢吃的，和他们买的一模一样。

　　“何公子你还记得一抚还吃什么！买的和我家小姐一模一样！”

　　何文一笑。杨子沐闻言特意看过去，是和她买的一样。她自认最了解一抚，买的都是她最喜欢的，现在看来了解一抚的不止她。

　　“这几年你都有来吗？”杨子沐问。

　　何文又点头，望着墓碑的眼神十分深情：“是啊。每两天来一次，帮她拔杂草，一抚爱漂亮，不喜欢脏。不过布老板也来，我也常能遇上他。”

　　“我听说当日布姑娘身死只是被马家匆匆下葬，可我看着墓碑不像是匆匆，想来一定是何公子做的吧。”杨子琪道。

　　何文苦笑：“我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画师。什么都给不了她，也只能做做这些没有用的事情了。”

　　“何公子可婚配了？”杨子沐问。

　　“尚未。”

　　“可有心仪之人？”杨子沐又问。

　　“有！”何文答得干脆。

　　“是吗？那是哪家姑娘？准备何时成婚？”

　　“可能这辈子都成不了婚，只能等下辈子了。”何文伸手摸了摸碑上布一抚三字。

　　一对苦命鸳鸯……

　　又聊了许久，他们分手。临走前杨子沐看着墓碑。

　　“一抚，你没有看错人；一抚，一路走好！”

　　后来，只有郭老爷一个人搬回了郭府，让以前的下人伺候着，管家管着，住在和以前相同又不同的郭府。曾经的郭府是郭老爷的，如今的郭府是郭夫人的，郭老爷永远都只能是郭老爷而已。郭英和二夫人也被移到了郭家的祖坟里安葬，享受后世烟火。李家以前的财产都给了那个姨婆的孙女，也就是杨子沐的表姐，李家的人管着了，尤其是城外的花圃，杨子沐特地请求她一定要悉心照顾。她们也答应今后李家的子孙一定会悉心照顾，绝不轻易买卖毁坏。原本杨子沐是想把东西留给郭夫人，只是郭夫人拒绝了。原本杨子沐连郭府都不想给郭老爷住，但郭夫人也不同意。

　　“既然我们都要去开封了，那就把李家的东西还给李家，你舅舅虽然没有孩子，可还有表兄弟，他们也算李家的子孙。如果你觉得不放心，那就给你那个表姐吧。”

　　“你与他总归是父女，身上血缘剪不断，关系也割不断。作为子女，这是你应尽的责任！”

　　好吧，责任就责任吧！杨子沐想。

　　郭夫人，成碧，芙儿在杨子沐的劝之下和杨子沐一起去了开封，和杨子沐一起住。

　　“好。”

　　“你做到当年取子沐之名时说的话了。”杨子琪对杨子沐道。

　　开封杨府

　　杨昭夫妇他们很欢迎郭夫人的到来，对她很好。尤其是杨夫人，她们二人很快就成了闺中密友。

　　夜间，杨子沐服饰郭夫人入睡，才从郭夫人的房间里走出来，就看到杨子琪已经站在门外等这着自己。自从杭州城回来之后，杨子琪便每一晚都在郭夫人的房外等着杨子沐，两人就是在廊上边走边说话，然后都回自己的房间。聊得也不是什么大事，也都是一些有的没的小事情，比如说今天哪家姑娘出嫁，谁谁谁买了一块假金子，然后哈哈大笑。不过，今晚有些不同，杨子琪没有把杨子沐送回房间，而是带她去了杨府的花园里。

　　天空之上，这月亮很圆很亮，凉亭外，摆满了一束一束花朵，空气中都飘着淡淡的花香，令人心旷神怡。杨子沐认得，这是杭州城里那片花圃养育出的花朵，每一朵都十分娇柔，有这杭州城的特色。看得出这是精心布置过的，特地从杭州运来，而且挑的都是杨子沐最爱的花。

　　“子琪，怎么带我来这里？”杨子沐问。

　　“沐儿你听我说。”杨子琪道。

　　“嗯？”杨子沐好奇。

　　两人对视很久很久，杨子琪深吸气不知道几次，心里也不知道忐忑了几次，才说出了藏在自己心中很久的话。

　　“沐儿，以后的你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因为只要有我在，就不会有人能有机会企图对你做什么。我希望我可以成为能让你依靠的人，我希望你能完全相信我，不必再有所掩饰。”杨子琪道。

　　杨子沐其实一直都很明白杨子琪的心意，只是她……

　　“子琪，我杨子沐自认文韬武略不输男儿，持剑上阵更从未胆怯。只是世道如此，女子永远比不上男儿，可我杨子沐不认命，我自己有本事，我希望我自己可以恣意快活过完我这一生，不受拘束，我不想成为任何人的附属品。”

　　“我知道，绝对不会。我以我的性命发誓。”

　　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

　　你若倾心相付，我必性命相护。沙场铁血，我护你周全。

　　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随。刀枪无眼，我与你共往。

　　二人相视而笑。

　　这个月夜，真是很美好！

　　－－－－－－题外话－－－－－－

　　这算不算目前唯一一对善终的情侣？从头善到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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