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云没马蹄

　　
<p>少卿负着满筐的梨花走在回家的路上，这个时节的风已经可以微微感受到一丝暖意，正温柔的轻抚着少卿蓬乱的发髻。夜已渐深，大多数的住家都已熄灯就寝，远处偶尔还有点点星光闪烁。一路上少卿的步伐迈得有力而轻快，素衣的一番言语让他的决心更加坚定，他现在只用摒弃一切杂念去完成颜家的使命就好，不必再犹豫不定、抉择难断。天下美丽的女子浩如繁星，但知音难觅，命星难寻。现在对于少卿而言，这陈素衣就是他的命星，北斗七星中那颗最亮的星。</p>
<p>待到少卿行至无醉桥头时，这个镇子上都已完全进入了梦乡，就连一向喧闹到深夜的春华楼也熄灭了最后一盏油灯。镇子上一片寂静，只偶尔传来一两声打更的声音，桥下的河水静静的向前流淌，倒影出酒肆里透出的一缕橘黄灯光。少卿轻轻扣了扣木门上的拉环，立马就听得屋内传来一阵窸窣之声，紧接着一串急促的脚步逐渐靠近。就在少卿晃神间，只听得“嘎吱”一声，门已打开，露出屋内那一道佝偻又有些苍老的身影。</p>
<p>“快，快些进来！都这么晚了，可把我是担心坏了！我正准备去叫田胖和小六起来寻你去呢！”看着这一脸焦急和疲惫的苏运升，少卿不由的一阵心酸，忙卸下背上的竹篓搀着他在桌边一同坐下。大约一炷香功夫，少卿把今晚发生的事粗略和苏掌柜讲了一遍，苏老头听了没有立即开口答话，只是一口一口吧嗒着手中的烟枪。一锅烟尽，才眯着眼睛悠悠道：“哎！没想到这陈家丫头是这般明晓事理，这下我也就放下心了。明日你和小六把这酒做好，我们后日就要出发，不然在下月十五之前就无法赶到天权岛了，你洗漱一下赶紧休息，我去把这些梨花都洗净渍好。“说完轻轻拍了拍少卿就提着竹篓进了后厨。少卿应了一声，起身锁门熄灯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一阵简单梳洗，少卿已是疲惫万分，倒下不一会儿就传出阵阵轻鼾声。</p>
<p>次日清晨，少卿早早就醒了过来，梳洗过后径直就到了后院里。这时太阳刚刚从火红的霞云中稍稍露出了头，缕缕金丝肆意洒在了后山的半山腰上。小六和田胖胖早就在这里忙的热火朝天了，一人调着梨花蜜，另外一人则在酒缸旁手持一根长柄勺卖力地在酒缸里搅拌着。“少东家，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啊，昨晚睡的那么晚，掌柜的还特意交待我和胖子不要吵着你呢！”小六一边拌着酒，一边喘着粗气望着少卿说道。“习惯了啊，每天到时辰就再睡不着了，你们两个要做到什么时候啊，我来帮忙。”少卿边说着就挽起袖子走了过去。</p>
<p>”哎！田胖胖，你这蜂蜜放的太多了吧！你自己喜欢甜的也不能这样整瓶的倒啊！客人们要被你给腻死了！再说，这么甜的味道完全把梨花的清香味盖住了，我还没走呢，你就想砸了我的招牌啊！”少卿直接是一个暴栗敲在正在偷偷往梨花里倒蜜糖的胖子的大头上，疼的田胖是龇牙咧嘴。“少东家，这死胖子不光是偷着倒啊，还偷吃呢！这几年不知道偷吃了厨房多少好东西，好多熟客都反应咱们店里菜的分量是越来越少，这厨子倒是越来越胖。田胖胖！你瞅什么瞅，刚来的时候你可是和我一样瘦！“小六在酒架上笑个不停，冲着恼羞成怒的胖子连做鬼脸。”“少东家，你可别听这瘦猴子乱嚼舌根儿，我老田可是老实人，这那个炒菜的厨子不尝个菜啊！甭担心，您就跟着掌柜的好好去州府求学，我和小六肯定把这酒肆给照看的好好的！等您迎娶那陈家小娘子进门的时候，一定给您长脸！“说完，田胖胖就裂开大嘴嘿嘿憨笑，露出两排雪白的大板牙只晃的人眼睛生疼。少卿没好气的白了田胖子一眼，转头向着小六嘱咐道：“小六啊，你可要把这胖子给我看好了，不要还不到三个月就把这店给我吃垮了！”小六一听笑的更欢了，田胖胖则是一副臭脸，那拉的老长的下巴好像是在告诉少卿：三个月太长了，我田胖子只要两个月就能把这店给吃没了！</p>
<p>吃过早饭，少卿三人又忙了一会儿，终于把这批梨花醉给弄得差不多了。这时苏云升已带着另外一个伙计从早市上采购回来了今天一天所需的菜品，稍微收拾了一下，众人就各自去做今日营业的准备工作去了。</p>
<p>临近午时，店里的客人越来越多，众人也开始忙碌了起来，小六像个陀螺一样周转在各个桌前，少卿在后厨给田胖胖打下手也是忙的不亦乐乎，一切都如同往常一样。突然，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透过喧闹的人声传了过来，少卿透过厨房的小窗只看到河对岸的房屋空隙间飞过一道道红影，还未及仔细看清，这突兀的马蹄声就已经飘到了无醉桥头。苏掌柜一听，顿时脸色大变，丢下账本就往厨房冲去，还没等他跑出几步，就听得一道冰冷的声音如同利剑一般透了进来，瞬间整个屋内的温度就直线下降：“苏大学士，门口可是在这边呢！多年未见，不曾开了这酒肆还做起了生意。怎么？你我多年未见，今日不请冷某吃上一壶么？”</p>
<p>苏掌柜闻声身子顿时一僵，有些艰难地扭转过了头：“这位客官，怕是您认错人了吧，老朽已在此地经营多年，但却不曾结识阁下，何来旧识之说呢？我这小店小本买卖请不了太多人手，难得乡亲们抬举，老朽也是经常要帮厨的！”看着门口玄甲负刀的男子，苏掌柜的声音缓慢而微微有些颤抖。“哦？是吗，我还以为是冷某以前的旧时呢！既然认错了，那也不打紧，我们就先来尝尝你家的好酒好菜吧！小二！过来点菜！”说着这冷姓男子伸手摘下斗笠就在门口一张桌旁坐下，一名同样装束的男子上前帮他解下外袍便又退于门外。脱下袍子之后店内众人才发现，这冷若寒冰的中年男人原来只有一只胳膊，左袖处一片空空荡荡，布满胡渣的脸上一道狰狞的刀疤从左眼处贯穿而过，阴冷的目光里看不到丝毫感情的波动。一旁提着茶壶的小六被这男子的气势吓得有点战战兢兢，走到桌边取下搭在肩上的白布把桌子又擦拭了一遍，倒茶时提着茶壶的手稍稍有些发抖。“客官，小店特色梨花醉，还有各类时鲜和家常小菜，这是菜牌，您过目。”这男子斜着眼余光扫了一眼，冷声道：“来三斤梨花醉，特色小菜全都上一份！“”啊？这......“小六一愣，心想这么多你们吃得完么，开口想再和这人确认一下，但又惧于此人的气势，不禁面露苦色，只得回头看了看苏掌柜投来求助的目光。苏运升一瞧连忙摆手示意小六去安排酒菜，自己则回身又走进了柜台取酒。</p>
<p>自从这批不速之客进店，店里原本热闹的气氛就逐渐冷淡了下来。食客们都被这股气势所震慑，匆匆吃完都迅速结账离去，不到一个时辰，店里就只剩下这独臂男子在门口那张桌前自斟自饮。门外的一队劲装大汉们如同一座座雕塑般立于门口桥头边一动不动，只有偶尔飘过的河风轻轻曳动着斗笠前的黑纱。这一刻，整个千水镇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对岸一向人声鼎沸的春华楼都寂静无声，只能时不时听见几声狗吠从街那边传过来，听上去有些熟悉好像是刘二黑养的那条黑风的声音。</p>
<p>店里一片安静，苏运升刚才递酒的时候已经偷偷嘱咐小六带着少卿和田胖胖一起躲在后厨，自己则在柜台里噼里啪啦的扒着算盘，心中飞快的想着对策。突然间“啪”的一声，可能是苏运升拨的太快，算盘的一端卯削脱开，整个算盘上的算珠瞬间崩落四散，只见柜台角落里苏运升脸色一阵惨但又立马恢复了原样，额头上已经是渗出阵阵细密的冷汗，连忙拱手向那门口正盯着自己的冷姓男子赔了一礼，却不敢抬头直视。</p>
<p>又过了半晌，见桌上的酒壶已空，这独臂男子终于放下了手中酒杯：“苏大学士，咱们明人不做暗事！这碍眼的外人我可都帮你清理完了，怎么？现在还不肯过来同老朋友叙叙旧么？”苏运升听闻此声面色一片铁青，却没做声，只是一双老眼冷冷地盯着眼前这独臂男子。“看来这苏大学士还是和以前一样固执啊！”男子轻叹一声，挥了挥仅剩的右手，就只听厨房内一阵响动，随即三名斗笠大汉鱼贯而出，手中提着已然是昏迷不醒的少卿三人。“你！冷烈你！咳咳.....咳咳”苏运升见此场景，一阵激动，一手扶着柜台剧烈地咳嗽起来。“黑龙，去，把苏大学士请过来，多年未见我们二人可是要好生聊聊！”“得令！大统领！”那名叫做黑龙的大汉发出低沉的声音，把手里的田胖往角落里一丢跨步就来到了苏运升跟前。这苏运升瘦弱的身躯就如同小鸡一般被这大汉直接拎着衣领给提了过来，“啪”的一声就丢在了冷烈桌前的长板凳上。“大学士，这几年和太孙殿下过得可好？来，说说吧！这三个里面那一个是太孙殿下？你要是早些招来，冷某也好早点交差，说不定还有时间和苏大学士你有时间促膝痛饮一番！”冷烈嘴角微扬，有些玩味的盯着苏运升。“冷烈，你也太小瞧我苏运升了，我早就料到你会找到我们，难道我会蠢到把太孙殿下一直留在身边？”苏运升面不改色，冷冷笑道。冷烈面色微微一寒，淡淡到：“算了，苏大学士终究还是苏大学士，既然如此我就只能亲自动手了。黑龙！把他们的上衣都给我扒开，看看他们的后背！”大汉点头得令，一阵窸窣声过，少卿三人的上衣均已扒落，露出整个上身。</p>
<p>田胖一身肥膘，后背白花花一片并无异常，大汉眉头一皱，反手就是一脚踹飞在了一旁。再看小六瘦的皮包骨，后背两块肩胛骨倒是特别凸显，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最后到少卿背后，这大汉先是“咦”了一声，随即又摇了摇头，脸上有些疑惑的望着冷烈：“大统领，这三个人背后都没有颜家的飞龙纹，就这个小子背后有一道伤疤，看上去好像就是普通的划伤也无异常。“”嗯？”冷烈眉头一皱脸色微变，立马起身就来到了少卿背后。只见他伸出右掌缓缓抚过少卿背后伤疤处的每一寸皮肤，反复多次才停下，沉思了一会儿突然起身看着苏运升就是一阵冷笑：“是吗？既然都不是太孙，那就全杀了吧，可不要遗后患！”苏运升听及脸色大变，正欲回身阻止，只见一道寒光闪过，黑龙身后断刀已经出鞘，刀锋携带着风雷般的劲气就向少卿头上落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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