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谁都可以，就你不行

　　
<p>回去后，陈羽尧放下东西就回了房间。</p>
<p>“你不开心吗？”急雨问他。</p>
<p>陈羽尧把头埋在枕头里，不说话。像在思索，又像是在赌气。</p>
<p>急雨悄悄把门带上出去了。如果他不肯说，自己怎么问也没有用。</p>
<p>急雨洗了澡，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发现“小娘鱼”正四仰八叉地躺在自己的被子上。</p>
<p>肯定是陈羽尧的房间进不去，自己原本的窝不想呆，居然跑到急雨这里来鸠占鹊巢。</p>
<p>“下来。”急雨冷着脸道。</p>
<p>“小娘鱼”瞪大眼睛作无辜状，不为所动。</p>
<p>“好。”急雨眯起了眼睛，“你最好今晚都待在这儿。”</p>
<p>她轻手轻手地进了陈羽尧的房间，从床尾掀开被子往前爬，“喵”。</p>
<p>才钻了一半，头顶传来陈羽尧有气无力的声音：“小雨，别闹。”</p>
<p>急雨顿了顿，索性什么也不在乎，直接将革命进行到底，从陈羽尧的怀里把脑袋探了出来，睁着两只眼睛望着他。“‘小娘鱼’把我的地方给占了……”</p>
<p>陈羽尧睨了她一眼，“借口。”</p>
<p>急雨“嘻嘻”地笑，然后皱皱小鼻子，“你为什么不洗澡身上都香香的呢？”</p>
<p>“哪有香味。”陈羽尧嘟囔着，然后道：“谁说我没洗澡，下午就洗了。”</p>
<p>“你跟小舅舅去桑拿房了？”急雨问，“里面的马杀鸡女郎美不美？”</p>
<p>“胡说什么呢！”陈羽尧敲了敲她的头，“什么桑拿房，马杀鸡。你都跟谁学的……”</p>
<p>“香港电影里都是这样的。”急雨说，“上个星期天晚上我看了杜琪峰导演的《以和为贵》。”</p>
<p>中间有一段，虽不卖弄血腥，却看得人触目惊心。急雨看了，引起强烈的心理不适，以至于彻底刷新了古天乐在她童年里占据的“白古”形象。</p>
<p>陈羽尧就算没有看过，听到杜琪峰这位黑*教父，也可以想见这部电影的题材。</p>
<p>“少看这种片子。”他说，“你离那里面的世界……越远越好……”</p>
<p>急雨眨着眼睛看着他。那我如何走近你呢？</p>
<p>“好的。”急雨突然从善如流，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准备起身。</p>
<p>陈羽尧却一下子从后面揽住她，“再……陪我待一会儿。”</p>
<p>急雨不动了。而陈羽尧也只是静静抱着她。</p>
<p>月光照了进来。她面朝着格子木门，看着盆栽上的枝叶摇曳的投影，心里无限静谧。</p>
<p>“都说，一个男生真正喜欢一个女生，是不可能做到坐怀不乱的。”急雨说。</p>
<p>陈羽尧把头埋在她颈窝，并不搭话。</p>
<p>“除非……”急雨故意停住。</p>
<p>“除非什么？”陈羽尧懒洋洋地哼了一句。</p>
<p>“一是他根本就不爱她。”急雨掰着手指，“第二呢，或许他有什么隐疾……”</p>
<p>陈羽尧挠她，“胡说八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跟我用激将法？”</p>
<p>“那你会上当吗？”</p>
<p>“不会。”陈羽尧直截了当。</p>
<p>“哦。”</p>
<p>急雨乖乖睡觉。</p>
<p>她这么一闹，陈羽尧心里松快了很多。</p>
<p>但她并没甘心就此睡去，闭着眼睛问：“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很认真的问……你不碰我，但是不是也不想其他人碰我？”</p>
<p>急雨感觉到陈羽尧抱着她的胳膊一紧。</p>
<p>她回头去，借着淡淡的月光，可以看到陈羽尧在瞪她。</p>
<p>“说什么呢？”陈羽尧气不打一处来，坐起身子。</p>
<p>急雨一把拉住他，“又要走？你就是个逃兵，遇到点事儿，你就会跑。”</p>
<p>“我不是跑，我是要去洗澡。”陈羽尧冷着脸道，“你还不回房去。”</p>
<p>“你亲亲我，我就回去。”急雨说，“就像你亲‘小娘鱼’一样。”</p>
<p>陈羽尧一巴掌轻拍在她脑门上。</p>
<p>“算了，不逼你。”急雨拉过薄被子盖在头上，老气横气地说：“慢慢来吧。”</p>
<p>陈羽尧无语，帮她掖了掖薄被，去阳台抽了一支烟。</p>
<p>五月初五，陈羽尧的生日。</p>
<p>今年的端午节，也是高考的第一天。</p>
<p>急雨想起那天生日会上翟逸说的话，她衷心地祈祷，他能够如愿以偿。</p>
<p>端午这一天，只宜道一声安康。</p>
<p>端午是恶月恶日，诸事不宜。安康便是最好的祝福了。</p>
<p>S市的端午与众不同，祭拜的不是屈原，而伍子胥。</p>
<p>那个过不了韶关一夜白头，在异国的土地上奉献了一生却未能善终的诤臣。</p>
<p>伍子胥与苏城有着深厚的历史渊源，比屈原还要早200年。</p>
<p>当年是他，不辞辛劳率领人马，相土尝水，象天法地，构筑了周长47里的S市古城。</p>
<p>事至今日，古城里的地名都与伍子胥有千丝万缕的联系。</p>
<p>胥口，为伍子胥抛尸入江所在地，S市百姓为纪念他，建立起了伍子胥墓和胥王庙。附近的小山命名为胥山，濒临的太临命名为胥湖。而他开辟了历史上第一条人工运河也被称为“胥江”。</p>
<p>他在百姓心中，盖过了夫差，被视为无冕之王。</p>
<p>当陈羽尧和她说起伍子胥的故事，她默默地放下了手里的肉粽。</p>
<p>“怎么了？”</p>
<p>“觉得伍子胥不应该得到这个下场。”</p>
<p>“你，为他不值？”陈羽尧在她面前蹲下来，拿过盘子的粽子，帮她剥起来。</p>
<p>“没有不值，士为知己者死。”她说。</p>
<p>“夫差也算知己者？”</p>
<p>“不，夫差不是，但阖闾是。”</p>
<p>“你懂得还挺多嘛。”陈羽尧赞赏地看着她，但早已见怪不怪。</p>
<p>急雨说，“没有他，伍子胥过了韶关也不过郁郁一生罢了。得到了他的赏识，才得以施展平生抱负。但他应该学范蠡，功成身退就好了。”</p>
<p>陈羽尧将剥好的粽子递给她，“明知阿斗扶不起来，诸葛亮不还是没走吗？”</p>
<p>“这世上，有些人是死心眼。”他缓缓道，“可敬可佩。”</p>
<p>急雨点点头，随后道：“我不要做死心眼。我要做范蠡。”</p>
<p>陈羽尧哈哈大笑，“拭目以待。”</p>
<p>初中的时候，全校都在追《仙剑》，高一的时候，又在追《仙剑三》。街头巷尾都在播放里面的主题曲。里面的角色和剧情，急雨在食堂吃饭和去校小卖部买东西时看到的片断，都能拼凑个全貌。</p>
<p>念珠问过她，“《仙1》你最喜欢谁？”</p>
<p>她答：“唐钰小宝吧。”</p>
<p>“那《仙3》呢？”</p>
<p>“五毒兽。”</p>
<p>念珠吃惊，“你是说唐雪见口袋里的那个仙兽？”</p>
<p>她理解不了急雨居然会对一个不起眼的角色，或者说干脆就是一件辅助主角光环的宝物，情有独钟。</p>
<p>她喜欢五毒兽，其实很简单。因为端午节乃五毒纵横之日。</p>
<p>只是字意上的些许关联，让她不由分说喜从心起。</p>
<p>一到晚上，“小娘鱼”反而精神矍铄，吃完一只猫鲜包后，跟沙发垫垂下的流苏大战三百回合。</p>
<p>突然它停下动作看向门口，“喵”了一声。</p>
<p>急雨同样望了过去，门锁响动，陈羽尧回来了。</p>
<p>这已经是十点多了。急雨什么也没有问，转身去厨房端出了一块仅2寸大的戚风蛋糕。</p>
<p>“吃个夜点吧。”她说。</p>
<p>蛋糕上面覆有红绿色果酱画的刻度，还标写了数字。</p>
<p>陈羽尧凑近一看，并不是他的年龄。</p>
<p>“这是？3.1415926……”他照着读了之后明白过来：“是圆周率？”</p>
<p>“嗯。”急雨抿着嘴笑，“还是你教我背的。‘急雨牌’圆周率蛋糕——天上地下，只此一家。”</p>
<p>“是你自己做的？”陈羽尧连忙尝了一口，“啧啧”赞叹道：“应该叫‘金’字招牌。”</p>
<p>甜食解酒，加上蛋糕很小，他很快就将其解决了。</p>
<p>推杯换盏一天，居然是一副根本没吃饱的样子。</p>
<p>急雨看着心疼。</p>
<p>陈羽尧问她，“家里有没有粽子？”</p>
<p>“有。”</p>
<p>陈羽尧不喜欢吃粽子的。但是急雨外婆包的粽子除外。</p>
<p>急雨从小看着外婆包，知道它之所以好吃，是因为外婆的粽子不泡水，清洗后用苇叶包时，要特别注意用量。</p>
<p>大灶里煮上一天一夜，保证米粒都煮好。最后出来的粽子，质地紧密，糯而不粘。</p>
<p>并且形状也比市面上要有趣味的多，牛角形状的，枕头形状的，还有用芭蕉叶包成的长长的马蹄粽。</p>
<p>陈羽尧没有想过，还能再吃到。</p>
<p>急雨会包，只是离开锦溪镇后，再无张罗的心思。</p>
<p>眼下只包了一小锅，形状各异，只调了两种陈羽尧最喜欢的馅料：蛋黄和鲜肉。</p>
<p>是的，唯独在粽子上，他不喜欢吃甜的。</p>
<p>“很晚了，粽子不易消化。”急雨说，“你尝尝鲜就好，明天早上接着吃。”</p>
<p>“好。”</p>
<p>“刚都没来及让你许愿，你就把蛋糕吃光了。”急雨埋怨道。</p>
<p>“连蜡烛都没有。”陈羽尧享受着蛋黄鲜肉粽的咸鲜，“许什么愿望呀。”</p>
<p>谁说没有，常备蜡烛可是她的习惯。</p>
<p>不过，白蜡烛是不是有点……</p>
<p>急雨笑着道出后，陈羽尧对此倒不是很在意，看她兴致勃勃的样子，心想不妨凑个趣。</p>
<p>急雨就回屋从抽屉里拿出一支点燃后立在桌上。</p>
<p>她关了灯，看着烛光中他阖目的侧脸，心中无限平和温暖。</p>
<p>突然光影动荡，“小娘鱼”跳到了陈羽尧的腿上。</p>
<p>“你来干嘛？”急雨气哼哼地道。</p>
<p>“小娘鱼”舔了舔陈羽尧的手背，斜睨着她。</p>
<p>陈羽尧喜笑颜开，摸了摸它的头，“愿望许完啦。”</p>
<p>“是什么？”</p>
<p>“希望小娘鱼能一直像现在这样陪着我。”</p>
<p>当晚，他们相拥而眠。</p>
<p>急雨没有想到，第二天会有人找上门来。</p>
<p>她有稳定的生物钟，因而敲门声间杂着门铃响起的时候，急雨看了看床头的闹钟，才四点一刻。</p>
<p>“谁？”她走到门边，并没有立即开门，打开猫眼，外面是个年轻的女人。</p>
<p>“开门！”女人继续捶门。</p>
<p>“你是谁？”急雨平静地问她，“你找谁？”</p>
<p>“我找陈羽尧！”猫眼中集敛着女人愤恨的神情，“我是他女朋友！”</p>
<p>你是他哪个女朋友？急雨想了想，没有问。</p>
<p>而陈羽尧此刻已经被吵醒，“怎么了？”</p>
<p>“有人找你。”急雨顿了顿，“说是你女朋友。”</p>
<p>陈羽尧脸色变了变，随后起身，拿起房门钥匙：“小雨，时间还早，再眯一会儿吧。我会处理好。”</p>
<p>急雨点了点头。</p>
<p>陈羽尧把门带上后，她没有依言躺下，睡意全无，打开主卧与阳台的木质推拉门，走上阳台。东方出现了一片鱼肚白，眨眼间变成了粉红色，天上的云彩逐渐散开。</p>
<p>南风吹来，急雨感觉有些冷。她拉了拉纱帘，半掩着站在后面去看院中的那根银杏树。银杏叶子像一只只金黄的小手，呼唤着破晓天光。</p>
<p>身后传来了脚步声。</p>
<p>“她……走了？”急雨问。他甚至没有让对方进来，就把人打发走了。</p>
<p>“嗯。”陈羽尧坐在床沿，不想多谈，“小雨，我向你保证，以后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了。”</p>
<p>“是吗？”</p>
<p>急雨一低头，看见楼道里走出一个穿着黑裙的女人。</p>
<p>那女人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带不甘地看向这里。急雨下意识地隐藏在了纱帘后，此刻她方看清了对方的样子。即使是清晨来此撕架，也依然将自己收拾得妆容精致。</p>
<p>她，就是陈羽尧的女人？还真是漂亮。</p>
<p>急雨如此想着，心中涌出一种涩涩的感觉。</p>
<p>女人最后恨恨地看了一眼，踩着高跟鞋而去。</p>
<p>“你怎么和她解释的？”</p>
<p>天边现出一丝光亮，顷刻逐退残星，继而啄破云层，半轮光焰夺目的太阳缓缓升起，周围霞光尽染。</p>
<p>“解释什么？”陈羽尧淡淡道，“以后她绝不敢再来骚扰你。”</p>
<p>“那其他人呢？”急雨问。</p>
<p>司徒阙告诉过她，陈羽尧有固定的几个女朋友的。</p>
<p>一句话，涵盖了太大的信息量。</p>
<p>急雨眨眨眼睛，消化了片刻，才道：“小舅舅，你是在担心我吗？”</p>
<p>问得司徒阙一愣，反而不知如何作答。</p>
<p>她望着司徒阙眼中的寒潭，毫不闪避，于是司徒阙也看到了她眼中的古井无波，同样深不可测。</p>
<p>“别劝我。”她说，“我所求，只是活着。活得平安顺遂，但是不代表，我承受不起任何的波澜。”</p>
<p>面对陈羽尧眼中的诧异之色，急雨转过身问道：“我还是想知道，你怎么跟那些女……其他人，说起我的存在？”</p>
<p>“这很重要吗？”</p>
<p>“是。”</p>
<p>“那我告诉你，我不需要跟她们解释什么。”陈羽尧话带愠意。</p>
<p>“今天是她，明天还会是谁呢？”急雨喃喃道，“我现在特别想知道，对你而言，我是什么样的存在？”</p>
<p>“你是小雨。”陈羽尧说。“你和她们不一样。”</p>
<p>“是的，我和‘她们’不一样。”急雨自嘲地笑了笑，“我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p>
<p>“小雨……”。</p>
<p>“我要离开你。”急雨说。</p>
<p>陈羽尧吃惊地看着她。</p>
<p>“我不继续在你身边扮演着好妹妹的角色。”急雨说，“对不起，爱是奉献，我原本以为我可以一直奉献而不索取。事实上，我根本做不到。”</p>
<p>“你不用走。”陈羽尧站起身来，“我走。”他顿了顿，交待道：“‘小娘鱼’我就不带走了。你帮我照顾它吧。”</p>
<p>急雨哽咽了一下，随后道：“还是我搬走吧。”</p>
<p>陈羽尧道：“你先住进来的。当然是我走——如果‘小娘鱼’你没有时间去照顾它，那我就把它一起带走好了。”他笑了笑，“没关系的。”</p>
<p>“没事，你把它留下吧。”急雨轻声道，“我已经习惯有它在的日子了。”</p>
<p>“那好。”陈羽尧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并不多。</p>
<p>他拿起车钥匙准备出门的那一刻，急雨的眼泪夺眶而出。</p>
<p>“为什么我不行？”她问。</p>
<p>“你不相信爱情，我也是。”陈羽尧说，“如果想要女人，我可以有很多。但你对我的意义不一样。除非我做好了失去你的准备。可一旦我们之间沦为了爱情，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你明白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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