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丛:不为其他,一生缘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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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家大业大,家财万贯,每个主子基本上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从小无忧无虑。
这当然就包括了他的表哥,林池。
“还不快来,今日可是姨母回门的日子。”林池看向他,冷哼道:“在这儿装什么装。”
他那是不过五六岁,却已经受尽了白眼,听了这话将书简藏好了,跟上林丛的步子。
是,他是林府的庶子,自小没有母亲,林家的家主是他的父亲,家主妻妾成群,自然顾虑不到他过得好不好,也或许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姨母。
回门之际穿着一身玫红色滚金边的衣裙,对谁都是温温和和的,那双眼睛让他一瞬间就想到了母亲过世的时候眼底包含的温和与宠溺,那时的母亲连笑都是甜的。
他躲在角落里,看着站在那里举止端庄,温柔笑着的姨母感觉到了许久未见的温暖。
他看到了林池在姨母怀里撒娇,也看到了家主对着儿子有着那样慈祥的笑容。
“林丛,在这儿趴着做什么?还不走?”林池的声音远远的传过来,他立刻就立刻跟上。
这个府里除了他自己,就没有别的人知道他也是这林府的主子了吧!
“扑通”一声响,林池看了眼掉进湖里的藤球,看向周围的小孩子,最后落到了他身上:“林丛,你去把本少爷的藤球找回来吧!”
他一下子吓白了脸色,慌忙跪在地上:“少爷,我,我不会水的。”
“这湖又不大,叫你捡个球怎么这么啰嗦。一个下人哪来的那么多话!”林池没有说话,旁边的孩子就道。
“对呀,这不会,下一次不就会了吗?林丛,少爷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十一月的湖水没有结冰,但是也足够的冷,那是他感觉到最冷的时候,一开始还想要拼命地往岸上游,可是被周围的冷水包围着,久而久之,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不,或许还是有感觉的,他感觉到冷水灌进鼻子那种辛辣,他感觉到了他身上终于暖了起来。
“来人,还不救人!”
一声柔柔的声音响起来,这是他听到仅有的声音。
他知道,那是他的那个姨母。
那次他发了高烧,身上烧的滚烫,什么都记不清了,他也觉得自己的命真的很大,那样还能活得下去。
醒来的时候,他睁开眼睛看到的还是他那间破旧的房间。
“醒了,小姐回去了,临走的时候嘱咐了,喏,这是小姐给你的饭菜。”
林丛确实饿了,拿起来就吃。
刚刚醒来,水都没喝,那种感觉真的不好受,但是那饭菜好歹是暖的。
暖到心里的那种,即使他知道或许姨母只是为的是林池,根本不知道他。
后来,等到他终于有能力出去的时候,他就混在了林家的商队里跑出去了。
一路走南闯北,经历过土匪抢劫货物,尝过刀架在脖子上的滋味,经历过那些狡诈的奸商将他好不容易凑来的货物骗的一干二净,经历过雪芜山的大雪,那种滋味儿和他之前掉到湖里的感觉十分相似。
不过,好在他成功了,不仅活了下来,还取代了林家的位子。
成了林家的少爷,不是曾经的林家,而是一个新的林家。
他靠在床榻上,看着昏暗摇晃的灯光,将账册放在一旁。
他身边的绿箬将药端进来。
之前的病根,一直在,每到秋天就感觉到浑身发寒,嗓子发干发痒老是想要咳出来什么,可是始终咳不出来。
就算真的咳出来,也就只有血。
朝堂之上,军需之事被冷卓域揪了出来,虽然矛头指向赵澄,可是这背后直接指向的是司马,他的姨夫。
他那时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儿。
可是他想的终究还是来了,只要城主怀疑到司马身上,自然就会查到背后给守备军提供军需的他。
那日那个京师纨绔大少找过来的时候,他就知道城主已经有所怀疑。
表面上是来闹事儿的,实际上,从他看到冷卓域那个人第一眼就清楚,冷卓域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
后来,林池那个蠢货当街将人的打死了。
这两件事情发生的太过集中,太过凑巧,让他不能不把二者联系到一起。
死的人是欧阳城主的儿子,而且是最宠爱的儿子。
可是林池,只不过是一个司马夫人的侄子罢了。
只是,他还没有找司马商量其他的事儿,司马就已经找上来了。
“真的不能救?我夫人可就这一个侄子啊!”
他底下的手紧紧攥紧了,嘴角勾着笑意:如果出手了,那就不是唯一的侄子那么简单了。
他看到司马脸上的僵硬,他也知道如果他不救,姨母可能要伤心了,可是眼下他是真的不想救,也不能救。
林池那个人从林家落败之后就一直寄居在司马府上,整天混吃惹事儿,这样的人迟早会给姨母惹出大麻烦的。
而且眼前的事儿,和军需的事儿同时被抓出来,司马再出手无疑是风口浪尖。
他起身:“告辞。”
那是他第一次见她,那是他寒症犯了,眼前只觉得晕眩,就要朝着楼梯上摔下去,可是有人托住了他。
那个人有着和姨母一样的温柔的气息,可是又与姨母完全不同。
绿箬拦住了她,让他能够见她一面。
眼眸温柔清澈澄明,身上带着一种俏皮的朝气和温暖。
他见她要走,连忙站了起来行礼为绿箬的无力道歉。
这事儿本来就是他们理亏,道歉是应该的。
可是他还存了一分私心,那样的女子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后来,他看到她掉的东西顿时明白了,她是谁?
慕容绾,这是近日唯一定下婚期切要成亲的人。
这个人他早有所闻,城主恋恋不舍的青梅竹马,朝堂上的争锋,民间的茶馆都有讲这些东西。
只是,他还从未想到他会和此人扯上关系。
不过萍水相逢罢了,又有什么要紧。
可是,这心里能够感觉到的失落又是从哪里来的?
他让绿箬将那些东西又买了一份送去了丞相府,另外送上了一对玉璧。
他不是什么放不下的人,既然没有缘分自然就只能送上祝福。
只是,绿箬说,他这几日总是心不在焉的。
他笑了:有什么心不在焉的,姨母那边的事情还不够我忙的。
可是,仅仅一面,就可以魂牵梦萦,见之忘怀?
他的心中似乎有了答案。
这件事情根本不是眼前他要思考的,军需之事迫在眉睫。
而且,他已经在思索是否可以用自己的势力去保下林池一命,毕竟姨母对他有恩,滴水之恩,也得涌泉相报。
况且,那是他感觉到的为数不多的温暖。
可是,林池一身是血的进来了,他说姨母被欧阳城主杀了,是为了救他。
自己那时怒不可遏,眼前却只剩下一片空白,为什么不是林池,而是姨母。
姨母所托非人,那个男人居然抱着姨母的尸身上殿理论,纵使眼前的人传的有多么绘声绘色,此人也终究是该死。
顾北辰说的不错,真的爱又怎么会让她如此不得安宁。
他去见了地牢,无论如何,他也要把姨母带回来。
可是他没有想到,那个男人居然想的是他的权势。
要杀了林池,免得被其他人套出什么来。
他一心只觉得悲凉,带着姨母离开。
真情与权势之间,终究会只会选择后者吗?
他的心中只剩下来苍凉,之歌时候却不想他又遇到了慕容绾。
那个他从一开始就要放下的人。
他偶然之间谈到了,顾北辰。
她笑了,眼神之中带着无奈与包容,说:“他,一向如此,从不给任何人留面子。”
这样的话让他真的明白应该放手了。
可是他竟然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让去观顾北辰与她的成亲之礼,他想他一定是疯了。
姨母的祭礼,他没想到她也会来。
似乎在那之后,她与他见面的次数就多了起来。
仅仅是,酒楼的谈天说地,对他来说已经足以,看着眼前带着淡淡笑容的女子,明明决定放手,却始终办不到。
她成亲了,一身火红的嫁衣,在一家人爱重下除了丞相府的门,走向她心悦之人。
他知道,顾北辰的本事,能够护她周全。
只是那个人锋芒毕露树大招风,即使那个人有着通天的权力。
城主果然盯上了他,那日他的好友来找他,说是城主要召他入朝。
他嗤之以鼻,他若早有入仕之心又怎么还会终日一身布衣,专心在这酒楼茶馆之后做这幕后之人。
他要的只不过是还了往日的恩情,自此之后就安心过他自己平淡安逸的生活罢了。
当初的寒症已经留下隐患,他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过上几年。
下狱?
他又有什么怕的呢?
只是,这幕后之人也该出来了吧!
他没有到那个人是林池,一个纨绔子弟居然能够装的那么好,还成功的连他也瞒过去了。
看到林池死了,他心里未尝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从此之后他就真的没有任何负担了。
没有欠别人的,也没有别人欠他的,只是他又何曾想到,欠下的,被欠的东西容易还,情之一字也非幼时的偶尔感觉到的亲情的温暖。
还有,心悦一人,那种情感要比亲情友情复杂得多。
也要比,那些情要浓重得多。
即使,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一切。
他以自己名下的茶馆酒楼转而给顾北辰提供银钱,虽然是想要让城主打消那个念头,其实也有他的私心。
换做之前,他大概永远不会想到,他会对一个仅仅连朋友都算不上的女子让出那么大得利来,可是此时他真的信了。
她突然要去雪芜城,他知道这算是顾北辰要和城主争斗的开始。
只是雪芜城那种地方,他又怎么会放心得下。
所以,他跟着去了。
连着赶了几天的路他的精神确实不大好,可是看到他那一刻他的心却安稳了下来。
一路上果然如他所想,危险重重。
即使带了他手底下镖局的好手,他也不能够和这些经过黑暗手段训练的杀手来媲美。
她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那时她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慌,比起那时在湖中无法呼吸的感觉更甚,身上更是感觉到常人无法想象的寒冷。
他动用了自己沿途的人脉才终于找到了那间酒楼。
看到她的那一刻,他才感觉到了安稳。
雪芜城之行,并非是那么简单,赵澄刺杀也就罢了,这其中不知道牵扯了多少势力。
京师传来消息,张韩奕被杀,顾北辰起兵反了。
听说,顾北辰单枪匹马从城主府的重重包围之下将淅川公主和张韩奕救了出来。
她自此茶饭不思,终日都在为顾北辰事情担心,或者说,从他遇见她开始,她就为顾北辰的事情担心。
惊奇的是,他却丝毫没有嫉妒,只是想着,那个人能够安康,那样至少她眉也不会蹙起来。
但是有一点刻不容缓,他们必须赶往雪芜城,这个时候顾北辰出事,那么她就会更加危险。
雪芜城的案子越发的破朔迷离,种种都在将他们引向未知,而在这漩涡之中,他无能为力。
顾北辰的消息传了回来,他已经赶来了。
他也未尝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无论如何,顾北辰的修为还是能让人相信的。
只是,还是差了一步。
这雪芜城终究是有古怪,她就那样从雪萍城消失不见。
他那时已经乱了阵脚,却依旧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在其中抽丝剥茧,再度找出她的线索。
既然能够找出一次,也必然能够找出第二次。
只是,顾北辰那个人显然已经没有耐心再等下去,毁了秦楼,挥师北上,亲自找墨轩要人。
他知道,顾北辰不是不会谋算,只是前面已经收到过一次她消失的消息,再来一次换谁也无法接受。
他也不能。
但是,他没有那个资格冲冠一怒为红颜。
他们之中也必须有一个人能够冷静下来。
只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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