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chapter12

探望过孙母，秦颂看了眼手表。想着下午三点半时间还早，就没直接走。

        电梯到了一楼后，从玻璃门出去随意转转。

        冬日午后，太阳还没下山，暖融融的阳光照在院子里的银杏树上，温柔美好。

        手机上还停着那天的对话，他没回复，也暂时不想打破这种默认的氛围。

        严格来说，当初认识她的时候正是自己刚离婚，所以很怕自己是错把好感当成情感寄托。

        后来又知道她的年龄，也确实是太小了些。

        可彼此间虽然不说明但是默契和暧昧都是曾经有过的，他也想确认这种情感到底是什么，就觉得不急，再等等，正好那几年他也确实一心扑在工作上。

        等着等着。

        等到她大学毕业，等到她跟他说：我恋爱了。

        秦颂想：那就算了吧。

        招聘时候全程他没管，等薛林把新录用人员的简历放在他桌上，他一眼就看到这个熟悉的手机号码。

        兜兜转转还能落他手里来，这着实是之前没想到的。

        秦颂眯缝着眼笑了声，索性坐在了人工湖边上的长条椅上。提出的【见面】与其说是祈使，不如说是试探。

        因为巧合式的相遇，所以试探还有没有可能。

        他年纪不小，到底也不会在没有结果的事情上白费功夫。知道她的感情并不是非常顺利，想放纵一下去争取。至于最后被拒绝，也是情理之中。

        记忆中的烟火色就是个很有原则的小姑娘。

        阳光很好，湖对岸是居民楼，两边是用一段水泥墙一段铁栏杆这样隔开的，秦颂也闲着，就随意的看着对面。

        结果看着看着，秦颂就看到了陈晞郡。从他的角度看，她是侧着身的，这会在看路，不急不忙的走。

        能看到她侧脸是微微扬着的，两只手都提了黑色垃圾袋。上衣是一件毛茸茸的粉色卫衣，灰色卫裤宽宽松松。

        秦颂没注意，但笑意在眼里鲜活了起来。她走的很认真，也没像时下年轻人，一刻都离不开手机的低头。

        陈晞郡显然没想到墙对面有人在看他，半晌余光都没分过来，拐了个弯往小区门口走，背对着他，很快秦颂就看不见了。

        但他也不急，就继续看着那个路口，果然五分钟后，陈晞郡面朝着这个方向，再次出现，他也终于看到了正面。

        小姑娘戴了蓝色口罩，隔得太远也看不到脸色情绪，只浑身笼罩着不太开心的阴云，空出来的两只手插在裤子口袋。

        慢慢吞吞。

        秦颂倏尔就坐正了些，他并不知道她不开心的原因，但想来小姑娘的情绪大都是跟恋爱有关，又觉得自己紧张地十分多余。

        路并不长，陈晞郡的身影很快进入单元门。

        秦颂抬手看了下时间近四点半，于是也起身。只不过为了避免麻烦没再进去乘电梯，而是直接从地下停车场的入口处走下去。

        秦书记过往三十几年的生活经验告诉他，情绪是最麻烦的东西。既然错过了，就没有必要再追回来。

        这是当然，成年人应该有成年人的自觉和及时止损。

        出门时候，秦颂把车窗开了跟小李道了再见，然后油门一踩，却还是在经过旁边小区的时候看了一眼门牌。

        哦，荷花新苑。

        陈晞郡心情的确算不上好。

        林恒的信息她没回，两人之间好像通过昨晚更多了一层距离。比起之前含含糊糊的隔膜，昨晚陈晞郡把口子撕开以后，那道裂缝显得愈发的大。

        比如两人的步伐，似乎从来不在一个频率。

        可是好像昨晚她的碎碎念被林恒感知到了一样，除了早上那条微信，今天一天，他没再发信息、没再打电话，更没过来。

        怎么办？好像事情被她弄得更糟糕了。

        一个小时前，对接的品牌方秘书姐姐特别抱歉的给她打电话，说这个设计呢，老板依然不是很喜欢，总觉得差了点味道。

        什么味道？隔夜油头一样的味道吗？嗐，这些年过五十的老板们，永远让她这个少女捉摸不透。

        电脑上的线稿已经是第五稿，品牌爸爸始终不满意，就好像传说中要“五彩斑斓的黑”一样。

        啊！身心俱疲。

        从大学开始有意在站酷发了些个人作品，陆陆续续也开始能接到单。又在某红书某音开了账号，零零散散地经营起来。

        尝到了甜头以后，其他接单网站也都有涉猎，但她总的来说还是偏设计。从自由职业角度而言，之前近一年收入差不多七万左右，算是个很棒的兼职。

        工作以后，她开始减少接单，毕竟精力有限。

        这次接的单是给梨做外包装，第一稿对梨的形状不满意，第二稿对梨的位置不满意，第三稿对字体不满意，第四稿对排版不满意，第五稿说是味道不对，反正就是不满意。

        就离谱啊。

        陈晞郡咬着笔想：我看你就是在故意为难我胖虎。

        很显然，情场失意的陈晞郡也并没有在事业上得意。画了半天始终不满意，索性关了电脑。

        在床上思考了一会儿人生被方丽萍拎出去倒垃圾，丧丧的陈晞郡丧丧地出去又丧丧地回来。

        真就欺负老实人。

        市里面的检查差不多下午四点半完全结束的。午餐就是在食堂，城建全员到齐，印象分很不错。

        看王立明的表情也知道，今天的检查还是很给他长脸的。市里面刚走，分管领导就笑眯眯地把王立明叫去办公室了。

        林恒他们其他人送过市领导的车，又继续站在原地目送王立明跟着分管领导去单位主楼。

        郁贝贝百无聊赖，一只脚蹭自己另一只脚，问道：“大家没事儿的话我晚上请大家吃饭呗。”

        “行啊。”几人起哄：“小公主请客谁敢不给脸？”事实上隐隐约约都知道她要调走，不知道这顿是不是道别饭，但总归是不好拒绝的。

        郁贝贝也不在意：“那我先去订饭店，等会儿主任出来你们告诉我一声，我给他打电话。”

        说完偏了头问林恒：“师父，您跟我一块儿去呗，还得买酒什么的。”

        林恒还没说话，起哄的几个人勾肩搭背地笑：“你们放心去，我们回办公室整理下午台账，保证各归各位，圆满完成任务。”说完邱战还敬了个不伦不类的礼。

        郁贝贝就问：“那行呗，师父？”

        未尽之意很明显，林恒也确实说不出他就不参加了这种话，显得有点过于败坏气氛，只得道：“那我去开车。”

        饭局9点才堪堪结束，王立明喝的东倒西歪还不忘叮嘱林恒：“一定要把贝贝送到家。”

        “您放心。”邱战家跟王立明一个小区，郁贝贝给他们之前就叫好了代驾，这会儿一个车回去就行，其他人三三两两打车。

        邱战拍了拍林恒肩膀：“没事儿，我把主任送到家再回去，反正一个小区。你注意点，今天酒是真喝不少啊。”

        “好，你们路上慢点。”人都走完了，林恒才按了按太阳穴试图清醒一点。他不记得今天到底喝了多少酒，但已经远远超出他惯常的酒量。

        今天王立明心情似乎格外的好，劝酒毫不留情。

        郁贝贝结完账出来，看林恒微微弯腰靠着树，清癯的身姿带了浓浓醉意，于是走上前去道：“钥匙给我吧，我先给您送回去。”

        林恒转过脸看她，眼睛赤红地道：“我得把你送回家。”

        这是还记着王立明的话呢，郁贝贝也不跟他辩：“对啊，你钥匙不给我怎么送我呀？”

        林恒一想也对，乖乖从衣服口袋里把车钥匙拿出来递给她。

        郁贝贝没忍住笑出了声，拿了钥匙去路两侧的车位上开车，他这情况就不指望他走过去了吧。

        喝醉酒的林恒听话还是很听话的，车开过来，郁贝贝又下车绕过去打开副驾驶：“能自己上车么？”

        “能。”林恒醉眼迷蒙地，坚强的爬了上去，“啪”的一声还知道带上侧门，可这会儿车里暖的又燥又闷，他伸手就扯开了自己衬衫两粒扣子。

        郁贝贝没扭头，细心给自己系好了安全带，问他：“师父，我上次问的问题你还没说。”

        “嗯？”林恒脑子像跑马，转着圈圈昏昏欲睡。

        郁贝贝头还是低着，车安静的停在原地：“您有女朋友吗？”

        后面的事情林恒记不太清楚了，只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连喝了三杯清水，才勉强压一压喉咙里直往上蹿的酒气。

        喝过水准备看手机才发现没电关机，又给手机充上电，刚开机微信蜂拥而至。

        郁贝贝：【我安全到家啦！】

        郁贝贝：【不过是开你的车回来的哈哈哈，周一早上过来接你哈。我爸还问我开的谁的车，我理直气壮告诉他是我师父。】

        两条信息，时间显示是昨晚的10点23分和10点25分，文字信息后面，还跟了个小猪眯眼笑的表情包。

        表情包是个动图，图上粉色猪抱着肚子，笑的前仰后合。

        也不知道为什么，王立明说着“新区郁书记女儿”的表情和香冶小墅保安师傅讪笑的脸突然间就一起涌到了林恒的眼前。

        然后突然一个激灵，蓦然意识到：距离他和陈晞郡的争论，已经过去了一天两夜。

        两人微信的界面，还停留在他昨天早上的那句：醒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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