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进谗

　　“老臣以为，埋伏彭措虽未能竟全功，但是毕竟诱使他杀父自立，引起了草原内讧，也算是功德圆满了。”满头白发的胡太傅冷冷的说道。

　　“功德圆满？”赵翮变色道，“如今南草原诸部落失去了约束，纵兵劫掠。边军起码多出了五倍的警讯。还有数以万计的边民，他们怎么活？”

　　“王爷不在中枢，自然不知详情。”江太师慢条斯理的说到，“乌鹫在时，每年春秋两季也都会纵兵南下，王爷久驻云中，自然是知道的。”

　　“乌鹫组织的劫掠大都在千人左右的规模，这意味着每次出兵，我们徐军边军也要出兵应付。”

　　“匈军不比我们，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走。放把火拍拍屁股走人是很容易，可朝廷却得出钱修补烽台城墙，救济灾民。招募军队，打造军械，输送粮草，这些开销三年前占朝廷赋税支出的一成不到，如今已是达到了两成。”

　　“是啊，”太尉曾贺生也连忙接道，“两个月前，左贤王和彭措两人在幽辽又是一番劫掠。今年朝廷开销估计会超过三成。”

　　“当初朝廷就有旨意要放弃河套诸郡，全部以长城为界，就没那么大军费开销了。要知道，云中郡虽然兵最多不过两万，但每年军费和幽辽两州十几万军队差不多。绝大多数都浪费在运输上了。”大将军赵泉也痛心疾首地说道。

　　见众口一辞，把责任都推卸到了自己身上，赵翮沉默不语。

　　可江太师依旧不依不饶，“匈人在草原上来去如风，剿不胜剿。我大徐以城堡烽台为主，坚壁死守，只要匈人占不了好处去，自然也就退走了。”

　　“太师所言有理！”曾太尉附和道：“幽辽一带长城完全覆盖，只有万人以上规模的匈军才可攻入。而那种规模的入侵，匈人一年最多也组织一次。总比我军东奔西走，疲于奔命的强。”

　　“而且，省下三十万两银子，长安的宫殿工程也可以马上开工。”江太师最后一句话终于点醒了皇帝。

　　“唔，那就先这样吧。皇叔啊，这次你出塞和谈，功劳不小。但是治国安民还是差了些，你回长安府邸去闭门静思吧。有事，朕自然会找你的。除了太师，其余人都跪安吧。”

　　别看赵翮年纪不过四十，可辈分还比皇帝高了一辈。不容他分说，徐皇就让众人跪安了。

　　“太师啊，你说现在能省下三十万银子，可能吗？”徐皇享受着从江南进贡的蜜桔和荔枝，一边问道。

　　“回陛下，今年因为左贤王和彭措入侵，可能没有那么多结余。不过明年开始，应该就能省出不少了。”江迢腆着一张老脸，媚笑着答道。

　　“陛下，此次秦王出使，怨怼颇多啊。”

　　听了这话，徐皇开始警惕起来，“他都说什么了？”

　　江太师慢慢靠近皇帝，轻言细语道：“秦王一脉一向以忠义自诩。往日里总是逢人就说他祖宗救驾还政之类的陈年往事，现在陛下不用其计，心中更是懊悔。”

　　“懊悔？”徐皇纳闷道，“他懊悔什么？”

　　“秦王过去，不是在云中郡当镇北将军吗？他镇守边关三年有余，听说颇有人望。”

　　徐皇听了这话，神色大变：“你是说……”

　　“不错，如今秦王世子还在云中城。虽然薛志强的奏报上没有提到他，但是据传沙陵大捷，就是出自于他的手笔。”

　　“不太可能吧？朕记得他儿子才十七岁，就有这般本事？”徐皇终于坐起身来，抚须沉吟道。

　　“秦王平日里对太子也颇为不满。几次偶遇，要么就是训斥一番，要么就是话不多说两句，拔脚便走，弄得太子和胡太傅颇为尴尬。”

　　“哼，连太子都不放在眼里。朕在他心里，恐怕也是个昏君吧。”徐皇冷冷道。

　　“陛下明鉴！”江太师再上前一步，“秦王有功于社稷，民间又颇多人望。此人久留于洛阳，恐怕……”

　　“那依你的意思，该怎么办？”

　　江太师嘿嘿一笑，附耳上前，细细说来，徐皇不禁言笑眉开，连连点头，“就按你说的办！”

　　***

　　云中城

　　自乌鹫可汗被弑后，草原上的各部落纷纷选边站队，开始了大规模的互相屠杀，这让云中城夜夜都提心吊胆。

　　几乎每个时辰都有溃军或者大部落里偷偷出来打草谷的匈军打劫的警讯。一时间，各部队也不分什么职责，连城防营都上阵，各营换班着轮流值守。一旦哪里出事，就立刻奔往现场，好在匈军也都是小规模抢劫，最大不过百人规模的偷袭。

　　可是长此以往，云中郡的商路几乎已经断绝，城内也是百业凋零，守军更是疲惫不堪。一些稍小规模的店铺纷纷倒闭，更多的人则选择南逃。偌大的云中城在短短半年间就空了一大半。

　　最关键的是，自打秦王调走后，云中城就再也没补充过一兵一卒。即便薛志强把桢陵的后旅调到沙陵驻防，徐军也是堪堪仅能自保。因此每日徐军将士们一闲下来就在讨论何时撤防的事宜。

　　可是这一讨论，就是两年半的时间，直到赵晟在云中城呆满了整整三年，朝廷还是连屁都没放一个。好在每月的粮饷军械供应还都跟得上，不然这些形容枯槁的将士们可真的以为自己被抛弃了。

　　站在空旷的城墙上，赵晟俯视云中，只见街道落尘，十室九空。城外则是阡陌荒草，鼠鸦狐兔。

　　这两年多来，匈军的袭扰渐渐减少，但是溃军和分裂出来的小部落却越来越多，逐渐形成了对云中和沙陵的包围之势。这样一来，从中原来补给粮饷的队伍就难以通过了。

　　这一日，正是徐军的发饷日，可是已经连续两个月没有粮饷补给的士兵们早已没了盼头，纷纷东倒西歪的躺在城墙根晒太阳。

　　“世子爷！世子爷！将军大人请你到太守府说话！”

　　张东圳的话就像一颗石子扔进了死气沉沉的小池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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