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子之于还

第一百二十一章子之于还

        苏湄的病，有了很大的起色。

        恢复活力的丫头又在院子里和四喜玩玩闹闹，或者安静地坐在房间的一脚，鼓捣着自己的木工。她生病时，江闵担心操劳，便把她做木工的玩意收了起来，是这几日身子渐渐恢复，才又还到了她的手里。

        苏湄摆弄剃刀，将面前一块木头一点点地雕刻出形状，天气一天天回暖，马上就要到春天了，她打算做一个大大的花盆，然后在里面种好多好多漂亮的花。

        四喜给苏湄找了些种子，大多是从太医院那里讨到的中药种子，还有一些是野花野草的种子，苏湄都高高兴兴地接纳了，想着往土里一撒，能长出什么都行，倘若什么都长不出来，她就捉几只蚯蚓进去，便当自己养蚯蚓了。

        苏湄手巧，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一朵牡丹便刻了出来，轮廓漂亮，惟妙惟肖。

        听到身后传来推动轮椅的声音，苏湄回头便见江闵出现在自己的身侧，笑颜浅浅地看着她，“你可真悠闲。眼下国战在即，或许只有你有心思做花盆种花种草。”

        苏湄放下手里的活，略显无辜地冲江闵眨了眨眼睛，“做花盆种花种草，不好吗？”

        额......

        她这问题，倒把江闵问住了。

        “很好呀。”江闵认真想了想，稍微往前坐了坐，伸手抚摸花盆上的纹路，这花盆苏湄做了三天，已经有了大致的轮廓，只需要往上刻一些装饰，再稍稍打磨一下周围。“但是，如果我能搭把手，和你一起忙，就更好了。”

        话音刚落，江闵手中多了把剃刀。

        剃刀小巧，刀柄苏湄细致地包裹了一层绸缎，就算长时间握在手里也不会磨损虎口，刀锋的部分被磨得非常锋利，保养得极好。苏湄指了指花盆并不光滑的棱角，“你要帮忙，就把这里磨平吧。”

        江闵一怔，反应过来轻轻敲打苏湄的脑袋，“知道了，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嘿嘿。”苏湄笑得更甜，身子往后靠了靠，就这么贴坐着江闵的轮椅，“你从来就没有让我失望。快想想，这花盆上要不要提一首诗，可是我不会作，字也写得一塌糊涂。”

        父亲倒是写得一手好字，也擅长雕刻，以前苏湄做了好东西要题字，都是苏洋代劳。可惜父亲不能经常进宫，有些挫败。

        江闵默了默。

        苏湄抬头，突然想到了什么，“你刚才说国战在即，我们又要打战了吗？你还会出征吗？”

        苏湄不想分别，也不想提心吊胆。

        “我这模样，还能打仗吗？”江闵俨然，就算他没有废掉双腿，能征善战，江勉也不会放心他去前线的。

        “对不起。”苏湄注意到江闵的腿，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傻问题，江闵又该失落了吧。她把身子再往后挪了挪，从后面看，几乎整个人都坐在了江闵腿上。

        “我见过百里郁了，她说你的腿还有得治，不如我们试试？”她抬起亮晶晶的眼眸，澄澈地看着江闵。

        “你见过百里郁？”江闵关注的重点，并不是自己的双腿，而是苏湄竟然见过百里郁。

        “对呀。”苏湄干脆点头，没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妥。“你一定想不到，她没有回叶秦，还留在皇宫里。不过她让我保密，不许告诉给别人知道。”

        “她还跟你说了什么？”

        江闵握着剃刀，压着满满的怒气再问苏湄。百里郁就是个疯子，一直潜伏在宫里不说，竟然还要招惹苏湄？

        “她还说，我做这么大个花盆真是无聊，为什么不直接花钱买一个，可是这能一样吗？”苏湄一边回想一边摇头，“我还是更喜欢自己做的花盆，买的多没有意思。”

        江闵一默。

        也罢，这问题，他还是问百里郁吧。

        “对了，你还没有说，要在花盆上刻什么字呢。”苏湄总算想起之前的那个问题，一脸期待地看着江闵。

        江闵眼眸一沉，倒是有了主意。

        “子之还兮，遭我乎峱之间兮。并躯从两肩兮，揖我谓我儇兮。”这还是诗经里的句子，说得是两山上打猎的猎户遇到一起，相互欣赏的赞叹，说明了当地民风彪悍，马背上决定一切。

        国战在即，再品这首诗俨然有另外一层意思，写在花盆上倒是应景。

        “嗯？”

        苏湄眼珠瞪得滚圆，磕磕绊绊地又把江闵刚才所念的诗再重复了遍，满是不解地摇头，“我听不懂，什么意思？”

        江闵不解释，只是眼眸含笑地看着苏湄。

        “算了，你说合适就合适吧。我们找个人把它刻在花盆上，好不好？”苏湄知道自己脑袋不大灵光，干脆江闵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花盆做好也是放在他的房间里，整日陪着他的。

        江闵的屋子不但黑，而且死气沉沉的，一点朝气活力都没有。如果养些花花草草就不一样了，会有活力有意思，连带着心情也会好上许多。

        “行。”江闵摸了摸苏湄的脑袋，望着少女灿烂的笑颜，却没有忍住，轻轻咬住她的唇。

        苏湄一惊，手上锉刀一滑，本来已经刻好的牡丹突然多了一道裂痕，小丫头看到，心疼极了，赶忙从地上捡起细碎的木屑，一点点地塞进去，妄图将那条裂缝盖住。

        可惜，轻风一过，吹走木屑，伤痕又暴露了出来。

        “啊......”

        苏湄委屈皱皱巴巴地看着江闵，就差哭给他看了。

        “对不起，”江闵从善如流地道歉，指腹轻轻点了点苏湄的唇瓣，“你太可爱，我没忍住。我下次，一定努力。”

        “你......你要努力什么？”苏湄更委屈了，她不是这个意思，想到江闵以后要努力克制，不吻自己就更委屈了，可是她个小姑娘怎么可能说出那样的话来，一张脸不自觉涨得更通红，结结巴巴不知所云。

        “努力，再亲你呀。”

        江闵凑近，再吻上苏湄。这一次学聪明了，先拿掉了她手里的剃刀，再叮嘱小丫头闭眼，专心致志接受他的一吻。

        唇齿相依，还有他身上熟悉又好闻的气息。

        ............

        “太皇太后到。”外面突然传来宫人的一声，惊得苏湄慌乱站起，连连往后退，一脚踩进花盆里，摔倒在地上。

        “湄儿，没事吧？”江闵反应过来，连忙推着轮椅到了苏湄跟前，让她支撑自己站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母后为什么突然来到清纳房，但这小丫头也太不经吓了。

        苏湄摇头，晃晃乱乱地站了起来，躲在江闵身后。

        可惜江闵坐在轮椅上，苏湄身子再是娇小，也无处可躲。江闵叹了口气，把她拉了出来，“放心，这是清纳房，母后没法吃了你。你出来，给她落落大方地打个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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