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吹个牛皮

莫和与黎浅只有一面之缘，时隔多年，他们都已经不是曾经的样貌，多少已经变化。黎浅只能感慨，莫和跟他的父亲莫离越来越像了，连身上发出来的威慑感都是一样的，可见，他这些年来从未停过对自己的磨练。

        “参见太子殿下。”

        莫和走到黎浅面前，伸手扶他，四目相对，眼眸中都很难藏住本来的模样。

        “浅公子不必多礼。”莫和说。

        黎浅感觉莫和变了，以前的莫和冷漠，决计不会说出这样礼貌非常的话来，给面子的抱抱拳足矣，不给面子的，完全可以无视对方的存在。如今，莫和很显然非常懂得如何与人相处，人前人后尽显太子风范，找不出一丝一毫不得体的地方。

        “父王得知浅公子要回琉璃国，本想亲自设宴为你和淑仪夫人送行。可惜，父王身子抱恙不能亲自相送，还望见谅。”莫和说。

        “岂敢。有太子，已经给足了黎浅面子。”黎浅说。

        莫和请黎浅入贵宾席，满桌精致无比的食物，满屋都是醉人的酒香，黎浅只顾跟莫和太子杂七杂八东扯西扯的闲聊，几乎没有吃任何东西。

        “上酒。”莫聪对侍女说。

        “来来来，我自己来就好。”黎浅握了那倒酒侍女的手，一双眼睛盯着人家不放，看的侍女都不好意思了，酒就那样满了酒杯，溢了出来。

        “殿下，别看了，酒洒了。”楚羽从怀里拿出银线制成的手帕递给黎浅。若是有毒的，手帕便会变色。

        黎浅手一摸就知道手帕是什么材质，小心擦去溢出来的酒渍，手帕并未变色，拿起来敬了太子，仰头喝了下去。

        那女子便陪在黎浅身边伺候，给他的碗里夹菜。

        “这是我们离国的窖鸡，尝尝。”莫和说。

        黎浅看着眼前的食物，扯下鸡腿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似乎一点儿都不担心那食物有问题似的。

        莫聪有在食物中下药，看到黎浅吃了那么多，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由得有些好奇。

        给莫聪倒酒的侍女小声说：“殿下莫等了，今日宴席上的食物和酒都是太子亲自验过的，下了东西的，进不来了。”

        莫聪看向莫和，用手垂打在凳子上，脸上尽可能的保持着微笑。

        “浅公子在封城多年，感觉我们离国如何？”莫和问。

        黎浅酒足饭饱依靠在软枕上将腿搭在扶手上，怎么看也不是一个国君长子该有的模样，倒有些市井流氓的德行。

        “说实话。我挺喜欢离国的！有的住，有的吃，还送我美女，我都不想回去了！但是我娘想啊~我每次说不想回去，我娘就要杀我的女人。啧啧，太子殿下，你说我容易吗？”黎浅说。

        楚羽皱眉，杨娅杀小薰这事儿听钟正提过，似乎黎浅言语之中并无虚言，但是心里却有一个声音提醒他，这是黎浅蒙莫和的话。

        “淑仪夫人是琉璃国独一无二的国母，当年也是为了两国交好才会委屈来我离国。如今，国主亲自上书请求接回淑仪夫人和公子，就算你我再投缘，也是要分开的。”莫和语重心长的说“离国看似霸道，其实并不想与他国发生冲突，稳定政局才有助于国力发展。无奈啊，你越强，别人越是害怕，害怕之后就会陷害，一步步把本该和平共处的局势拖向了战争，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我也是。”黎浅附和着。

        “浅公子回到琉璃国可不要忘记了我这个朋友，多跟令弟说说不要破坏两国贸易，给老百姓饭吃，总比兵戎相见来得好。”莫和说。

        黎浅明白，莫和说的这些有挑拨之嫌。其实，根本不用莫和挑拨。黎勤绝对不会允许他这个嫡出的长公子跟他去争帝位。离国同父同母的兄弟尚不齐心，各怀鬼胎，他跟勤，同父异母，又怎么会同仇敌忾呢？退一万步，他想不争，出卖杨娅的王夫人，受尽屈辱的杨娅也不会善罢甘休吧？琉璃国不可能太平下去了。

        “哎呀，我这个人啊，对权力一点儿兴趣都没有。让我正经八百天天批奏折，一个时辰我就翘辫子咯！我压根不想跟勤争。”黎浅感慨。

        李思插嘴道：“有些事，不由公子控制啊。”

        “哎？这话真说错了。”黎浅纠正李思“琉璃国以孝道治天下，繁衍子嗣是大事儿。太子殿下也要到娶妻的年纪了吧？”

        莫和放下酒杯礼貌笑笑。

        “可我不想！”黎浅说的理直气壮“女人太麻烦了，聪明的吧像我娘，凶悍了些。蠢的，日久色衰，谁还能提起半点兴趣？我很想找个男人，搭伙过一辈子算了。哈哈。”

        “……”

        “……”

        “……”

        “……”

        哐当，莫和与楚羽手中的酒杯不约而同掉在了桌上。莫和尴尬迎合黎浅干笑起来，大概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最难的笑声了。

        “浅公子，说笑呢？”

        黎浅大方手一挥：“我是认真的！征服女人算什么？征服疆土算什么？能够让一个男人交出全部的心，那才是成就。太子殿下，你的心里装的是离国的百姓和基业，能拿出多少去爱一个人？不能吧？如果有一天，你的江山和天下，你的基业和权力对一个你爱的人而言，统统都是放屁的时候，你会不会觉得这个人才是活着的意义？”

        莫和沉默了，他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自古帝王皆寂寞。古往今来，没有一个帝王可以遇上一个让他舍弃江山的人。就算有，也是遗臭万年，被人诟病。千古名君，留下的尽是功绩，倒是被人编出了不少儿女情长。分析之后无不感慨爱上帝王的人，何其悲情。莫和要做离国的明君，所以他早早就舍弃了爱一个人的打算。黎浅今日的一番话，听起来荒诞，却一下子动摇了莫和争取王位的决心。如果真能得到这样的人，他什么都可以不要。

        莫和看着眼前的黎浅，他有一种被人理解的感觉，背负了二十年的期待，承受了二十年的压力，一瞬间轻了。

        黎浅笑了，握了莫和的手。黎浅第一次握莫和的手，他的手很冷，似乎没有任何温度。握住的时候能够感觉到莫和微微颤抖了一下，似乎非常不习惯，但是他还是忍住了，任凭黎浅握在手里。黎浅的手是暖的，把莫和身上的寒冷驱散开来，被暖热的血流入心脏，身子也有了暖意。

        “我只要一人，天下什么的，我才不屑呢。”

        莫和看着黎浅笑，看着他仰头喝酒的样子，竟是羡慕不已。

        楚羽也注视着黎浅，他觉得感情这种事根本不需要花心思和时间去追求，人应该把时间放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经过黎浅一番荒诞的言论，楚羽发现不论自己多优秀，最终还是为了能爱一个人，以及得到一个人的爱。至于这个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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