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转危为安

　　这一天，杨澜觉得时间比自己活过的二十多年加起来还要长。这是他第一次经历这种即将生离死别的事情，但却再也不想让它发生了。

　　在这期间，工匠们和老张来过，二黑和小黑也来过，可唯独他的家人却不在他身边。

　　荀彧也问过杨澜，是否要加紧通知一下大师的妻儿，结果被杨澜拒绝了。理由是他觉得鲁大师这样的人，一定会没事的，老天爷不会把如此和蔼、正直又忠心的人带走。

　　其实杨澜这样做也有私心，他是害怕，害怕自己真的无法面对大师一家人。害怕当大师年幼的儿子问自己父亲怎么了时，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整整一天，杨澜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了鲁大师的每个反应。哪怕是一丁点细微的动作，对于自己而言也是天大的喜事。

　　荀邓二人也劝过他吃点东西，他也不吃。水还是说了好久，才勉强喝下一口。杨澜说自己现在不饿也不渴，就盼望着大师能睁开眼叫他一声敬之。他甚至还想着或许可以求求先知，让它把老爷子救活。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锁好门窗，注意防盗……”打更人的声音，在深夜里总是显得特别嘹亮。时间已经是夜里寅时三刻，杨澜半倚着床梁睡着了。

　　“主……主公……”一个微弱而又无力的声音，从鲁大师的嘴中传出。

　　就是这两个字，杨澜如闻雷声。一下子从凳子上蹦了起来，俯下身子用耳朵贴进了大师的嘴边确认。

　　“主公……老……老夫把剑制……成了……”大师那熟悉的声音又再次想起，杨澜字字听的真切。

　　杨澜的心顿时被撕成了碎片，想着都这个时候了还惦记着什么破剑，叫自己如何不愧疚啊。随后轻轻的握着大师的手说：“我知道，我都知道。老爷子您现在别说话，留点力气，我马上给您端水。”

　　“来人呐！文若！士载！大师醒了，快去叫大夫！快去叫大夫！”杨澜趁着端水的功夫，吼着屋外的荀邓二人去找大夫。

　　没过了片刻，邓艾就带着一名老者进了内屋：“大夫……大夫给……给老爷子找来了！”

　　杨澜赶忙让开位置，请大夫上前诊治。只见大夫伸出手往鲁大师脉上一搭，眉头就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

　　众人看着大夫的表情，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心说一直昏迷不醒的老爷子突然开口，不是有好转的迹象，就是回光返照无异了。

　　“病人的脉象十分虚弱，不过性命算是保住了。我行医多年，从没见过如此顽强之人，也许他心里还有什么未完成或牵挂的事，才让他挺过了鬼门关。我一会再开几副补气血的方子，调养一段时间应该就没有大碍了。”大夫从床边站起身子，脸上带着笑容对众人说道。

　　三人皆是泪流满面，大夫的这短短几句话，对他们来说无疑是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现在听鲁大师已经没有性命之忧，顿时喜极而泣，激动之情难以抑制。

　　“太好了！老哥哥终于没事了！今后又可以和我们一起把酒言欢，促膝长谈了！”鲁大师对于荀彧来说不止是朋友，更是知己与兄长。如今看着老哥哥命悬一线而得生，第一个念头就是以后再也不让他做傻事了。

　　“死……死老头，害我为你担……担心了七天。等你好……好了，我定要好好教……教训你！”就属邓艾哭的最厉害，可还是不忘和大师打打嘴仗，不过这次知道老爷子是没精力和他斗了。

　　杨澜见荀邓二人都在庆祝鲁大师转危为安，此时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慢慢的站到床榻前，猛的跪了下去，将头重重的磕在地上：“老爷子！您受苦了！”

　　“没……事……没事……”鲁大师虚弱的声音再次响起，滴滴泪水也从眼角处滑落。

　　“老爷子，您现在身体还太虚弱，不宜多说话。敬之有几句话，一直放在心里没敢与您说。”杨澜跪在鲁大师面前，神情似是有些恍惚。

　　“好……说吧……”

　　杨澜极力克制着泪水，闭着眼睛说道：“其实，敬之每次见到您，都让我回想起了自己的父亲。这么久的时间里，我也一直把您当做一位长辈，当做是我的亲人。您那次说想追随我的时候，我嘴上拒绝，内心却是无比的欢喜。这次……这次……我是真的没想到，会把您害成这样。我知道您有儿子，可今天您就成全我一回，让我当一次您的儿子吧！”

　　“父亲！不孝子……给您磕头了！”

　　杨澜一直以来所积攒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爆发了。真是痛哭流涕到不能自已，所有的自责、委屈、思念、痛苦，都在此时掺杂在他的心里，一股脑的发泄了出来。

　　自从来到这里，多少个日日夜夜，多少个辗转反侧。杨澜何尝不想再回到自己原来生活的世界里，可以在父母面前任性，可以找一份工作，可以再去玩一次三国志。

　　但在这里，他是荀彧和邓艾的主公，他是机智过人的杨二小，他是上艾县百姓的希望，以后还会是更多人要依靠、信任的伙伴。可他唯独不能做自己，不能做真实的杨澜。

　　“儿……爹不怪你……”

　　鲁大师何尝不是将杨澜视为最重要的亲人。看到他就像看到那个风华正茂、意气勃发的年轻时的自己。包括这次为了救自家老小妻儿，不惜以身范险智斗赵国君王。心中早已认定杨澜就是那个值得自己这把老骨头一生追随的人。怕只怕时日无多，不能亲眼看到主公一统山河，匡扶天下。

　　荀彧与邓艾见两人情深意切、披肝沥胆，早已是哭成泪人。这样的主仆情、忘年交世间也难得几回闻。

　　后来，杨澜将竞拍大会又向后推迟了半个月，说要亲自照顾鲁大师的生活起居，要看着他一天天的好起来，现在没有什么事能比这更重要了。期间大师想给杨澜看剑，也被一口回绝。

　　又过了将近十日，鲁大师已经能自己下地到处活动了，面容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就是身形还略有消瘦。毕竟消耗的气血，可不是靠这几天就能补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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