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佩佩上山

唐姗姗正想着吴佩佩去双胞胎姐妹家会不会带坏两个孩子，给盐井沟村人留下不好印象的事，对江妈妈说的话就没回应。

过了一会儿，冷贵香又幽幽地说：“我也不是不支持月月工作。只是我们村工作不好做。就说村上的老书记杨尚武，在江心月爸爸去世后，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没少刁难我们家。分田分地净分蓄不了水的高傍田和瘦薄的坡坡地给我，为了这个，我没少跟他吵架。他恨死了我，觉得我尖牙利嘴不饶人，在月月读高中申请贫困助学金时硬是不在证明上盖章。好在月月争气考上大学了，又考上了公务员，还当了副局长，我的腰终于可以挺直了，终于可以在那些当年欺负我的人面前出口气了。可月月偏偏要来当村支书，杨尚武肯定会认为是月月夺了他饭碗，认为我们在报他的仇，还不知道他会对我们做出什么事来。”

唐姗姗知道农村人好面子、争饿气，听江妈妈如此说，心想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谁还有精力计较这个？但又不好明说，只得安慰冷贵香道：“江妈妈，你就别操心了，心月自会处理的。”

两人一时无话，陷入无边沉默中。

吴佩佩跟着李甜甜姐妹，一路欢歌笑语来到半山腰。李甜甜说：“佩佩，你待在家里，我跟妹妹去山上牵羊。等会儿回来再煮夜饭给你吃。”

“我也去。”

“你穿拖鞋，又长衣大袍的，怎么去？小心灌木丛挂烂你衣服。”

佩佩只得留下来。她环顾李甜甜的家，房屋低矮破旧，但房前屋后倒收拾得整洁干净。她想像不出来，两个如花般的美丽姑娘在这山旮旯怎么生活下来的。如果是自己，又该怎么办？

不一会儿，两姐妹哼着歌儿牵着10来只羊从外面回来了，跟着他们回来的还有一个头发花白、面容苍老的老奶奶，微驮的背上背着一个背篼，里面装着茄子、豇豆等蔬菜。

甜甜婆婆看到家里来了小客人，忙叫甜甜赶快生火煮饭。佩佩急忙跟过去帮忙。甜甜麻利刷锅，又塞了一把柴草到火膛里引燃灶火。一股浓烟迅速从火膛里飘出，将佩佩熏得手舞足蹈、咳嗽不止。

李蜜听得咳嗽声，大声喊：“佩佩，出来，里面热。”佩佩一边擦泪一边往外走，甜甜忍不住哈哈笑：“大小姐，对不住啊。”

甜甜婆婆忙伸出手，爱怜地帮佩佩捋了捋额头上散乱的长发，慈爱地说：“姑娘，农村条件差，不比你们大城市，你将就点儿。”随后又大声跟甜甜说，“甜甜，今晚加几个鸡蛋，给这位姑娘补补营养。”

佩佩知道农村人很宝贝鸡蛋、鸡鸭鱼肉等，如甜甜家，鸡蛋甚至是换取生活费用的重要物资。她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感动，对甜甜以及甜甜的婆婆。

夜饭很简单，鸡蛋丝瓜面。当甜甜将一大盆面端上八仙桌时，诱人的香味谗得佩佩直流口水。她不敢相信，这大山里的一盆面竟然可以匹敌她和哥们一起吃的烤串。

甜甜婆婆拿来一只大碗，在给佩佩夹面条时，特意将鸡蛋多夹了一些。佩佩看在眼里，除了满满的感动，心里还有一股别样的滋味。朴实的乡里人没有看不起她，也没认为她是一个坏孩子，反而尊重她、疼爱她。佩佩端起碗，似有千斤重。她趁甜甜婆婆不注意，又将鸡蛋夹回到面盆里，说自己太胖，需要减肥。

佩佩吃了一碗，觉得丝瓜面比城里的杂酱面好吃，又去面盆里夹了一碗。

“姑娘，粗茶淡饭，你莫嫌弃，要吃饱啊。”甜甜婆婆慈爱地看着佩佩。

“婆婆，我从没吃过丝瓜煮面条，好吃。”说完又呼噜呼噜吃起来。

“佩佩，婆婆好喜欢你，都不喜欢我们了。”李蜜在旁边打趣道。

“来者是客，不许乱说。”李德福在旁边阻止道。

佩佩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心里既温暖又感动。

收拾完碗筷，李甜甜将凉床搭在晒坝里。三个女孩躺在凉床上，看着满天繁星，任凭呜呜的山风吹拂，白天的暑热消失殆尽。

“你们很喜欢读书哇？不觉得读书很枯燥？”佩佩想起白天姐妹俩听说可以补课那高兴劲儿，忍不住问他们。

“至少比干活好。教室里窗明几净，凉凉快快的，多好。”李蜜抢着答道。

“读书可以学到很多知识。知识可以改变命运。”甜甜一扫平时的活泼，严肃地说道，“像我们这种山旮旯的孩子，要想走出大山，要想过上好日子，只有读书。”

“爸爸还经常拿亮亮大姑给我们当例子。”李蜜补充道。

“亮亮大姑是谁？她很牛吗？”佩佩问。

“江心月。在城里当官。她小时候家里很穷，没钱给她读书，她自己到处借钱读，读大学时边打工边读书，现在可好了，当大官了。”李蜜一提到江心月，心里满是崇拜和仰慕，更是一个山里娃对知识最朴素的尊重。

“可是，那些字母组成的陌生单词，多难背啊，看到就头痛。还有数学，证明去证明来，起什么作用？”佩佩困惑地问道。

“你在思想上不要抵触它，用喜欢和热爱的态度去对待，一点儿一点儿地学，你就不会感到枯燥了。”李甜甜耐心说道。

两姐妹正兴致勃勃讨论学习，没想佩佩困意袭来，竟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天醒来，佩佩睁眼一看，自己躺在挂有蚊帐的床上，两姐妹已起床不知去向。明亮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屋子显得静谧美好，仿佛在梦中一般。

佩佩翻身起床，一看身上还穿着昨天衣裤，闻一闻，一身酸臭，便想着要洗个热水澡。

来到屋外，甜甜婆婆正在洗衣服。“姑娘，我烧了热水，在灶火上，你洗个澡吧。”甜甜婆婆随后拿来一个大塑料盆，放在晒坝边缘用树枝围起来的一个小房子里。佩佩只得自己去倒水，然后拿了毛巾、洗发水和香皂，将就着洗了澡。佩佩边洗边想，这山上什么都好，就洗澡和上厕所不行。厕所窄小，蚊子又多，不舒服。

太阳升得老高了，两姐妹才从外面回来。甜甜婆婆急忙招呼大家吃早饭。甜甜说，为了下午能去听课，吃了饭还得出去割两背草回来。佩佩叫甜甜给自己找身衣服，将身上的裙子换了，又穿了甜甜的运动鞋，三个孩子便嬉笑着去割草了。

时间虽然是上午，但因是仲夏时节，外面依然热得让人大汗小汗地出。

没有目标任务的压力，佩佩只是觉得好玩。甜甜和蜜蜜因为她是客人，也不催她干活。两姐妹背着背篼寻到山坡一背阴处，便手脚麻利地割。

“甜甜，李蜜，你们别那么拼，慢慢割，小心中暑。”佩佩只是跟着她们走，都热得汗珠大颗小颗地滚。

“你找个阴凉处歇着。我们要是不赶快点儿，等会儿太阳大了，就更热了。”甜甜边答应边割草。

佩佩又想起昨晚甜甜和蜜蜜跟她说的“知识改变命运”的话，心里感慨不已。自己要什么有什么，却偏偏不喜欢读书，还每天跟着哥们混社会。要是把自己的好条件给这两姐妹，不知道她们命运会发生什么改变。两姐妹即使面对这样的条件，不生气不抱怨，反而热情似火地争取，哪怕有一丝丝改变命运的机会也决不放过。这山里的孩子真能吃苦啊。

两姐妹很快割满了两大背篼青草，带着佩佩欢快回家。

为了上课，吃完饭，两姐妹又专门洗了脸，换了干净衣服，这才带着书本往山下走去。

一路吆喝亮亮，又呼叫权娃，还叫上了几个留守的同班同学，一群小伙伴很快到了学校。

唐姗姗午睡刚起，就看到孩子们准时来了。佩佩也在他们中间。唐姗姗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佩佩，中规中矩的T恤、短裤、运动鞋，素颜，这跟以前总爱扮酷的吴佩佩叛若两人。她快速地将惊讶表情收起来，招呼同学们到教室里就座。

“妈，带花露水没？”

“怎么了？”

“山上的蚊子真毒啊，一咬一个包。”

唐姗姗急忙找出花露水，蹲下身就要给佩佩喷。

“我自己来。”

唐姗姗又是一惊，佩佩不但没大呼小叫，还镇静自若地自己喷，这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啊？

唐姗姗摇了摇头，快步来到教室。

“同学们，相信你们都知道我名字了。新学期我上初二英语，刚好是你们的英语老师。今天咱们坐在教室里，也不是正式上课，大家放松。

昨天跟你们聊天，知道你们对英语有股天然的抗拒感，觉得它是外国的语言，难记难学。其实，你如果把它当成你喜欢的游戏，从一开始就喜欢它接受它，学字母，记单词，练句子，你会发现它跟我们小学学语文拼音、组词、造句是一样的，一点儿也不难。

想想啊，你们玩的很多游戏，或者你们使用的很多小程序，程序员在开发时都是使用英语的。你们如果想像以后自己也去开发游戏，那现在学英语一定会很带劲儿。”

权娃和亮亮，以及其他几个男孩子，他们没想到唐老师会这样讲，个个听得哈哈笑。

唐姗姗知道他们基础差，便想从激发他们的兴趣开始。她坐到他们中间，就像聊天一般，将英文字母的读、写规范讲了一遍，然后又教了20个单词。

孩子们因为格外放松，听得倒是格外认真，背记起来也特别快。唐姗姗不失时机地表扬道：“我说你们都很聪明嘛，这么快就记住了。”

下课了，大家下意识地往后面看，没发现吴佩佩。亮亮小声问：“怎么没看到佩佩来上课？”

“人家成绩好，不用补。”李甜甜小声回道。

“她应该是回宿舍补觉了。昨晚晚上喂了一晚上蚊子。”李蜜悄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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