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回家

他开始犹豫，反思，向前走究竟值不值得。心中突然出现一个奇妙的想法，一个温柔可亲的声音：“回来吧，孩子！回来吧……”

        他向后退了两步，风雨骤停，天空大放光明，天边冉冉升起的太阳发散着明亮的光芒，照亮了黑暗。

        此时，终于能够看清身处的世界，以及藏匿在黑暗中的物体。

        湛蓝明亮的天空之下，飘着几朵洁白的云彩，在云层之下，层峦叠嶂的山脉此起彼伏，犹如屹立在天边的巨人，犹如不朽的建木。

        而脚下……他终于看清了脚下，那是一片清澈透亮的溪水，他踩在溪流的卵石上，几只调皮的小蟹从脚趾边爬过，无名的小虾沿着溪水随意游动。

        俞弦深吸一口气，心底传来的执拗的感觉告诉他，只要喝上一口溪水，生活便能达到幸福美妙的境地，再也不用思考一切，再也不用为未知的前途拼搏奋斗。

        他凝望着清澈的溪水，深深的弯下腰。忽然，倒映在溪水中的人脸上，伤痕累累的脸庞上，还有几滴近乎干竭的血液滴落。

        鲜血滴落的刹那，他心中陡然一惊，痛苦和愤懑重新回到了心中，所有的苦痛和磨难也回来了。

        他望着那个映着狰狞面容的溪水，望着溪水中的倒影，忽然叹了口气。

        叹气的刹那，四周的景物迅速消失不见。四周重新变得黑漆漆的，看不清天空，摸不到大地，只有脚下传来的真切感触，让他知道踩在坚硬的物体上。

        此时，他不确定究竟踩在什么上面，因为时而有轻微的颤动声，一如最初听到的那种诡异的脉搏声。

        他在心底默默的呼唤系统，系统没有回应，仿佛已经被隔绝于此地之外。无果，他只能硬着头皮，遵循着内心的指引，走向那个并不愿前去的光亮。

        疾风骤雨去而复返，雨水抽打着脊背脖颈，鲜血顺着胸膛流下来。他感觉不到湿漉的衣衫，于是无法确定自己有没有穿着衣物，但眼下顾不得那么多。

        他加快脚步，于是风浪更加凄厉，几乎化作刀劈斧砍。他弯下腰，试图避开迎面而来的裹挟在风暴中的藤蔓，但藤蔓准确地命中了他，死死地缠绕住他的手臂。

        随着时间渐渐流逝，他的速度越来越慢，眼下仿佛从暴风雨中脱身了，却陷入了泥泞难行的、长满坚韧藤蔓的沼泽地里，几乎失去了前进的能力。

        身体在莫名的黑暗中渐渐沉沦，周围时而有幽光闪烁，或许是沼泽地沉寂者们哭啸的亡魂。

        它们渴望见到新人，渴望见到死亡。唯有见到新的死亡，它们那愤怒、恐惧和绝望的心，才会感到一丝舒适。

        噗通！

        他猛地摔倒在地，幽光们更加活跃了。它们渴求的死亡终将来临，而那将是为数不多的盛宴。

        “该死……究竟是什么……”

        他喘了几口粗气，饶是以异能者的体质，也难以抗衡巨大的压力。他艰难的往前爬行，腹部似乎能感觉到正在蠕动的烂泥，里面甚至有亡者们不甘的手臂和手指。

        它们不断的往上伸，竭尽毕生之能，想要抓住正穿越沼泽的生物。那个该死的活物，让它们感到愤懑和恐惧，仿佛存在的意义被同时打破了，只剩下满心的怒火和茫然无措。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感觉身体骤然一轻。紧接着，一道光迎面而来。那里站着一个身材矮小的人形生物。

        他感到难以置信，颤声道：“婧婧？是你吗？”

        人形生物忽然扭过头，笑颜如花。

        俞弦大喜过望，连忙道：“婧婧，快跟我走。”

        沈婧点点头，快步走向他，伸出左手。俞弦牵起她的手，一时间却不知该去往何地。于是，他轻声道：“婧婧，你知道该怎么出去吗？”

        沈婧歪着头想了想，笑道：“知道呀，不过要走很长的一段路呢！”

        俞弦松了口气，道：“没事，那我们快些走吧，外界不知过去多久了。”

        听到俞弦提及外界，沈婧的身躯微微一颤，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归终没有扭过头，而是指向了前方，道：“随我来，就在前面！”

        俞弦点点头，没有松开她的手，快步跟着向前跑去。

        说来奇怪，自从遇到了沈婧，所有的压迫感和敌意通通消失了，他猜想应该是沈婧灵能的作用，心底暗暗称奇。

        十几分钟后，他们穿越了那个传来亮光的孔洞。令人感到神奇的是，这个只有两寸半径的小洞，竟然可以轻松容纳两人穿过。

        终于又回到了熟悉的家园，他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咱们终于回家了，这段路可真够累的啊。”

        沈婧笑道：“是啊，那里有很多怪物，真不知道哥哥怎么坚持住的呢！”

        俞弦苦笑道：“我也没办法，咬牙坚持呗。”

        沈婧笑了笑，忽然捂着肚子轻声道：“哥哥，我肚子饿啦！”

        “好，我去给你做饭。”

        他宠溺的一笑，伸出手揉揉对方的脑袋，而后走向厨房。冰箱里的食材早就吃完了，只剩下几包泡面。

        他烧开水，撕开泡面，倒入锅中，一切轻车熟路。

        沈婧站在一旁，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他，时而皱眉，时而摇头。

        几分钟后，他端来煮好的泡面，道：“快吃吧，吃完才有力气活下去啊。”

        沈婧接过白瓷碗，笑道：“哥哥又在乱说话了，什么叫吃完才有力气活下去？”

        俞弦微怔，道：“这外面的变异兽……”

        突然，他望着窗外，忽然感到一阵错愕。

        明媚的阳光下，人们在自由自在的散步休闲，儿童的欢笑声和大人的呵斥声不绝于耳。他难以置信的望着这一幕幕，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是我记错了吗？”

        沈婧笑道：“哥哥，你不要总是沉迷电子游戏了，一起来吃吧，下个星期你还要去面试呢！”

        “面试？”

        他忽然感觉脑子一片混沌，一些记忆似乎弄混了，分不清哪个应在什么位置。

        沈婧笑盈盈的看着他，道：“好啦，别想那么多了，吃完我们去玩吧。”

        匆忙应付了几口后，他带着满心的混乱思绪一起来到楼下。俞弦仰头望着悬于中天的太阳，温暖的阳光照在脸颊上，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难道，一切都只是梦境吗？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他便感觉到内心轻松无比，仿佛那些混乱记忆都被摒弃了。

        沈婧牵着他的手，轻声道：“来玩过山车吗？”

        俞弦脸色一苦，笑道：“你去吧，注意安全。”

        “嘻嘻，还是恐高呢！”

        她不再勉强，蹦跳着走向游乐场，登上过山车。注视着沈婧渐渐消失在视线边缘，他叹了口气，喃喃道：“看来真的是做梦。”

        俞弦坐在长椅上，微笑着望着手里拿着棒棒糖走过的小孩子，无奈的摇了摇头。经历了那么多痛苦的梦后，他终于意识到生活的美妙。

        如果时间能就此停滞该多好，阳光不会消散，花朵不会凋谢。远处少女被风拂起的秀发飘来淡雅的香味，他轻轻嗅了嗅，旋即想到此举会不会太过龌龊。

        许久，沈婧带着一大堆的糖果跑了回来。她伸出白嫩的小手，将攥着的糖果递给俞弦，道：“来尝尝这个呀！”

        俞弦笑着接过，剥开糖纸，准备抛入垃圾桶内。但垃圾桶离得很远，他犹豫片刻，趁他人不注意时，悄悄松开手，任由其被风带走。

        沈婧微微一笑，道：“哥哥，没素质了哦！”

        俞弦尴尬地笑了笑，连忙站起来，快步去追越飞越远的糖纸。淡淡色泽的糖纸随风越来越高，直至再也触摸不到。

        他望着这片糖纸，望着它消失在视线中。在与太阳呈对视角度的时候，糖纸倏忽间隐没于高楼之后了。

        俞弦凝望着明媚的太阳，温柔的阳光仿佛抚摸过生硬的脸庞，浑身酸涩的肌肉也获得了解脱，变得轻松而灵活。

        凝望许久，他低下头，看向小跑来的沈婧，对方的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他疑惑的问道：“婧婧，有什么心事吗？”

        沈婧摇头道：“没什么，就是一想到哥哥工作后就要离开我……”

        她泫然欲泣，俞弦连忙安慰道：“不会的，无论我走到哪，都会带着你的。”

        沈婧眨眨眼，惊喜的问道：“真的吗？”

        俞弦伸出手指，道：“来，我们拉勾！”

        “好！”

        望着重新展露笑颜的妹妹，他暗暗叹了口气。随着生活的负担日益加重，他不确定能不能履行承诺。

        这些话没有说出来，她的年龄太小了，还不到面对生活的时候。现在的她，只需要在温暖的春天尽情徜徉，而不必忍受凛冽的秋风和酷寒的严冬。

        他再度望向天空，似乎那里有着令人心安的事物。仔细想了想，应该是明媚温暖的阳光，唯有哺育万物的阳光，拥有如此的魅力。

        “哥哥，我们回家吧？”

        沈婧忽然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可怜巴巴的说道。

        俞弦笑道：“怎么，玩累了吗？”

        沈婧点点头，道：“感觉好困呀，想回去睡觉了。”

        “好，那咱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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