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镇子

接下来，大家没有继续探讨魔法和卢恩符文。老酒保正巧有事要去附近的镇上，奥莫德便邀请众人与之同行。

        俞弦等人欣然应允，他们很快启程，前往据说有半天路程的镇子。

        沿途俱是荒芜山岭，看不到粮食作物种植的景象。俞弦不禁好奇他们的食物来源，得知他心中的疑惑后，奥莫德解释一番，大意为镇子上有售卖大麦的店铺，其他人未经允许，不得擅自种植。

        奥莫德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后，将眼中的怒火压抑住。他接着讲述，在他父亲还在的时候，他们曾经在门前种植了一片蔬菜，在发芽长叶的第三天，一群执法队迅速赶到，将农田毁坏一空，随后处以高额罚款。

        自那以后，尽管奥莫德并不了解他们如何发现的，但他也不愿意再行冒险之举了。每个月前往镇子上购买大麦和蔬菜，成为必不可少的一件事。

        老酒保也有相同的经历，除此之外，他还有更离奇的事：这些遍布荒郊野岭的小白花、小黄花，当他采摘后准备酿酒时，执法队神奇的赶到了，要求他支付足够的金额，以补足他造成的损害。

        老酒保自然不愿意，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放到谁头上，谁都不会乐意。于是，执法队‘轻轻’的教育了他，让他明白了床铺的温暖——他被打的两个月下不来床，期间幸好有相熟的女性照料，不然铁定活活饿死。

        最后，倒在地上的老酒保还是缴纳了罚金，这笔不菲的费用一般是那名照顾他的女性垫付的。因为若拿不出足额的罚金，执法队还会带他离开，让他感受一下更贴心的照料。

        谈及那名女性，众人来了兴趣，颜忱好奇地问道：“那是你的恋人吧？怎么没有看到她啊？”

        老酒保痛苦的摇摇头，道：“她在几个月前去卖身体，结果对方不肯付钱，将她打成了重伤。当我找到她时，已经生命垂危了。”

        颜忱眼神一黯，喃喃道：“对不起……”

        老酒保摇头道：“没事，这不是你的错。”

        他没有再说下去，眼中的恨意和怒火愈发旺盛，奥莫德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沉声道：“卡丽玛的死，我也有错……”

        老酒保再度摇头道：“这无关任何人，唯一铸下错误的，是那群不配称之为人的畜牲！”

        奥莫德喃喃道：“唉，倘若那时我没拉着你喝酒，而你就可以陪着卡丽玛一起去了。”

        俞弦惊愕地听着他们的讲述，忽然发现了一个共通点，两人并不认为出卖身体是一件错误的事，不然也不会有奥莫德的那句话。

        对他们来说，这仿佛是一件习以为常的事。他无法确定是本地的风土人情所致，还是因为窘迫的生活所致。

        没有出声，只静静的听着，时间在沉默的倾听中逐渐溜走，镇子黑色的缩影也终于出现在视野里。

        颜忱看到小镇，突然间想起什么，走过来嘀咕道：“你说他们会不会把咱们的舰船搬走卖掉？”

        “呃，应该不会吧。森林里应该没多少人发现才是。”

        见俞弦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她再度说道：“我不是说救生舱，我是说护卫舰啦！”

        “噢，你说它啊。从那么高的地方撞下来，你就别指望能回收它了。就算被人搬走，也是搬走一堆破铜烂铁，有啥好在意的。”

        俞弦摇摇头，继续朝远处走去。

        他不肯前去寻找护卫舰，还有一个原因，那条龙未必死去，冒然过去恐怕枉送性命。再者，龙和本地居民是敌对关系，若是借本地人之手消灭它，那就太好了。

        对于那条脾气暴躁的龙，俞弦没有什么好感。尽管有文明神话的好感加成，但它令自己舍弃了护卫舰，短时间内无法回到地球。

        “它的味道应该挺好的。”

        金毛屁颠儿屁颠儿的跟在后面，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俞弦自然知道它的意思，转头看了它一眼，笑道：“要不你去看看？如果它死了，你就加个餐；没死的话，你就帮它加个餐。”

        金毛打了个哆嗦，连连后退，道：“我才不去哩！”

        小镇的外围是坚实的墙壁，有些像古时候为了防止土匪、马贼侵扰而修建的，但在这颗星球，他不确定是不是如此。

        宽大的门前站着几个持枪的守卫，俞弦仔细瞅了瞅，发现是老旧的机械枪支，连能量武器的边缘都没摸到。

        守卫看到面容迥异的俞弦等人，立刻持枪走上前，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么一副怪模样！”

        颜忱仔细看了看他们那三只眼，刚想反问回去，却见奥莫德走上前，满脸堆笑的说道：“他们是从其他地方来的吟游诗人，所以容貌和我们不太一样。”

        “哦？这么说来，你是认识他们咯？”

        守卫点点头，随即将枪口对准了他，喝道：“规矩懂得吧？”

        奥莫德苦笑道：“懂得，懂得！”

        说着，他从腰间口袋里摸出几枚钱币，塞到守卫手中。守卫掂了掂钱币的份量，与旁边几人对视一眼，满意的点点头，一挥手让开了道路。

        走了一段路后，颜忱愤愤的骂道：“真是一帮吸血鬼，就知道要钱！”

        奥莫德摆手道：“不要这么大声，被他们听到会惹麻烦的。”

        颜忱不屑道：“麻烦？我从来不怕麻烦，要不是今天心情好，我一锤一个全给他们砸成肉酱！”

        奥莫德打量了她几眼，苦笑着摇摇头，认定这只是小女孩的气话，没有再劝阻。

        俞弦见状，道：“别着急，再看看。”

        他心中已有决意，但仍需仔细观察，才可下最后定夺。

        众人继续往前走，巫婉低声道：“这究竟是怎样的社会结构啊，你看这镇子一副古代建筑的形式；再看那些武器，怎么还挺先进？”

        俞弦苦笑道：“我也觉得离谱，而且他们还有克隆科技，这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揠苗助长后的产物。”

        “等等，你这么说，倒是提醒了我。”

        哈维点点头，突然说道。

        俞弦疑惑道：“什么意思？”

        哈维沉声道：“之前奥莫德说过，这些变化是从一百年前开始的，那么会不会有一种可能，即某个发达的文明接触到这颗处于封建或奴隶社会的星球，然后将各种技术交给了他们，却没有足够的时间提高人们和统治者的道德标准？”

        “呃，还有这种事？”

        俞弦惊愕不已，倘若有如此好心的文明，那他们做事的目的是什么？

        哈维点点头，道：“一般而言，这种非常规的接触是违反星际公约的。但是呢，星际公约设立的目的，不就是让各文明违反它吗？”

        “……”

        听到这么理直气壮的离谱话语，俞弦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只能听哈维继续讲下去，对方没有啰嗦，继续道：“这种接触通常带有社会实验的目的，以此来观察整个社会的运转、变化，以及在道德、哲学等方面的影响。”

        “也就是说，将整个文明当成了社会实验的小白鼠？！”他惊讶的瞪圆了眼，奥莫德两人困惑不已，明明知道对方在谈论自己的国度，却听不懂讲得是什么。

        “有可能。当然，也只是有可能。”哈维没有再说下去，俞弦也没有继续追问。眼下这种情形，似乎只有这一种解释。

        老酒保突然停下脚步，敲了敲门，喊道：“加林娜？”

        一个年轻的女性从窗户里探出头来，问道：“博尔科？你怎么又来了？”

        博尔科，也就是老酒保，他嘴角溢出一丝苦笑，道：“没什么，来镇子上办些事，顺便来看看你。你还好么？缺不缺吃的？”

        加林娜连连摇头，催促道：“你快些走吧，我还忙着呢！”

        说着，里面传来粗鲁的男人的喘息声。

        博尔科点点头，道：“注意安全。”

        他还想再说什么，但是加林娜已经缩回了脑袋，顺便关闭了窗户。隔音并不好的窗户里，传来轻微的响动，以及难以描述的碰撞声。

        博尔科站在原地，神情颇为复杂。奥莫德见状，轻声解释道：“这是他恋人的妹妹，自从恋人死后，博尔科每个月都会来看看她，以免悲剧再次发生。”

        俞弦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仿佛胸口被一块巨石堵住了，难以喘息，连愤怒都无法升起。

        巫婉神色复杂的望着关闭的门窗，她曾经有过类似的经历，是被迫的，痛苦难以想象，难以忘却。

        眼前的加林娜似乎是自愿的，她并没有不快的神色，也没有悲痛欲绝的哭喊。可是，她望着紧紧关闭的窗户，心底一个声音执拗的告诉自己，那也是被迫的，受到了同样的压迫，处于同样绝望的境地。

        这种压迫和她所受的苦难完全相同，只是施虐者略有差别，一个是个体带来的压迫，一个是畸形的社会结构带来的压迫。

        这两种在后果上是一致的，她或许明白自身的处境，但没有反击和逃离的能力。

        巫婉站在那里，周身的魔法力量愈发混乱。奥莫德忽然感觉幽冷的风拂过面颊，他抬起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天竟然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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