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谈判

“你们这些混蛋！”

        男孩低沉的声音从狗嘴里传来，金毛作势咀嚼两下，他立刻骂道：“别乱动，你那些腥臭的牙齿！”

        金毛嘿嘿冷笑，舌头将其往后送了几分。男孩连忙用匕首卡在它牙齿的缝隙里，避免自己滑到喉咙中去。

        “怕了吧！”

        得意洋洋的金毛晃悠着脑袋，里面的男孩顿时跟着晃荡起来。他挣扎着嘶吼道：“你这个狗东西，我早晚……我早晚要杀了你！”

        “诶？你怎么知道我是狗？谁告诉你的？”

        金毛听到对方道出自己真实身份，心中甚是疑惑。心底暗暗猜测这个世界是不是也有同族，一想到那些同族都死在了铁心灭绝者的手中，它立刻感到十分悲哀。

        但当它想到没有谁能与自己抢夺食物时，心中的悲伤又转化为狂喜。它嘿嘿的笑个不停，在男孩听来，犹如恶魔的嘲弄。

        男孩趴在舌头的末端，身后就是粉嫩的喉咙。每次呼吸，都有唾液从四面八方涌来。幸好他不必以氧气做生命的基础，否则已然窒息。

        “好了，将他吐出来吧！”

        俞弦一摆手，金毛再次唾的一声，将男孩吐在了地上。落到地上的男孩痛苦地翻滚几圈，此时顾不上身体带来的惊喜，恐慌终于战胜了愤怒。

        他清楚的感知到，身体在抗拒那个该死的狗嘴，那里面的恶臭和恐怖让他面如死灰。挣扎着扯下脸上的唾液，从地上爬了起来。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

        俞弦凝望着对方，后者低着头，许久没有说话。他注意到一点儿，男孩的匕首是垂下的，而非此前那般，锋刃始终对着两人。

        这或许代表着他的态度开始软化，想到这里，俞弦一抬手，道：“金毛，来，将他……”

        “等等……呜……”

        男孩猛然抬头，刚喊出半句，突觉眼前一黑。再睁开眼，自己又来到了那熟悉的地方，可恶的狗嘴里，腥臭的狗牙都在嘲笑着他的无能。

        “该死！”

        男孩骂了一句，将匕首熟练地卡在了牙缝里，阻止身体的下滑趋势。这一次待了没几秒，便听到俞弦的声音：“快吐出来，他好像说了什么。”

        金毛呜咽道：“有吗？我怎么没听到？”

        男孩察觉到金毛的意图，这个狗东西在趁机报复，它的耳朵之灵敏，怎么可能听不到？

        “放我出来，我有话要说！”

        他大喊一声，金毛叹了口气，悻悻地将其吐出来。浑身湿淋淋的男孩狠狠地瞪了眼金毛，然后扭头看向俞弦，道：“说吧，你们要谈什么？”

        俞弦沉声道：“刚才说过了，我的两个朋友中了你手中匕首之毒，正在转化为灵体。我需要你来解除这种毒素。”

        男孩摇头道：“这是不可能的，我从来不会淬毒。”

        俞弦盯着匕首，道：“问题不在你，而是那柄匕首。它拥有着你难以想象的力量，正是这种力量带来的伤害。作为持有者，你应当对此负责。”

        巫婉认真地听着，心底忽然传来颜忱的吐槽声：“喂！我说，你们有必要对一个战败者这么客气吗？三下五除二给他弄死，再把匕首抢过来不就好了？”

        巫婉回应道：“你能不能少说几句，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

        颜忱嘿嘿一笑，道：“那我可以勉强接受一米七三的身材，但胸不能太小，一定要美观！头发长短都行，大不了我自己慢慢等它生长……”

        “你给我闭嘴！就算不救你，还有婧婧呢！”巫婉说完，颜忱立刻反驳道：“我看婧婧肯定也想换个身体，她的心理年龄已经很成熟了，天天带着一副小孩子身体不是很憋屈吗？你看这个好机会……”

        眼看她还要喋喋不休下去，巫婉翻了个白眼，尽量使自己冷静下来，专注地看待眼前的问题，不必听她啰嗦。

        男孩沉默了片刻，道：“匕首？我不相信你的话，这柄匕首是有些奇特，但绝不会是你编造的那些。”

        “莫非你真的以为，单凭玛瑞娜一人之力，能够转变那么多的亡灵？”剑灵从远处飘来，冷冷地说道。

        男孩一怔，疑惑地看向对方，道：“玛瑞娜的实力很强，魔法造诣极高，转化些许亡灵算得了什么？”

        “真是无知！”

        剑灵嗤笑一声，然后问道：“那你可曾注意，战斗中的亡灵所发生的某种变化？”

        “变化？”他眉头微蹙，思索着之前的一幕幕景象。当时虽然一心想要暗杀敌人，对亡灵的情况没有过多在意，不过那些变化是有看到，而且无法反驳推诿。

        “你是说它们能够抵挡火焰？！”

        这是最直观的变化，最初的亡灵会被烧为灰烬，战斗的后半段，亡灵们能在火焰中坚持数秒，而且身体会有不同程度的保留。

        “不错，那只是变化的一部分。”剑灵顿了顿，继续道：“变化的首要原因就是你手中的匕首，你只不过是它的傀儡，是它的载体罢了。”

        “这……”

        男孩下意识地朝匕首望去，突然，匕首变得滚烫，逼迫他松开手。黑色的匕首悬浮在半空，与长剑遥相对峙。

        一股沉闷的气息在逐渐复苏，其中的愤怒、仇恨和毁灭万物的欲望也随之苏醒。男孩受到气势的影响和压迫，凝实的身体逐渐黯淡。

        剑灵劈出一道白色剑气，将他与气势隔离开。男孩停止了变化，身躯重新凝实，他惊讶地望着匕首，看着上面翻滚不休的黑雾。

        那些雾气与亡灵身上的雾气无有差别，它们像一只只狰狞的手臂，试图抓握周围的一切。剑气所化的屏障将他牢牢保护住，男孩后退了两步，惊讶的说道：“这，这是什么？”

        “这是纯粹的恶，是世界毁灭时的愤怒和复仇的意志。”剑灵说完，剑锋处有光华流转，同样的黑色雾气逸散开来。

        “你这是……”

        俞弦看向剑灵，后者苦笑道：“对方已经被激怒了，我也不得不露两手。这时候很难顾忌到你们，照顾好自己吧。”

        说罢，它一飞冲天，匕首亦随之腾空而起！

        一剑一匕首在空中对峙，两种色泽相仿，但意义截然不同的雾气逐渐膨胀，毁灭性的气息使人心头战栗，难以应对这种场面。

        “你先过来。”

        俞弦朝男孩招招手，后者慢慢走过来，视线依旧停留在天空中的两团雾气上。黑色的雾气狂暴而迅速的混成一团，内部时而有惊雷阵阵，仿佛一场暴风雨正在酝酿。

        谁都知道，那里的力量远超了风雨，再强大的风暴，也比不上这种仇恨。两个文明，以及万物临死前的怨恨的结晶，今日交织在一起。

        与其说在战斗，不如说在互相打招呼。这般说来固然怪异，但两团雾气给人的感觉就是如此，相比之前的气势，现在的动静太小了，太柔和了。

        突然，狂暴的气浪化作冲击波，从空中陡然爆发！大地上的植被残骸和无数的亡灵肉眼可见的碎成了一滩渣滓，在冲击波及体的刹那，一个柔和的光盾从半空降落，将他们囊括在内。

        “吓死我了。”

        巫婉松了口气，庆幸的看着周围。突然，她仿佛意识到什么，惊恐的叫了一声：“不对，婧婧她们的身体！”

        “遭了！”

        俞弦暗道不妙，急忙朝远处奔去。那道冲击波已经摧毁了远处的树木，此刻看不到具体的情形。

        身体中，颜忱非常冷静，劝慰道：“没关系，没了就没了吧，我一点儿也不在乎什么一米八的身高，一头黑长直，漂亮的脸蛋……”

        “你倒是不在乎，婧婧呢？！”

        巫婉跟着往前跑，还要忍受颜忱的喋喋不休。她咬着嘴唇，努力使眼泪不至于流出来。很难想象，如果她们的身体消失，在短时间无法离开的情况下，她们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或许生命就此走向尽头，双方再也无法相见。耳畔的喋喋不休落下休止符，从此只能成为回忆，甚至在回忆中随时间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

        砰！

        俞弦狠狠地撞在了光盾上，他痛苦地捂着血流不止的鼻子，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巫婉猛地停下脚步，惊疑的问道：“怎么回事？”

        “出不去，应该是前辈在保护我们。”俞弦悲哀的连连摇头，踉跄后退。男孩站在远处，默默地注视着这边。

        他已经想到发生了什么，心中无有感觉。那两个人死去与否，与自己固然有关，却不是需要怜悯的理由。

        大不了赔她们一命，但怜悯敌人，他绝对做不到。心中虽然这样想，考虑到旁边的金毛，还是没敢有所动作。

        那只金毛眼睛瞪的滚圆，望着自己的眼神都充斥着怒火。仿佛它随时可能一口咬下去，结束自己短暂却悲哀的生命。

        对于眼前的困境，男孩突然感觉非常的安宁。也许知道死亡即将到来，内心反而不再有对未来的恐慌。

        只要死去，一切负罪感就不存在了，那些罪恶和错误存留在世上，但也与自己无关了。至于玛瑞娜，想到她，心中多少有些不舍。

        这种不舍也在逐渐消退，当自己死去，她也可以回到文明世界，重新享受美好的人生。自己将化作一个记忆的符号，沉淀在时光的长河中，化作微不足道的泥沙，任凭岁月冲刷，直至归于虚无。

        只要死去，一切的一切都将消失。不必再牵挂一切，不必再担心一切。就连‘一切’这种词语，也失去了意义。

        想到这里，心中的安宁悄悄转变为期待。他仰起头，看向天空，无比的希望死亡立刻来临。

        当死亡降临的刹那，真正的安宁将永久环绕在身畔。

        男孩抬起头，看向金毛，轻声道：“来吧，遵从你内心的愤怒，咬下来吧！”

        金毛诧异的打量着这个神经病，伸出前腿将其一脚踢飞。什么破玩意儿，不就仗着自己不能杀他，还敢在这里嘲讽自己？

        男孩撞在光幕上，背部传来疼痛感。疼痛刺激着敏感的神经，让他状若疯狂。他一边嘶声笑着，一边朝金毛跑来，口中高呼着：“杀了我！杀了我！”

        或许在种种压力下，这个年轻人终于承受不住了。他所受的伤害来自于精神上的重压，铁心灭绝者所做的一切，由良知牵引着，背负在了己身。

        金毛后退两步，警觉地看着对方，嘀咕道：“这家伙不会是失心疯了吧？”

        小红摇头道：“不像，也许是陷入了幻境。”

        “嗯？”

        金毛吃了一惊，连忙咬了小红一下，道：“让我瞅瞅你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小红恼怒地低吼一声，飞到它的脑门上，照着它的鼻子踢了一脚，骂道：“你看看是不是真实的！”

        “啊哟！”

        金毛低下头捂着鼻子惨叫，男孩看到两兽的动作，疑惑的停下来。他茫然无措的环顾周围，随后叹息一声，颓然坐倒。

        “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在巫婉的帮助下，鼻血已经止住。听到金毛的惨叫，两人疑惑的看去。

        天空中，两团雾气仍在缠斗，它们的招式和攻势超乎了人们的想象，这似乎涉及到规则的争夺，涉及到对本源力量的理解。

        所以，这种层次的战斗在外行人看来，不过是将要下暴雨的前奏罢了。一团乌云，纵然雷声阵阵，又有什么可怕？

        “婧婧，你害怕吗？”

        俞弦将心思沉浸在心中，沈婧在记忆的图书馆中飘来飘去，听到他的声音，抬头看向高处，笑道：“不怕，说不定能换一个新的身体呢。而且，我感觉现在的身体太小了，能直接换一个大的也很棒！”

        “呃……”

        他想要吐槽，小小的年龄怎么会想这些东西。沈婧察觉了他的想法，抿嘴一笑，没有回答，转而指着一本尘封已久的书籍问道：“哥哥，你从来没告诉过我，小时候竟然还做过这种事呢！”

        “嗯？！”

        俞弦定睛一瞧，封面上刻着自己小学时期的往事。似乎是暗恋某个同学而写下的日记？那些早该忘记的事情，竟然被她逐一翻找出来。

        “咳！年轻不懂事，这多正常！”

        话虽这么说，可他还是狼狈的逃离了。沈婧感知到对方的注意力挪开，微微一笑，继续翻阅被遗留在历史角落的黑历史。

        “小婉，你说咱们是不是要考虑给她俩制作新的身体？”俞弦摩挲着下巴，沉声问道。

        巫婉还没回答，就听到颜忱猖狂得意的笑声。笑声极其刺耳，仿佛在对自己发出无情的嘲弄。

        “小婉姐姐，你看他也很赞同我的想法嘛！要我说，你俩也该换一下口味，时间长了不会腻吗？”

        “滚！”

        不理会颜忱促狭的调侃，巫婉认真地说道：“是该考虑了，依我看，还是按照她俩现在的身体，制作两副相仿的。”

        “不行！”

        “不行！”

        两人内心同时传来反对声，同时选择了忽视。俞弦点点头，道：“你说的很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哥哥，你要是敢这么做，我就将你的那些糗事公之于众！”心底，沈婧用力地挥舞着拳头。

        “咳！”

        他尴尬地咳嗽两声，又道：“小婉，我觉得婧婧的心理年龄也算成熟了，要不咱们考虑一下，制作一副成年女性的身躯？”

        巫婉道：“这不太符合她的情况吧，这么小的孩子，万一被人家哄骗了……”

        “还有能哄骗她的人吗？”

        “不管怎么说，我感觉很难接受。而且她如果换了新身体，那小颜忱肯定也吵着要，到时候该怎么办？”

        “怎么办？给我也换一副呗！”颜忱满不在乎的说道。

        俞弦皱眉道：“你说的也对，让我再考虑考虑。”

        说罢，将意识沉浸于心底，问道：“要不算了？”

        “不行！”沈婧用力地挥舞着拳头，身边摆满了从三岁起到十几岁的黑历史。看着那厚厚的一堆书籍，他头都要裂开了。

        这些事要是传了出去，自己还用做人？赶紧找个角落钻进去吧，也许与老鼠为伴最好不过……

        “这样，咱们先以婧婧做个实验，如果她能胜任成年人身躯，那就任她使用。如果不能，咱们就重新制作儿童身躯，怎么样？”俞弦揉着眉心思索片刻，沉声问道。

        巫婉疑惑的打量着对方，怎么在这个问题上有这么多方案，要不是相信对方的人品，此时她已经要想到某些可怕的情节了。

        思索片刻，巫婉点头道：“也好，那就这样吧。”

        下定了结论，颜忱方的抗议被忽略不计。

        天空中，两团黑雾逐渐收缩，似乎有分出胜负的趋势。又过了几十分钟，黑雾渐渐消失，长剑和匕首重新展露出来。

        无从判断胜负，长剑缓缓坠落，匕首同样如此。

        突然，光幕消失了。

        俞弦立刻站起来，准备去看看她俩的身体是否安在。这时，剑灵忽然叫住他，道：“别去了，我都保住了。”

        它的声音充斥着疲惫，看来刚才的战斗损耗颇大。那柄匕首重新回到男孩腰间的鞘里，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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