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04

然而敲响门的那一瞬间卡蜜拉就后悔了。

        卡蜜拉啊卡蜜拉，你怎么能因为一点小小的烦恼就去打扰大祭司的安眠呢？

        她羞愧于自己的任性，在想当场打退堂鼓的时候，那扇门静悄悄地打开了。

        门后站着大祭司。

        “是卡蜜拉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睡不着？”

        “啊……嗯。”

        看到少女的忸怩的神色后，他了然地笑了笑打开门。

        “那么，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在把少女放进房间后，他打开了灯问道。

        漆黑的房间顿时被照亮，卡蜜拉眨了眨眼睛，准备好的说辞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大祭司没有穿那件纯白镶着金边的祭司服，而是换了一身黑色的睡衣，银发散乱，领口大开着，能看见他脖子上挂着一条浅蓝色的圆形吊坠。

        一时间她眼神都不知道该放到哪里去，在支支吾吾乱飞的时候，被桌上的某样物品吸引了。

        看起来像是某种摆件，造型却又很奇怪，整体呈现黑色，上半部分是黑色与银色相间的对称条纹装饰，里面似乎还包裹着一个圆形的东西，似乎能打开的样子。

        怎么说呢，是和平常的大祭司风格格格不入的东西，但与现在一身黑衣的他又十分搭配。

        “那是什么？”她看着那个东西有些好奇地问道。

        大祭司也不避讳她，拿起那个东西递到卡蜜拉面前：“是‘媒介’。”

        “媒介？”卡蜜拉把玩着手上的东西，找到了一个按钮。

        当然，她没有手欠地按下去，也没有注意到大祭司一瞬间紧张的神色。

        “与巨人沟通的媒介，‘火花棱镜’，我是这么称呼它的。”大祭司说。

        卡蜜拉看着手里精致的东西：“火花棱镜吗……真漂亮。”

        灯光下的黑色火花棱镜呈现一种透明的质感，那中间包裹着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一种宝石。

        “卡蜜拉想要一个吗？”

        “诶？”没想到大祭司会问出这个问题，卡蜜拉还有些不敢相信，“我也可以拥有吗？这可是与神明沟通的媒介哦？”

        “相信自己的话，你也可以拥有这种力量。”他从她手里拿过火花棱镜放到一边，示意她坐在沙发上。

        大祭司坐在她身边，很自然地翘起腿，又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块光屏递给她。

        “试试看吧，你想要什么样式的？”他顺手把笔也递给了她，就好像是真的打算给她做一个这样。

        卡蜜拉还有些不敢相信：“我真的可以吗？”

        “不是说了吗？只要你相信自己的力量，那这份力量总有一天会是你的。”

        他的话似乎带着某些双关的含义，然而卡蜜拉也不知道这种暗示从何而来。

        少女摇了摇头，专心拿着笔画着自己想要的样子。

        一段时间后，她有些忐忑地把光屏递给大祭司：“您看……这样可以吗？”

        她参考了大祭司的那份火花棱镜的样子，但修改了一下装饰，把上面的装饰改成了菱形的，手柄的部分同样是黑色，带有金色边缘作为装饰。

        不知道的人看起来大概会觉得这是一对。

        “很漂亮。”

        出乎意料地是大祭司肯定了她的设计，似乎并不介意的样子。

        卡蜜拉松了一口气。

        “过段时间我会做好，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你，在这之前，卡蜜拉还可以考虑一下生日那天还想做点别的什么。”他收起光屏，又抛出了新的问题。

        “生日啊……”大祭司不提起来，卡蜜拉甚至都差点忘了这回事。

        她是带着不详出生的，直到认识大祭司之前，她一次生日都没有过过。

        去年大祭司送了她一个头饰，现在还在她的头上戴着。

        现在一时半会让她想也……

        “不着急，卡蜜拉可以慢慢想。”他柔声道，“时间不早了，你也该回去睡觉了。”

        “啊……好……”

        卡蜜拉晕乎乎地离开大祭司的房间，躺在自己床上时她才恍然记起自己去找他的目的。

        “真是……太怂了。”少女捂着脸在床上打了个滚，但现在她的脑子里已经被新的东西占据，再也没空去想其他乱七八糟的了。

        第二天醒来时，外边已经大亮。

        没有了侍女喊她起床，她还有些不太适应，神殿的房间很冷清，摆设也一概没有，不知道她的东西今天会不会送过来。

        她往枕头下面摸了摸，摸出来自己的光屏。

        点开界面后，果然露露耶昨天被怪兽袭击的消息已经占满了各大头版头条，与之对应的就是关于那个黑色巨人“迪迦”的消息和各种猜测。

        现阶段的人类对光之巨人的区分还没有多大的概念，也不知道巨人之间是否也分了阵营，至于谁是光之巨人谁是黑暗巨人就更加不清楚，只一概称之为“神”。

        然而即便基里艾洛德人不再活跃，这个世界也没有变得更好。

        实时新闻还在报道着劫难过后的露露耶，画面中一闪而过的是防卫军清理哥尔赞尸体的忙碌身影。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们已经忙碌了一整晚。但哥尔赞的尸体碎块实在太多了，即便是有机器人辅助清理，想要完全收集起来也要花上很长的时间。

        地球防卫军已经习惯了。

        在与怪兽不拼命战斗到最后一刻时巨人是不会出现的，那些巨人用强大的力量杀死怪兽后，四散的碎块也是需要防卫军来清理。

        他们似乎根本不关心有没有毁坏建筑，这些是战斗中不可避免的损失，人类已经默认了这个事实，现在的露露耶就像之前那些被怪兽破坏的城市一样。

        “不过，好歹也注意一下啊……”

        小窗口还在回放昨天卡蜜拉没有看见的，那个“迪迦”和哥尔赞的战斗，黑色的巨人和她以往在新闻里看到的其他巨人战斗都不一样。

        怎么说呢，就是绝对的实力碾压吧，其他巨人碰到强大的怪兽多多少少都会吃瘪，而这位根本没有。

        一点都没有。

        他干脆利落地挡住了哥尔赞的光线，甚至还精准地反弹到哥尔赞脸上，又冲到哥尔赞面前，抬起腿将它打倒在地——还折断了它本来就不是很突出的角。

        有那么一瞬间卡蜜拉甚至有点同情这个哥尔赞。

        ……

        黑色的迪迦，是个很危险的家伙。

        新闻的画面还在报道着灾后重建相关的事宜，主持人一厢情愿地质疑露露耶上空的守护之盾是否真的如预期般靠谱，在这个蛮荒巨兽肆意横行的时代，人类竭尽全力能做到的少之又少，只能依靠科技不断地强大起来，以便能够对付那些巨兽。

        摄影机的画面转向了哥尔赞钻出的大洞。

        接着画面慢慢靠近，就在快要接近警戒线时，画面里出现了一名地球防卫军，在让主持人离远点，接着画面就中断了。

        大概是不想引起恐慌吧。

        卡蜜拉没有多想，她现在已经完全清醒了。

        她离开房间时，听到外面有别的脚步声，声音还不止一个的时候，卡蜜拉意识到应该是圣殿骑士的脚步声。

        说起来，也是今天那些圣殿骑士就该进驻神殿了。

        虽然表面上说是“侍奉神明的尊贵骑士”，实际上他们都是索拉王交给大祭司精心挑选的各方面武力值强悍的战士，为的就是与防卫军的势力分庭抗礼。

        索拉王不信任防卫军，即便这一任的军团长是那个幽莎蕾。

        但防卫军背后站着的，是索拉王权利无法干涉到的十三人议事团，至于幽莎蕾到底向着哪一边，谁也不清楚。

        卡蜜拉洗漱完毕来到圣殿大厅，她躲在石柱后面悄悄打量着那些身穿铠甲的圣殿骑士。

        圣殿骑士的数量不多，希特拉和达拉姆也在其中，甚至还有一些女性骑士，她们的气势也丝毫不弱于其他任何人。

        大祭司似乎在讲话。

        卡蜜拉自认为离得很近了，但她只看到大祭司嘴巴在动，至于说的什么，她一个字都没能听清楚。

        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大祭司应该是用了干扰仪，那是一种能够发出音波的特殊仪器，能够屏蔽一定范围内的声音，一般是用来阻止情报外泄的。

        为什么大祭司在神殿里还要用干扰仪？

        她想不太明白，只是隐约发现，这些圣殿骑士身上，似乎有着和大祭司一样的能量波动。

        这是一种捉不到的感觉，卡蜜拉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拥有的这个能力，归咎起来只能是她被基里艾洛德人改造过的原因，她的感官的确比一般人要强上许多。

        就像现在，在大祭司的眼神看过来的前一刻，她迅速闪身到了暗处。

        不是心虚，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躲……

        大概只是觉得，她不应该做偷听墙角这种不太好的事情吧。

        大祭司收回眼，在达拉姆问“怎么了”的时候，他摇了摇头，淡淡道：“新修的建筑可能总会引起一些好奇心吧。”

        达拉姆不明所以地挠了挠脑袋，又继续了刚才没说完的话。

        “我收到的消息是，那家伙带着一头变异的怪兽在星球北方的荒岛上流浪。”

        “变异怪兽吗？有点意思。”大祭司轻笑一声，“沟通的可能呢？”

        “难说，他好像脾气不是很好——你笑什么？”

        “没事，我已经想好要去什么地方了。”他径自转过身，“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你们的房间已经分配好了，但是请不要接近二层东边的房间，那是王女殿下的住所。”

        “切，装模作样。这家伙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把话说完全？”希特拉翻了个白眼。

        聚集到这里的“同伴”大部分都是通过不那么正规的手段“招募”来的，但他们脾气大多都还不错，也觉得聚在一起好办事总比漫无目的地流浪强。

        与其说是上下属的关系，应当说是同一级别的同事，这样更合适吧？

        谁能想到所谓的圣殿骑士，都是大祭司找过来的，能够变身成光之巨人的人呢？现在这座神殿里，可是住着真正的“神”了。

        “他把南半球的‘同伴’大部分都聚集在露露耶了，是预感到什么了吗？”达拉姆是典型的身材健壮却心思细腻，他看到大祭司消失在神殿拐角的身影，面色凝重地对希特拉问道。

        “谁知道呢？”希特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这家伙总是有自己的理由，他昨天那一场战斗下来，谁还敢不服他？”

        “我担心的倒不是这个，”达拉姆摇了摇头，“你知道我担心的其实是卡蜜拉，如果可以我真不希望她陷得太深。”

        “嗯，卡蜜拉？她怎么了？”希特拉不明所以。

        达拉姆不忍直视地看了他一眼，不顾希特拉的问号，只是非常有内涵点什么意思的摇了摇头也走了。

        “什么意思啊？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啊？”

        眼见达拉姆不再回头，希特拉不得不跟了上去。

        这家伙神经大条目中无人迟早吃亏，达拉姆心里担心着同伴，又一边期待他栽个大跟头学习一下什么叫社会险恶。

        迄今为止大祭司一直容忍着希特拉的放肆，也不过是看在卡蜜拉的份上，达拉姆非常清楚这一点。

        但那位王女殿下，又是否知道，这位圣洁的衣袍下，又是怎样一幅真实的面孔呢？

        卡蜜拉回到房间时心脏还在砰砰乱跳。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了恐惧。

        刚才大祭司的那一眼，完全不同于往日对她的温柔和耐心，那双金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感情，只有无尽的空洞和冰冷，就好像——

        就好像——

        神一样。

        高高在上的，却又邪恶的——

        卡蜜拉不敢再想。

        “砰砰砰——”

        外面的敲门声瞬间打断了她纷乱的思绪。

        “哪位？”她稍微抬高了声音。

        “是我，卡蜜拉，”门的背后传来大祭司的声音，“你醒了吗？”

        “嗯……”

        “防卫军在哥尔赞挖出的地洞里找到一些东西，和基里艾洛德人有关的。”

        他这么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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