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椿花凋零

神无月家的大本营在东京郊区的深山里，盘踞着整个山头。

        这栋古典的日式建筑其历史可以追溯到平安时代，周围种满了樱花，现在正值春季，樱粉色的海洋簇拥着老旧的建筑。

        神无月家供奉传说的禁地位于最左端的最深处，最明显的特征就是猩红色的鸟居排排组成的大路，一般情况下没人会闯入，只有家主才有资格直接进入。

        而家主的居所位于神无月本宅的正中央，占据着非常大的面积，广阔的开放式长廊可以看到墙外那茂密的樱花树。

        神无月栗，历史上最年轻的家主，也是最有权利的家主，因为他获得了传说的青睐。

        年近中年的他穿着白衣绯绔，拿着银色剪刀修剪椿花的枝叶。

        朱红的椿花鲜艳欲滴，绽放在昏暗的和室里，过分妖艳的外表容易让人头晕目眩，甚至痴迷。

        这是神无月栗不太习惯的事情，也许是这红色太像大人衣袖上沾染的血迹，他竟然有些恍惚，一不小心剪下了一朵椿花。

        “糟糕。”

        银色剪刀还残留着剪下枝头的汁液，花香染满了他的手。

        神无月栗看着落下的椿花，只能叹息，“也许这是你的命运。”

        他随手将误剪的椿花放在一边，起身整理了下衣服就走出了房间。

        很快，就有颔首的侍人过来打扫，将误剪的椿花丢进了垃圾桶里。

        神无月栗老早就站在门口，他翘首以盼，终于等来了一辆车。

        我率先下车，朝着小栗挥挥手，还不等小栗过来迎接，我就转过身朝车里面小心的将紫姬扶了出来。

        我亲眼看着神无月栗僵直在古老的大门，脸色唰的变白，但依旧扬起了客套的笑容。

        他很慌张，甚至疑惑。

        为什么紫姬会在我身边，为什么紫姬没有死，为什么我愿意保护紫姬。

        我站在阶梯的下方看着阶梯上方得神无月栗，我眉眼舒朗，“我的椿花怎么样了？”

        神无月栗感觉被掐住了喉咙，几乎是从牙缝里逼出气音来。

        “抱歉，栗一不小心剪坏了一朵。”

        我让赶来的巫女扶着紫姬，跟在我的身后。

        颇为宽善的说:“没关系，剪掉了坏的，自然会长出新的。”

        “紫姬就和我住在一起，小栗过来的时候要小心，别吓到她了。”

        我掠过小栗，小声说道:“我很喜欢她。”

        我将紫姬安置在禁地的举止很快就引起了长老团的注意，他们觉得让名不经传的巫女住在禁地会损害的我的威严。

        但很快他们就同意了，因为紫姬怀的是小栗的孩子。

        长老团见我如此喜爱家主的后代，就也不再说什么了。

        甚至时不时叫来妇产科的医生给紫姬检查，有时候我也会陪着紫姬去医院做b超。

        我发现小栗想要杀掉紫姬的心已经是遮掩不住了，短短一个月我就替紫姬挡掉了许多不应该发生的意外。

        例如刹车失灵，鞋子打滑，饭菜有毒等等，简直就是十八班武艺轮番出场，我简直要笑疯了，这是什么现代版宫斗剧。

        为了照顾紫姬，我早就让人帮我在帝丹高中退了学。

        照顾孕妇什么的，我还是第一次。

        紫姬怀孕八个月了，肚子高高隆起，有时候光是看上一眼我就觉得害怕。

        本来为了让紫姬安全生产，是打算将她安置在最好的妇产科医院，但在医院里更容易遇到奇怪的意外。

        我当机立断，花重金让医生护士待在神无月家本宅。

        只能委屈紫姬在这里分娩了。

        被保护得当的紫姬脸上泛着光芒，她正半躺在榻榻米上，身上盖着薄毯。

        我让她把肿胀的小腿放在我膝盖上，这样我好方便给她舒缓。

        初次这样做的时候，紫姬有些惶恐，几乎是哭着拒绝了我。

        但后面还是受不了肿胀的疼痛，任由我去了。

        当神无月栗看着我给紫姬舒缓小腿时，他整个任都是震惊的，压抑着怒吼:“紫姬！你怎么能让大人干这种事情！”

        我瞥了眼小栗，“你吼她干什么？”

        “就站在外面吧，小栗。”

        我偏头看向紫姬，“什么时候她睡着了，你再走。”

        神无月栗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他没想到我的耐心会放在一个孕妇身上。

        我也没想到，可一想起是因为小栗害得我差点杀了五条悟，我心中就涌现出莫名的恼怒。

        所以我一直在玩弄神无月栗，他想不老不死我就叫来吃了人鱼肉的樱川九郎叫他只能看着。

        他不想有子嗣，不想有替代品。我就救下紫姬，告诉他，神无月栗还可以是别人。

        听着紫姬逐渐舒缓的呼吸声，我就出门顺带招呼上了神无月栗。

        “让我看看你养得椿花怎么样了。”

        神无月栗倒吸口凉气，“是。”

        我和神无月栗并排走在樱花绚烂的长廊，我问道:“是从哪里找来的？”

        “藏书室，是第二十代家主的手记本。”

        我抬眼，“能写出来，估计人也没了。”

        “是后面是大片的血迹了。”

        我哂笑，“你是怎么告诉五条悟的。”

        神无月栗头皮发麻，他颤抖着声音说:“我只是告诉了他，不，我没有强迫，我只是和他说了。”

        我意味深长，“这样啊——”

        路途不长，很快我就看到了摆放在中央的椿花，小栗养得很好。

        “我只是将手记本给了他。”

        神无月栗连忙解释:“我没有背叛大人，栗只是觉得真名能更好的帮助到您！”

        声音越来越大，他说的谎话连自己都相信了。

        “我啊，在很早很早的时候就学会了说谎。所以，小栗你在我面前说谎，是不对的。”话音刚落，我就按着神无月栗的头打入了木质地板，巨大的声响惊动了外面的巫女。

        巫女们诧异的看着我。

        我轻而易举的扯着神无月栗的长发从地板里面拉了出来，看着他满头血迹的狼狈模样，我心中的怒火只增不减。

        我所信任的巫女要借我的手杀了我的半身，原因竟然是因为嫉妒。

        可笑！可耻！

        我靠近神无月栗，他充了血的眼睛瞪得极大像是要破出了眼眶，我嗅到了他的害怕，以及无比的浓稠的悔恨。

        神无月栗身上开始孕育漆黑的咒灵，如同绵密的墨汁紧紧束缚着他。

        我拉起他的手，感叹道:“小栗的手很干净呢，没有拿过刀，也没有杀过人，茧子也没有。”

        “小栗你不好好习弓箭啊。”

        “你为什么不懂得去感恩呢？”我不解的看向神无月栗，几乎是捧读式哀叹:“明明是悟酱让你避免了肮脏的行为，你为什么不去感恩他呢？！”

        他害怕得快要哭出来了，“我”

        “闭嘴。”

        我再一次将他的脑袋拍入了地板，那盆椿花也因此微微震动。

        我松开神无月栗的长发，将他捞了起来。

        不解气，因为神无月栗的行为，我只剩下了四分之一的灵魂，靠近五条悟就会心脏疼痛，严重点还会吐血。

        咚——

        啪——

        咚——

        啪——

        我反反复复的将他的头塞进地板又□□，直到这张原本俊郎的面容变得血肉模糊起来。

        误闯进来的巫女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墙外的樱花开得璀璨夺目。

        “噗。”我笑出了声。

        “大人”他气息薄弱，还想要触碰我的衣袖。

        此刻，我的手上多了一柄打刀，撤掉红色的刀鞘露出里面冷若寒光的刀身。

        神无月栗最后看到的景色是椿花随风飘荡的美丽，明明一个月前他才剪了一朵下来，而那个枝头却开出了新的花苞。

        我冷漠的收回加州清光，而此时看见了全部的巫女已经缩到了角落里。

        忽然，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的是更加紧张的声音。

        “大人！要生了！紫姬要生了！”赶来报信的巫女看到家主的头颅滚落到一旁，发出尖锐的叫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扫眼看去，那巫女也抱头躲到墙角里。

        “啧，真是赶巧。”

        我直接拎着神无月栗的头发，将他的头颅带到紫姬的产房之外。

        血迹跟在我的身后，蔓延了整个回廊。

        长老团比我要先一步赶到了产房外面，他们惊悚的看着我手上拎着的神无月栗的头，我切了一声，没见过世面。

        我盘坐在产房之外，我发现我和婴孩还挺有缘的，总是能遇到这样的事情。

        也许是我拿着他们家主的人头垫着手，下方的巫女和长老团一个个的都噤若寒蝉。

        女人因分娩而发出的痛苦声萦绕着整个神无月本宅。

        这样的声音我在五条宅也听过，不过那会的心情和现在不太一样。

        许是孕妇在临产期被照顾得很好，分娩过程极为顺利，护士出来后也松了口气说:“母女平安。”

        母女平安啊，听到这个我心情好了些。

        烂掉的花就应该剪掉然后长出新的花来，这是自然的规律，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我踢开头颅，走进弥漫着腥味的产房。

        这里是神无月宅，我最大。

        我赶走了所有的护士和巫女，并不狭小的房间只剩下我和紫姬了。

        紫姬已经虚脱了，她脸色惨白，额角满是冷汗，嘴唇也泛着冷白色。

        没有以前那么好看了。

        但她很开心，正抱着孩子。也不在乎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她了。

        看到了我，笑得更加灿烂。

        “大人，您看看。”

        “多可爱的孩子啊。”

        我瞅了一眼，明明皱巴巴的跟个小老头似的，还不如五条悟出生时得好看。

        真不知道紫姬是怎么练就睁眼说瞎话的能力，但我还是接过了孩子。

        哦，要比五条悟乖些，不哭闹只是安静的睡着。

        而且她继承了紫姬作为咒术师的天赋，和紫姬一样她并没有天赋术式，只有超出普通人的咒力。

        不错，这样足够了。

        紫姬已经很累了，我替她盖上被子让她安心睡觉。

        可是为什么紫姬的生命正在缓慢的流逝？

        一种没有缘由的，悄然的在我面前发生着这样的事情。

        但我现在只能抱着孩子走出了产房，告诉他们，这个孩子叫做神无月栗，是下一任的家主。

        长老团一听孩子的名字就安心了下来，甚至有些雀跃，因为下一任家主尚在襁褓，权利将会慢慢的回到他们的手中。

        对此，我不感兴趣。

        原本，我想过在孩子出生后就让紫姬自杀，但是看到她软绵绵的眼神时，我觉得无非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巫女罢了。

        孩子也需要一个母亲来陪伴。

        可是，她的生命在流失。

        “你是自己不想活了吗？”我问她，如果紫姬跟我说她想活下去，我有办法让她活到不想再活下去为止。

        可是紫姬却回答道:“我已经没什么想要的了。”

        她说:“我曾经是那么得深爱着栗大人，就算他要杀我，我也无法放下心中的爱。”

        紫姬掩面痛哭，“我又恨他，但又爱他。”

        “我没办法继续抚养这个孩子，大人。”

        紫姬面露绝望，她觉得自己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有两段，一段是和栗大人的初遇，一段是临产期与我的相伴。

        是栗大人，让她在喘不过气且千篇一律的生活里看到了曙光。

        是我，让她在生死徘徊的鬼门关前，还能悠哉的看花开花落。

        “我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栗大人会选择我了。”紫姬双眼含泪，这是她第一次伸手摸上了我的脸。

        “因为我有着和大人相似的面容啊！”

        紫姬恳求我，希望我能允许她自然的死去。

        我不太理解紫姬说得爱和恨，人类总是因为这样多余的感情而坏事，我不会。

        我很早就否决了这样的存在，甚至是可能性。

        可是，为什么看到紫姬的眼泪时，我有种伤心的感觉。

        “希望大人能够坦然面对自己的爱。”紫姬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正沐浴着阳光。

        可我心里想的是另外的人。

        心又在怦怦跳了。

        最后的一个月里，紫姬在我的注视下死在樱花烂漫的天气里。

        也正是因为紫姬，一代目栗和其夫人的葬礼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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