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送走了华服女子，夜逸辰看着渐渐恢复流动的人群，算是松了口气，嘴角上也开始浮现嘲讽的弧度。

        旋即，他敛了表情，看向蝶绮的时候已经是一张怨妇脸了。

        “这种女人，难成大器。”蝶绮对他笑了笑，“由她去吧。爱慕虚荣、不知收敛，将来会有人好好收拾她。”想我帮你？你一个男人，连个巴巴贴上来的女人都摆不平，那岂不是太逊！

        闻言，夜逸辰也只能叹气，欺男霸女的事情遍地都是，最多见一次管一次罢了。他将目光转向方才妇人被推倒的地方，发现周围散落着几根桃枝，花瓣已经尽数散落，被人群碾踏得看不出原样来。

        他随口问了一句，妇人便告诉他们事情的原委。

        妇人名叫余桃，夫家又姓陶，所以人们唤她阿桃嫂；这小姑娘小名儿叫小桃。桃枝本是阿桃嫂折下，准备带回家做个装饰。

        折几个桃枝本也不需要费什么功夫，因此阿桃嫂让小桃在旁边一颗桃树下等着。

        不想小桃瞧见了夜逸辰，巴巴地跟在后面跑了。小姑娘小个子矮，一忽儿就钻进人群了。

        阿桃嫂见了，连忙抱着桃枝跟上，眼看小桃越跑越远，心下焦急未曾留意，误踩了那小姐的曳地长裙，凭白遭了家丁毒打。

        “还好，没受什么重伤。”蝶绮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绿色药丸，“嫂子，这是治伤的药，你快些吃了。”

        阿桃嫂感激地接过药，吃下去立即就感觉好多了，勉强可以占起来，忙不迭地道谢，然后又给两人讲了很多跟当地有关的趣闻。

        蝶绮抱起小桃，塞给她几大块银子，嘱咐她要监督她|娘去看大夫，才目送母女俩离开。

        不是她不想多给些钱，而是在那样的小村里，金子之类贵重物品是会招人眼的。

        阿桃嫂临走时告诉两人，有条小路通往这山的后面，如果是练家子可以去看看，那边风景好而且人少，她家经常喝山涧淌下来的水，可甜了。

        两人现在还算是在山前，抬眼看去，连绵不绝的桃花开得盛艳，也没见到山势有太大起伏，一般人确实很难注意到山背面。

        山路崎岖湿滑，空气湿度挺大，看起来像才下过雨一般，青石上长了苔藓踩上去十分滑腻，周围也没有树可以扶。

        夜逸辰走得小心，生怕一个重心不稳出了洋相，如此难免有点埋怨阿桃嫂多话。

        这哪里是什么小路，哪里有什么山涧！坡度大不说，还滑脚。再这么走下去，他估计自己得被累个半死，还不定能见着半朵桃花。

        他有点后悔，刚才怎么不先折上一支桃花，表表情意。

        万一前面真没桃花了，岂不错过表白的机会？

        又走了一段，见前面蝶绮停下了，夜逸辰只道是在等他。待他站在蝶绮身边，才发现眼前豁然开朗。

        一道溪流从对面的岩壁上泻下来，击落在巨大的青黑色石块上，然后尽数溅落在水潭中。随着溪流一起落下的，还有些许粉色花瓣，在水潭中稀稀疏疏铺了一层，想来上游应当有桃树。

        但是，好像并没有上去的路。

        正苦恼着，却见蝶绮已经站在一步开外的空中，正对着他伸出手。

        “别看下面，跨过来！”见夜逸辰没反应，蝶绮不禁催促道，“你就走我旁边，屏住气、跟我步调一致，不要离开我超过一尺，也不要分心。”

        夜逸辰是打心底里害怕，但是听见蝶绮的话，看她身后吹来的山风扬起了满头青丝掩去了绝色容颜，只觉得逆着光的人恍若神邸，自己如坠云雾之间，下意识地去拉对方的手，仿佛着魔一般一步跨到蝶绮身边。

        如此，蝶绮便一步步牵着他向上走。

        终于又接触到地面，夜逸辰才敢松一口气。方才蝶绮那一手，夜逸辰无缘得见，却也听说过一些。‘天梯式……’不知道她和玄宗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夜逸辰不知道这话该不该问，但他觉得心里藏着什么事的话，迟早被看出来，“我只是想问你，师承何处。”

        蝶绮楞了一下，笑了：“告诉你也无妨，我是人皇的亲传弟子。”顿了顿，她又说，“我觉得你之前已经猜得大差不离了，但《天方十八式》现世的事情，我希望你能替我保密！”我可舍不得灭口呢！

        夜逸辰刚想答应，却发现对方早已经飘开老远了。

        地面仿佛铺了一层粉色的地毯，眼前只有几株异常粗壮的桃树，估计树龄最低也是超过万年，零星的花瓣随风飘荡，落在夜逸辰身上。

        桃树枝桠繁多，可谓花团锦簇。树高落花自然飘得远，树下的一方土地，已经被散落的花瓣覆了厚厚一层，让人不忍践踏。

        蝶绮脚不沾地，直向中央最粗壮的那棵桃树而去。

        佳人过处，漫天花雨，地上的花瓣被裙摆扫起萦绕周身，然后打着璇儿散落下来。

        青丝飞扬，精致的容颜因为笑容更显妩媚，让夜逸辰看傻了眼。

        夜逸辰连忙提气，跑到蝶绮身边，尽量让自己脚步轻些，以免伤了这一地落红。

        蝶绮在树下坐着，他便爬上树去，折了一根形状好看的桃枝，塞到她手里。

        “先下来！”蝶绮表情变得严肃，示意夜逸辰戒备。

        经她提点，夜逸辰也生了几分警惕，连忙从树上跳下来，蹲在蝶绮身边，看向一个地方：“那里是不是有人？”

        蝶绮微微颔首：“敌不动，我不动！”

        夜逸辰那个恨啊，他就表个白而已，好不容易把雨泽那个大灯泡赶走了，怎么还是每次都被打扰。

        敏锐地捕捉到目光来源，并且确定并没有被包围，蝶绮对夜逸辰示意。

        “谁在那里？出来！”夜逸辰大声呵斥。这目光似乎自踏上这山崖，就一直停留在他们身上，又似乎并没有太刻意的隐藏。

        话音已落，窥伺之人却没有现身的意思，只是夜逸辰没了被注视的感觉。想来对方是潜伏起来了，但是浅促的呼吸让他知道对方并没有移动。

        夜逸辰最是反感这种偷偷摸摸的注视，他见过太多的眼线，一个个自以为隐藏的很好，其实不过是他懒得计较，不想惹人注意而已。

        “速速现身，否则休怪在下出手伤人！”见对方明显没有现身的意思，凤眸中风霜骤起，夜逸辰周身泛起淡淡戾气，向四周幅散开来。

        周围的空气骤然冷凝，身边淡淡的煞气让蝶绮微微皱眉。

        夜逸辰仿佛换了个人一般，这种无形的压力虽然没到让她觉得不适的地步，但她并不喜欢——会让她想到前世那个穷兵黩武的他。

        蝶绮轻轻地拉扯着夜逸辰的衣袖，以眼神示意后者不必紧张，却正巧夜逸辰骤然发力，前一刻还抓在手里的衣袖，早已脱离指尖，只余抬起的左手、空无一物的指尖，尴尬地维持着挽留的姿势。

        再看夜逸辰，已然掠至目光来源的树后，劈手抓过对方的肩膀，便要将人提出来。

        眼看着对方无力反抗，夜逸辰一击得手也放松了警惕，没想到另有两人从旁闪出，其中一个手上功夫不弱，轻轻一拨便将人从夜逸辰手下救出来，另一人横过一剑，成功阻止了夜逸辰再次出手。

        夜逸辰顿生警惕，敏捷提跳开，那两人也不多话，抢上来便于他缠斗在起来。

        蝶绮觉得这两人夜逸辰应付起来应当问题不大，于是也没有上来劝阻的意思，反倒是仔细打量起对方两人。

        这两个人年纪应当和夜逸辰相当，穿着甚是讲究，不是世家弟子也应当是大门派里的核心弟子。

        个高的手持钢骨扇，扇面绘的便是一支桃花，身法飘逸出手却极为狠辣，想来也是同阶里面极难对付的；脸嫩一些的身材壮实些，手中的巨剑没个千斤也有几百了，如此重剑却能舞得虎虎生风，显然是专走练体一道。

        两人一刚一柔，配合默契，显然是长期战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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