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地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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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景时面色复杂。
他有点想笑,但更多的是不理解。
原来谢玄对那个素未谋面的……道侣,如此在意吗?
换一种角度来说,如果失忆的是景时,他也会好奇画中人是谁,也会想办法去寻,但不会抱有任何多余的情感,只是在寻找一个有可能知晓自己身份的人罢了。
如果经历千山万水还寻不到,他很容易就会放弃了。
“其实,你的道侣或许并不在意这些。”
想了想,景时继续道,“我不是你道侣,也无法知道他的想法。但既然他没有主动找你,那就证明他过得还不错,无须额外的关照。”
但他一抬眼,对面谢玄似乎是在认真倾听。
于是景时开始转移重点:“你现在失忆了,当务之急不是找道侣,而是回到你的门派,在那里才能得到更多有关过去的线索。”
去追寻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并非最好的选择,谢玄明明已经知道了自己的门派、自己的身份,那就应该回到方丈山去,从而找回记忆。
所以,不应该再把注意力放在找道侣这件事上,明明回方丈山才是最快的方法。
“可能你们以前是有些,特殊的关系……但是谢兄,时间一久人是会变的。”
景时慢吞吞地说:
“他现在什么样子你我都不清楚,没准就跟你失忆一样,过去的就变成过去了。”
……是吗。
谢玄静默一瞬。
是这样吗。
“所以,他不需要我。”他平静地开口。
“……”
那一刻景时忽然有种错觉,仿佛谢玄需要的并非是什么道侣,而是其他更为模糊的东西。
可能是情感、或者某些纠葛。道侣只是一种名义上的代替,它真正的意义却绝非如此。
就好像只有他们互相记着对方、互相惦念着,谢玄这个人才有了存在过的证明——他是被人需要的,他一定拥有着许多过去,他不是什么无聊的空白。
“这些我怎么会知道。”景时的语气变得飘忽不定起来。
谢玄沉默着。他手里又握紧了那枚金玉,指节牢牢压在玉纹上,用力到印出浅浅的痕迹。
于是理所当然的,景时心里过意不去了。
他甚至开始反思自己究竟有没有说太重的话。
说谎是不对的。身为当事人的他不应该说谎。
景时皱着眉头想自己隐瞒了许多事,这对谢玄不太公平。
可正如原书中事多且无迹可寻,公不公平的,也不是他说了算的。
如果任由剧情走下去,谢玄知晓了他的身份,两人挑明关系,万一在以后的某一天,他真的死于非命了怎么办?
最终结局明明确确写了,主角死了老婆。书be了,刀得是读者的心;他be了,心都留不下来。
但是、但是——
景时抓抓头发,满心地烦躁。
这人看起来真的有点失落……
这不对。他转过脸去想,又不是什么午夜谈心节目,主角失落了他就要去安慰吗?
说到底谢玄为什么要失落?为什么要把一个不认识的人看得这么重要,他明明连他的长相都不记得。
景时抠着扇子上的折痕,想:可那似乎不是谢玄的错,是作者的错,是作者让主角失忆的。
“……”
谢玄看见身旁人躁动着,把脑袋扭过来扭过去,似乎陷入了什么思维的怪圈。
许是觉得他说的话冒犯了。
谢玄垂眸想,仅仅是试探一下,就会开始忐忑不安了吗。
如此不再犹豫,他开口打断了道侣的神游:
“时候不早了,去睡吧。”
眼下恢复灵力和体力才是最重要的。
他们在这间隙之地中,时间比人界要慢上许多,哪怕闹了快大半宿,天上的月亮也才刚过屋檐,距离日出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妖域日夜的界限并不明确,间隙之地也是如此,但赤乌是镇魔之眼,等到太阳出来,妖怪们的力量就会被削弱,他们也能够行动的更加自如。
景时瞧见谢玄把玉塞回怀里,提着剑转身欲走,便下意识喊住他:“谢兄。”
那节轻盈柔软的剑穗晃了晃,似乎等待自己剩下的话。
几番启齿,景时终于还是叹了口气:
“方才说了,我不是你道侣,自然也不知道他的所思所想……”
他眉目纠结着,语气不易察觉地软:“但是至少,他也曾期待能见到你吧。”
.
郁福舟的呼噜声在旁边震天响,而景时躺在床上,眼神放空。
他胡乱咀嚼着“期待”一词,思考着自己是不是说得太多了,以至于产生了已经暴露了的错觉。
谢玄毕竟不是傻子,他只是被雷劈了脑袋,有点断线,但智商还是顶用的。所以他需要深刻地反思,他不该说任何多余的事,以免让人察觉出不妥。
只不过,那时谢玄在听见他话后,先是怔了一会,接着才慢慢有了反应。景时回想起男人短暂的笑意,越发觉得奇妙。
说期待其实不全是假话。
景时当初刚穿过来的时候,除了身体是自己的,其他一无所有。那时他也想过去方丈山找谢玄,主角问灵第一剑的身份在书中世界绝不是单纯的摆设。
结果去方丈山的路没找到,反而在途中遇见流民。
那时正值中洲战乱、时疫频发,景时不幸染上高热,在山间破庙里硬抗了几天,快要抗不住的时候,遇到了金银楼的人,这才捡回一条小命。之后,他就一直给金银楼打工,直到现在。
想来想去,景时热闹的一晚上的脑子终于安静下来,勉强有了睡意。
迷迷糊糊间,似乎有人往他身上盖了被子,就是气味不太好闻,一股木屑味。
景时翻了个身,不小心踹到郁福舟的小腿,引来馆主大人一阵不满地哼唧。
腕上锁链硌得人发疼,他闭紧双眼,总觉得能听见什么,像是风沙撞击铜铃,残留的余音绕在耳边久久不散。
再睁眼时,已经是白日。
院里传来两人对峙的吵嚷。
景时推开窗户,顶着满头黄金的日光,与谢玄对视。
“……他们在吵。”
谢玄倚在窗边,面色一如既往的寡淡。
明明语气波澜不惊,景时却能从中听出“不是我把你吵醒的,你不能怪我”的言外之意来。
他当然不会怪别人,他又没有起床气。
黑衣少年不知道何时醒的,瞧着精神充足且张扬,与郁福舟两边对吵,一副生命不休,争论不止的架势。
“他们在吵什么?”景时说着,把挂在旁边的绸带取下来,撩起长发。
谢玄的目光从他的脸上流转到那些滑过耳廓的发丝。
莫名停顿一瞬,谢玄若无其事道:“在讨论家里的长辈。”
“……”
确定不是问候互相的祖宗吗?
但也是时候问清楚他们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几下动作间,景时已经系好了发带。
他从来是只束一半,剩下的披散至肩头,但如今行动多有不便,因此就将头发全部绑在一起。
这下子给人的感觉就不再是江南水乡的公子,而是颇具少年气的游侠。
谢玄就靠在旁边不动声色地看他。
对于旁人或深切或打量的视线景时早已习惯,也没太在意,撑上木格想要翻窗出去。
一只手恰到好处地伸了过来。
景时不由得怔住,抬头看过去时,却没再与那对幽静的瞳光相接。
谢玄维持原来的姿势没有动,目不斜视地等待着他。
这是要给他搭把手的意思吗?
见状景时微微放松,挑起唇角笑了笑,借着对方的手跳了出去。
原来月下谈心节目真的能与主角混好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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