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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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姜公主的寝宫匾额上写着:照华宫。十几日来,朱色的大门紧闭,门口把手着几个新朝的侍卫。对待俘虏皇族的伙食是真不行,就从门缝里送点饭过来,一日三餐分量少的兔子都要急眼。这个宫殿像是被人遗忘在了深宫一角。
她们三个被困在里面实在无聊,而且实在又饿又无事可做。
阿绛说服阿从和款款,她说睡觉是最有效缓解饥饿的方法。
于是三个人一天睡七八个时辰,睡得脑袋发涨头晕眼花。睡醒了就拿起杯子狂喝水,后来水也时常喝没了,又去催门口的侍卫带水过来。催的急了,侍卫脸色一横宫门一关也不理她们了。
哦对了,忘了说阿绛是谁,她,就是那日穿青绿色宫装的宫女,平姜公主的婢女。
有天她们三个蹲在宫门边,朱漆的宫门严严实实的紧闭着,她们接力似的拍门,后来还拍出了节奏,像唱歌一样。
外面的侍卫被拍门的声音惹的烦了,打开了个门缝,门缝里从内向外变戏法似的塞出去了一枚夜明珠,晃得阿从的眼睛直冒星星。
塞夜明珠的那只纤细的手是阿绛的,她隔着门缝挤了个笑容:“大人们,多拿点吃的过来呗!我们要饿死了!”
侍卫往怀里揣珠子的手快的如同武侠本子里的无影手,和另一名侍卫互相对视了一眼,低声交流着:“我去找门道给她们弄点吃的,你在这看着她们。”
门缝咔哒一下阖上,留下一声:“等着。”
阿从拽住阿绛低声问:“你从哪来的夜明珠?”照华宫里在她们进来之前值钱的物件早已被扫荡一空,里面光秃秃的。桌椅翻了个底朝天,只剩下被褥,平姜公主床周帷帐上的琉璃坠子都被人摘了去。阿绛从哪来的东西?
阿绛重新躺回床上,闭目养神节省力气回答道:“偷的。”
阿从咋舌:“你偷你家公主的东西呀?”
阿绛不以为然,白皙的脖颈瘦的跟猫咪似的:“对,就是偷她的。”
款款凑了过来,趴在阿绛枕头边:“乖乖,好姐姐,你还有什么好东西,给我们瞅瞅呗!”
阿绛拍了款款头顶一巴掌,闭着眼睛翻了个身,把背对着她们两个,不再发一言。
阿从和款款互相对视一眼,彼此认定眼前的这名女子肯定还藏有其他宝贝,是个隐藏的大佬。珍奇宝贝在前些日子动荡不安的宫廷没有多少用处,可是到了这个时候,换点便宜饭吃还是有价值的。
阿从真有些懊悔,逃亡的时候自己没学着阿绛攒一点逃命的过路费。
款款盯着阿从半天,不知道在若有所思什么,忽然幽幽的说了一句:“阿从,我不当你的小跟班了。我要易主了,从今天开始,阿绛姐姐就是我的好姐姐。”
阿从有些失落,没有饭吃的公主,就像一只被拔了毛的秃头鹦鹉,观赏和经济价值全无。
阿绛在屋内闭目养神,阿从和款款两个人大眼对小眼坐在台阶上等着侍卫送饭。
阿从问:“你说那侍卫从哪给咱们弄吃的去?宫里的御膳房每天餐食都是有例份的呀!哪来的额外的吃的?”
款款嘿嘿一乐:“这你就不孤陋寡闻了吧!侍卫宫女都有自己的人脉渠道,要不然宫里动不动丢的东西怎么被运到宫外面的?你是不知道,太医署那边的墙角,还有个狗洞呢,天色黢黑的时候,我还能瞅见空竹蓝子进,装满的篮子出,伸伸手宫内宫外就通了呢!”
阿从转头看了眼款款,眼睛一亮:“那你是不是认识有门路的人?每天给我们搞点吃的来?”
款款的眼神瞬间黯淡了,气不愤的说:“要是在前朝,我还用饿肚子?!一代新人换旧人,兴许这皇宫的宫人早就换了一批杀了一批了。皇帝怎么会允许前朝的人守宫门!”
阿从叹了口气:“说的也是!”
又不忘补充一句:“你比我要懂皇宫的多!”
阿从想起自己认识款款的源头。
叛军进皇宫前夕,阿从把能找来的绳子、白练、剪刀、匕首摆了满满一大桌子。
她拽住肩上背着包袱,饿狗抢食般互相争抢把屋子里值钱东西飞快往包袱里放的婢女中的其中一个:“走之前帮我个忙,用绳子把我勒死吧。”
她那个父皇据说在行宫就是这么被叛军勒死的。
婢女把卷画轴的手顿了顿:“帝姬,你还有值钱的东西吗?”
阿从愣了愣,摇摇头:“没有了。”
她身边值钱的东西早就被洗劫一空了。
婢女眉头皱起,甩开她的手,埋头继续搜罗东西去了,嘴里咕哝道:“公主你不用急,死还不容易吗?等那些人进来了,你想要什么死法,应有尽有!”
阿从想了想,她说的也对。
于是不再干扰她们罢工前的最后的工作进度。
她又想去太医署要瓶鹤顶红,再不济给点药耗子的药也行。
结果到了太医署门前,发现里面早已空无一人,太医们都四散逃命去了。
她没法,抓住一个躲在桌子底下胡吃海塞灰头土脸的女孩问道:“你是这里的宫人吗?”
那女孩警觉的往后退了退,看起来十三四岁的样子,问:“你是谁?”
阿从想了想,决定拿出身份震慑一下,但不知道还管不管用:“我是皇帝的女儿。”
那女孩:“那你就是公主了?”
阿从:对。
那女孩拍了拍手上的饼屑:“那我以后就跟你混了!”
那女孩就是款款,阿从问过款款为什么会躲在太医署里,怎么进的皇宫。款款说自己是被爹妈十两银子卖给了人牙子,手帕一捂鼻就晕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她就进了宫。
进宫那天还很幸运,遇到了她师傅,那老头是太医署的,正好要找一个学徒跟在身边配药。见她长得伶俐,就跟管事的掌事要了过去。
款款被伪造户口卖进宫,本来想偷偷溜出宫,后来发现在太医署的日子还真不赖,吃的住的比在家里满墙纸漏风的窗户要强的多,于是打消了出宫的念头。
叛军进宫的前夕,太医署乱作一团,她师傅边往兜里装珍贵药材,边把医书诊案就着蜡烛烧成了灰。
款款站在一旁问她师傅:“你要出宫吗?”
老头看了她一眼:“对,我得出宫。我还有家人。”
款款点了点头,又问:“那你能把我带出宫吗?”
老头低下头,良久说道:“等宫门开了,你就可以跑出去了。”
款款不解:“那宫门什么时候开?”
老头没敢看她,眼神躲着她:“我也不知道。”
款款继续追问:“你带我出去不行吗?你是我师傅。”
老头叹了一口气:“款款,我只有一份出宫的腰牌。太医署每日出入宫廷的太医每人只有一个。你是宫女,在外面没有家,你出不去的。”
款款看过那种腰牌,青黑色的,上面写着字,还有方形的印章盖在下面。
款款半晌说:“如果我死了,你记得给我收下尸体。”
老头花白的眉毛颤抖了下,缩了缩肩膀,他不是喜欢说假话的人:“我们全家会往南走,离开京城。这里局势太乱了,我那时可能已经不在这里了。”
款款终于有些发怒生气了:“你就不能骗骗人吗?!好歹我们师徒一场!”
老头提着他的药箱头也不回的出了宫,太医署空荡荡的,款款一直等着宫门大开的日子。
后来她发现,宫门大开的时候,是踏着尸山血海而来的,是叛军进来的时候。
等叛军完全进来的时候,宫门又重新关上了。
直到遇到了阿从,阿从伸手把她从人仰马翻空无一人的太医署拽了出来。
照华宫的侍卫解开锁,给她们三个人送了个食盒,放在地上又回了去。
隔着门缝,阿从她们三个听到门口的侍卫交谈的声音:“咱哥俩的运气可真不好,别人分配看守的至少是个名声大的皇族,像芙喜公主那样的,名声大!有钱!皇上也会顾着面子好吃好喝好东西养着当吉祥物!”
“可是你看看,咱哥俩!咱哥俩看的都是什么呀!三个黄毛丫头!都不知道是真公主假公主!即使是真的,也是不受重视的!都被忘旮旯脚里了!”
她们三个没空理这些话,急忙打开食盒看,嚯还行!里面几个白面馒头和一小碟红烧肉,外加几个鸡腿!
三个人吃的满嘴抹油,阿从忍不住吃完肉把鸡骨头在嘴边舔了好几遍,还恋恋不舍的不肯扔。
阿绛有些看不过眼了,直接从她手中抢过鸡骨头扔到暂时盛放垃圾的食盒盖子里:“行了行了,还舔个没完了!你好歹也是大夏的公主,能不能别给公主这么丢人!”
阿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不是好久没吃肉了嘛!”
吃饱喝足之后,她们三个在院子里跑步消食,正是下午,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嘈杂的声音,听起来很热闹,还有礼炮的声音。
三个人的耳朵顿时竖了起来,面面相觑道:“外面发生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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