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树倒猢狲散

当王千山来到锻锋台所在的位置，却只看到一座矮丘，没有丝毫损毁的痕迹。他不由神色一震，连忙掏出宗主之戒，寻到山顶，将戒指按在一处碎石堆，满眼期待的看着脚下的矮丘。

只见矮丘如同波浪一般荡起阵阵水纹，伴着一阵轰响，黑灰色的石墙率先破土而出，眨眼间，锻锋台便从地底钻出，重见天日。这一天的所见所闻皆是噩耗，如今，在看到完好无损的锻锋台时，王千山大喜过望。他连忙几个起纵，来到锻锋台门口，只见一层金色的光罩将紧闭的大门完全封住，这让王千山越发的肯定仍有极剑阁弟子存活在此。

正在这时，锻锋台的大门发出咔咔声，缓缓打开，门口的金色光罩如水波一般泛起阵阵涟漪，一个高大健壮的身影从中走出。王千山定睛一看，正是杨重山，他连忙施礼道：“弟子王千山，拜见杨长老。”

杨重山看到王千山，微微一愣，随后身形一闪，来到王千山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急声道：“宗主可是回来了？外敌可退了？”

王千山闻言，轻轻摇头道：“隐杀教已退去，宗主与宫主，已经仙去了。”

杨重山瞳孔猛地一缩，他放开王千山，用力一拍手掌，充满悔恨的道：“嗨，刘子昭误我！”说着，他猛地转身，伸手散开锻锋台禁制，怒喝道：“刘子昭，你给老子滚出来！”声震四野。

坐在洗心塔前的李暮雪听到动静，眼睛一亮，急忙起身对着各宗宗主道：“晚辈需要前去探查一番，还请诸位宗主勿怪！”

正阳子摆摆手道：“此乃幸事，快去，快去！”

李暮雪轻施一礼，迫不及待的招出双剑，向着锻锋台飞去。不过片刻工夫，她便已来到锻锋台上空，正看到在上千名极剑阁弟子的围观下，杨重山追着刘子昭暴打。李暮雪见状，大惊失色，急忙高呼道：“杨叔，住手！”说着，便直接从飞剑上跳了下来。

杨重山听见李暮雪的呼喊，停下手，扭头看到飘身落下的李暮雪，一步跨到近前，满含希冀的道：“侄女，宗主跟夫人他们俩...。”

李暮雪摇了摇头，悲声道：“我爹与我娘已经魂归忘川了。”

闻听此言，刘子昭擦了下嘴角的鲜血，几步来到李暮雪身前，急声道：“暮雪，宗主不是在上元宗吗？他怎么会。”说到这里，他宛如泄气的皮球一般，失魂落魄的道：“是了，夫人在这儿，夫人她在这里啊！”说着，他重重叹了口气，神情委顿的站在那里，暗自伤悲。

杨重山仰天长叹一声，冲着李暮雪躬身一拜，悲声道：“侄女，杨叔没用，慕老二救不了，便是宗主御敌时，杨叔也龟缩此地，未曾动弹。杨叔对不起你啊！”说着，竟是放声痛哭。

李暮雪这才知道慕风也死了，她先是一愣，然后连忙搀扶起杨重山，泣声道：“杨叔，莫要如此。隐杀教强大，我爹想来是不想做无谓的伤亡，杨叔能护住宗门弟子平安，是对我爹和我娘最大的帮助！”

其他弟子这才反应过来，宗主竟是死了，霎时间，场面一片哗然。王千山悄悄从人群中来到李暮雪身后，他看着一众神态各异的弟子，感叹着人走茶凉。这些弟子中抱头痛哭者有之，垂头悲伤者有之，但更多的，却是惶恐万分。

对于宗门来说，宗主便是宗门的顶梁柱，只要宗主仍在，那么宗门不倒。如今，李长歌身死，极剑阁势必衰落，弟子们自然要为自己的出路考虑，至于拜入宗门时，立下的忠于宗门的誓言，在个人的生死前途面前，不过是可以随意摘除的门牌，扔掉便是。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如今的极剑阁风雨飘摇，这些弟子们自然要因自己的前途而生出别样的心思。

当杨重山与刘子昭稍稍收拾心情后，李暮雪向前走了几步，看向一众极剑阁弟子，缓声道：“极剑阁被毁，宗主归去。宗门再无庇护你等之能力，所以，你们是走是留，我绝不强求。”顿了一下，她挥手在地上倒出无数玄晶，继续道：“选择离去者，可自行拿取五枚玄晶，算是你们为宗门多年付出的补偿吧。”

说完，她向后退了一步，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弟子，神色淡漠。那些弟子先是交头接耳一番，随后有一名弟子越众而出，冲李暮雪拱了下手，拿取五枚玄晶便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有人打头，剩下的弟子便一窝蜂的冲向玄晶堆，彼此推攘叫骂着，犹如菜市场上的闹剧一般。

李暮雪脸上不悲不喜，就那么静静的看着眼前的混乱，不言不语。杨重山与刘子昭看在眼里，冷笑连连。这时，刘一鹤面无表情的走到刘子昭身后站定，王千山见了，对这个一入门便遇到的执事好感大增。

刘一鹤察觉到王千山的目光，随意瞥了一眼，便在刘子昭身后，站定如松，面无表情的直视前方，将他的严谨认真表现的淋漓尽致。

很快，场中只剩下百十余人，其中大部分都是锻锋台的弟子，剩下的有男有女，皆是平常在宗门内声名不显的弟子。他们目光坚定的站在原地，丝毫未受离去弟子的影响。李暮雪又等了片刻，见再无人离开，这才轻声说道：“诸位师弟师妹能继续留在极剑阁，我甚为感激。从今往后，但有我李暮雪一息尚存，必不辜负诸位师弟师妹！”

剩下的弟子，有人高声回道：“大师姐，我等留下，是因为极剑阁对于我等来说，是家一般的存在。”

“对，大师姐，尽管放心，我等必将全力协助大师姐，重塑我极剑阁之荣光！”

“对，大师姐，我等将倾尽全力，重塑荣光！”

“极剑阁必将再次崛起！”

李暮雪的泪水噙满眼眶，她对着剩下的弟子深施一礼，大声道：“极剑阁有你们在，必将重塑昔日荣光！”

一众弟子同时回礼，高声道：“重塑荣光！”声音在日峰回荡，经久不息。

坐在洗心塔前等待的正阳子听见，面带笑意的道：“此乃兴盛之基。”

李暮雪将剩下的弟子聚拢在一起，交由杨重山与刘子昭，让他们在锻锋台准备丧事用具，然后招呼王千山，一同驱使飞剑往月峰而去。

一路上，王千山紧紧跟在李暮雪身后，看着她如刀削般的肩背，几次欲言又止。直到他随着李暮雪降落在素心阁所在之处时，李暮雪突然一个转身，猛的扎入他的怀里，双臂交叉，用力搂住他的后背，泣声道：“对不起，小山子，对不起！”

王千山下意识的伸手环住李暮雪的娇躯，闻听到她的话语，鼻子微微发酸，轻声答道：“大师姐，没事的。其实，你说的都对，这一切本就是因我而起。极剑阁毁于一旦，宗主，宫主，大师兄，慕长老，他们都是隐杀教欠下的血海深仇，亦是我背负的血债。”

李暮雪抱得更紧了，她埋在王千山胸口的脑袋左右晃动着，反驳道：“不，不是的。这不是你的错！”说着，她抬起头，梨花带雨的脸颊涨的通红，双眸中满是悲伤的说道：“小山子，慕二叔祖是为了守护宗门战死，大师兄是为了不辱没极剑阁的名声而亡，我爹，我娘，更是为了极剑阁，为了给大师兄报仇，为了不让大师兄失望，才选择拼死一战！”

“他们都是为了极剑阁，又与你有什么关系？我那时糊涂，被迷了心窍，才说出那等话语。我最亲最近的人只剩下慕大叔祖，还有你了。可是，我却在之前，那样的伤害你。对不起，小山子，我失去了那么多，不想再失去你呀！”

王千山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所有的委屈憋闷，都在这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对李暮雪的爱恋，他伸手摸去李暮雪的泪水，哽咽道：“大师姐，你永远是我的大师姐。”

李暮雪噙着泪水，用力点头道：“小山子，你这辈子甭想离开本大师姐的掌心！”

王千山低下头，一口叼住李暮雪的朱唇，用力吮吸着，双臂用力，恨不得把李暮雪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李暮雪嘤咛一声，双手死死抓着王千山的后背，闭上双眼，热烈而又青涩的回应着王千山的亲吻。在这一刻，他们的心紧紧相连，不分彼此。

良久，王千山依依不舍的抬起头，看着怀中满脸通红，媚眼如丝的李暮雪，回味着口中的芬芳甜美，他忍不住又低下头去，想要再次一品芳泽。李暮雪抽回手，抵在王千山的嘴上，低吟一声：“小山子。”

王千山猛的惊醒，双眼恢复清明，他稍稍松开双手，微微抬起头赞道：“大师姐，你真美。”

李暮雪吐了口气，娇俏的翻个白眼，轻咬贝齿道：“小山子，你这胆子越来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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