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心结（下）

烈酒下肚，面色涨红，一身暖意却抵不住两滴水珠冰凉刺骨。

百花楼大门被少年一脚踢开。

门外微凉的夜风吹袭楼内众人，楼内众人不禁地打了个寒颤。

但是见到来人后，楼内众人一喜，楼中众多贵公子平时一直想要远远避之的“瘟神”儿，今日见到后却是喜出望外，恨不得此人更早些来。

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南阳四大恶少之首，赵德柱。

此时的他面色阴沉，任谁都可以看出其此时的不爽。

他身后紧跟着二人。一胖一瘦，也皆面露不善。

赵德柱狠厉的目光扫视了大厅一遍，很快就把目光锁定在大厅中心独自一人饮酒的中年书生。

几步来到中年书生面前，赵德柱双目含火，深吸了一口气后，淡淡的说了一句：“就他妈你叫夏洛吧?”

“你是何人？说话竟如此粗鄙不堪。”中年书生眉间蕴怒，生气地看向眼前的少年。

“你管我是谁？就说你他妈是不是叫夏洛？是不是你把依依姐姐气哭了？”赵德柱面色阴沉的说道。

“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是夏洛。

你说那个青楼女子。哼~再好看的皮囊也是风月之人，不堪入眼。”中年书生不屑地说道。

“找死！”赵德柱直接一拳打在中年书生鼻梁上。

顿时，书生大呼叫痛，鼻血四射。

“哎呦，你这粗鄙之人，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敢打我？哼~小小风俗女子，竟然还有替其出头之人。”夏洛捂住受伤的鼻子，堵住鲜血，大怒道。

“打你？我还要杀你！”说完，赵德柱挥舞着拳头冲向后退的书生。梅胖子和董礼二人堵住了书生的后路。

中年书生见无路可走，这三位少年欺人太甚，怒火中烧。借着酒劲，书生拿起身边的凳子就朝赵德柱砸去。边砸边骂道：“竖子，目无王法，今日就让我教训教训你。”

书生被突然打了一拳，尊严大损，生气至极，在加上喝了小酒。哪里还管他三七二十一，什么书生形象，什么礼节约束。所有束缚都去死吧。什么顺手就拿什么东西砸。

书生体格竟然很好，手脚并用，躲避着三人的同时还加以反击。

今日本来就因桌子与装饰品而显得有些拥挤的大厅内，一时之间酒杯乱飞，桌子掀了，凳子乱砸.....被近身了就双拳乱舞，双脚乱踢，逮到机会甚至直接用嘴咬对方。

赵德柱三人还是第一次见到斯文人如此疯狂的一面。身上也或多或少的受了点伤。这更加激怒了赵德柱。、

他自幼习武，要不是有所忌惮，岂会如此狼狈！

百花楼内，四人混作一团。整个大厅内，一片狼藉。

血气上来，赵德柱眼睛渐渐充满血丝，眼看就要收不住手。

柳依依闻讯后赶来刚想阻止，就听到了熟悉的男声回响在大厅内。

“住手。”张安平大喊了一声。

同时，张小山迅速的将赵德柱三人与夏洛分离开来。

“张安平，你拦我作甚?你们顾忌此人的身份，老子可不会在意。什么榜眼，老子可不会惯着这种虚伪的卫道士。”赵德柱怒气冲冲的说道。

“张良。”张安平一声叫道。

只见张良随手将手中吃完的酱肘子骨头一丢，恰巧丢到了赵德柱头上，直接将其砸晕了过去。

“你三人将他抬回相府，把情况如实告诉相爷。”

梅胖子，步敢当，董礼三人当即也不敢耽误，直接将赵德柱抬上早已在百花楼外等待的轿子上。

“阁下就是夏洛吧。

这是一些疗伤的药，阁下先处理一下吧。”张安平客气的说道。

“你又是何人？看样子你和刚刚那位粗俗之人是一起的吧。”书生不客气的说道。

“我是北海子弟张安平。”

夏洛酒意稍去，反应了一会说道。

“北海张家之人！二河将军是你什么人？”夏洛开口问道。

“那是家祖。”张安平客气的回道。

百花楼内，一时肃静。

书生夏洛缓缓抬起受伤的右手，向着张安平头上三尺敬了一个不标准的军礼，滑稽中却显得肃穆。

楼内众男子也几乎同时地向张安平头上三尺做着形态大同小异的军礼。

原先混乱的百花楼内此刻却突然出现了奇怪的安静。

张良有些诧异的看着众人的表现，若有所思。

“夏洛兄，若是不介意的话，你我二人找一处雅间好好聊聊如何？”张安平率先打破沉默。

夏洛纠结了片刻后同意了。

张安平和夏洛等人走后，楼内突然有人大呼道，“是他，是他。”

“是谁呀，你咋咋呼呼什么？能不能让这肃静多待一会。”

“张安平，科举状元呀。他就是科举状元呀。”

“什么，啊，我想起来了，榜上状元就是叫张安平，肯定是他。”

“咋咋呼呼什么呢。能不能让这肃静多待一会。”

“你过来，咱俩聊聊人生......”

“二河将军的嫡系子孙，当朝状元郎。

以尔青楼素女身，安能配得状元郎？”楼上女子摇了摇头，悠叹一声回房了。

......

“夏洛兄的儿时竟然遭遇如此不幸。

在如此条件下，夏洛兄还能拥有如此广博的学识，一举夺得科举榜眼，实在是令世人钦佩。”

“不敢当，不敢当，张兄你可是当朝状元郎。令夏某可是倾佩的很，一直想要和张兄交流一番。”

“夏兄，你比我年长，我有一个经历上的疑惑，可否求问与你？”

“张兄言重了，尽管说就是，只要夏某可以解答，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  那在下就明说了。

早年，我在北海之时，曾住在一处村落。一处和大隋朝内数千万个小村落一样的村落。故事就发生在这个村子里。

村内有户人家，一家三口。男子在外砍柴务农，女子在家编织些小物件，他（她）们儿子尚在襁褓中。一家三口温饱无忧，其乐融融。

一年冬天，男子外出砍柴出了意外，徒留下孤儿寡母。

孤儿寡母无所依靠，仅靠女子的一点手工活娘俩生活难以为继。刚开始村里人还可以帮助一二，但时间长了，村民们也不是富裕之人，帮助渐渐停了下来。想要活下去，怎么办？只有靠自己。女子仅仅会的就是点编织，却难以维持生计。最后，女子一咬牙入了风尘。日子本来就这样过去了，等到孩子长大了，这个家应该就可以再次活过来。

一年春天，一个儒家老官从小村子路过，恰巧得知了女子的行为，勃然大怒。怒斥女子不守妇道，不知廉耻，断绝了女子唯一的生计来源，并派出两个官兵监视其半个月。你知道吗？女子和其孩子都死了。女子掐死了自己四岁的孩子，然后上吊自杀了。女子死后，老儒官只是说了个‘好’就离开了村子。他认为自己做了件神圣的事情，并感到很欣慰。他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来，走的时候带走了一份“神圣”。

女子叫贞渝，原本也是一名尊礼守节之人。在其夫死后，倘若家中无牵挂，女子定会随之而去。为了小生命，女子甘愿放下一切。我在想，女子掐死小生命的时候，心定是已经不再跳动了吧。

风月之身沾染了六名男子。村民们安葬女子时，含泪将六根断指骨小心地为女子摆放好。

村子里彻底少了一户人家。

努力想活下去的人却死的悲惨。

年少时，我曾四处游览大隋的山河湖海，发现了一件可笑的事。

世人总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这世间有才之女多在青楼，而这世人偏偏又爱去青楼找这无德之人。

有德无才唯卖身，无德有才只卖艺。

世人无言爱幽兰，孰见兰边几多缘？

世人无视陌畔花，不见花谢见花鲜。

夏洛兄，你说可笑不可笑？这‘世人’，言不由心。”

张安平轻笑了两声，接着说道：“夏洛兄，你了解过这些青楼女子的身世吗？

一朝沦落，终身蒙尘。倘若没有苦衷，又有多少女子愿意堕入风尘呢。”

夏洛听着张安平的故事，思考着张安平的问题，默然不语。

“夏洛兄，今日到此吧！赵德柱的事我一定会如实禀告天子，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改日你我二人再聊。”张安平起身抱拳告辞。

夏洛也起身抱拳，目送张安平离开厢房。

张安平走后，夏洛一个人在厢房内面露沉思，眉间不展。

......

百花楼一处隐秘安静的女子闺房。

绝色佳人站在窗边，细细品读着手中的纸团：月是人间散客，卿是人间绝色，亦是人间难得。

女子面色微红，似是人间四月尽芳菲。

......

“哼~这个张安平，害我担心了这么久。

好一个大隋第一状元，整日的风流快活，醉卧美人怀。都不来见圣一次。必须严惩。

怎么惩罚他呢？哎，不如下旨让柳依依从良去给张安平即将到来的张府做管家吧。这柳依依过去也是一个没落贵族之女，出身也是青白。

嘿嘿，就这么办了，来人。”

......

庄严的右相府内，传来一声声怒吼声。

“把这逆子给我关到死，谁也不准给他送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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