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主动

周允甫英气凛然的面容流露出痞气，他摩挲着被陈晕识轻拍过的右脸。

        眼神晦暗不明，心思全然不在大屏幕上放映的电影上，心上人坐在他的左侧，靠近心脏的位置。

        他想起周允驰娴熟地吐着烟圈，一副久经沙场的老练模样：“只要脸皮到位，咱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要腹肌有腹肌，还是八块，要智商有智商，要情商有智商，咱要啥有啥，别说陈晕识了，九天玄女都要上赶着贴你。”

        周允驰是老烟民了，敲打着烟灰缸，烟灰稀稀落落地落入。

        他提醒道：“哥，要脸，还是要人，你自己可得掂量掂量，你可千万别脸皮薄，拉不下脸来，大闺女扭扭捏捏的模样是追不到看上的小妮儿的，相中了就上，好女怕郎缠。”

        而后，周允驰用他的小学生字体手写了五大张密密麻麻的动心攻略。

        顺带着给周允甫上了一课：“我的亲哥哥，弟弟这五张手写信完美诠释着爱在仪式感里，女人嘛，都是小女生，喜欢花啊、包啊、口红，在意细节、还有各种各样的仪式感，手写信——无论你的字有多丑，它都能表达出你赤诚真挚的强烈爱意，而且啊，字越丑得惨绝人寰，表达的爱意越是浓烈绵长。”

        字丑，但心意真。

        这样笨拙而诚挚的心意，谁都难逃动心。

        那一夜，周允甫苦读五张动心攻略，他能看出周允驰想要帮助他的真诚。

        但这份真诚有点过于浓烈，浓烈到他都看不清这是人能写出的字，长那么大，还没见过如此丑得有特色的字体。

        周允甫熬了个大夜，周允驰一个晚上也没睡好。

        凌晨一点，周允甫手机轰炸周允驰。

        周允驰脾气爆，像个小炸弹，骂骂咧咧气冲冲地接电话：“哪个没爹的龟孙子，他妈的，别让老子找到你，要不然，老子开死你飞机。”

        周允甫拿着红笔在密密麻麻的纸上画着线，认真地标注重点内容，并未在意对方的国粹输出，慢条斯理地说：“周允驰，你写的第四大点第九条的第十点是什么鬼东西？”

        困成憨包的周允驰：“……”

        顶着鸡窝头，半梦半醒的周允驰当场无了个大语。

        哪有这样的人，他是恨嫁的大闺女吗？

        那么急不可耐的研究撩妹小技巧，大半夜的手机轰炸。

        这已经跟是不是人能干出的人的事情没关系了。

        神经病吧！

        周允驰逻辑性差，写过的内容忘得一干二净，更不要说能想起什么第几大点第几条的第几小点。

        到底对面是周允甫，周允驰耐着性子，默默安抚着自己被三更半夜吵醒的怒火，恭恭敬敬地道：“哥，这大半夜的，你这一说，都把我说懵了，要不然咱明天……”

        周允甫擅长打蛇打七寸，他一语切中要害：“你前女友的事，我可……”

        “哥，今晚我不睡了，为了我能有嫂子，我还睡什么觉啊。”

        还没等周允甫说完，周允驰就狗腿妥协，从小到大，周允驰最怕被周允甫穿小鞋。

        -

        电影不长，一个半小时记录了一对夫妻从相识、相知、相恋到己婚生子，最后相继离世的一生。

        平淡简单，是中外家庭每一对夫妻的真实写照，没有狗血，也没有大起大落的刻意。

        只有茶米油盐的烟火气与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浪漫诗意。

        这部电影，陈晕识是第一次看，感性的她，看到结尾处，没忍住抹了一把泪。

        周允甫看过好几遍这部电影。

        初次看的时候，他没想到自己一个男人会对这种浪漫细腻的影片感兴趣。

        后来又忍不住二刷、三刷的时候，他极至深刻地体会到了柴米油盐鸡毛蒜皮中的浪漫。

        每当看到男女主角平淡日常的时候，他都会不由自主的想到一个人，会不由自主地将那个女孩纳入他未来的规划里。

        后来，他才明白。

        原来，他所体会到的浪漫不是茶米油盐酱醋的平常烟火气，是他和陈晕识未来的岁岁年年和朝朝暮暮。

        -

        周允甫订了鲜花外卖送到影厅外边，预谋着送给陈晕识。

        他谨记周允驰的动心攻略中可靠的每一条，第一大点的第一条被周允驰单拎出来大写加粗，还标记了一个星星的重点符号。

        【☆恋爱要从一束花和一段正式的告白开始。】

        周允甫选得花不是炽热红艳的九十九朵玫瑰，是一大捧满天星中隐匿着一株向日葵和一朵粉嫩的香槟玫瑰。

        清新淡雅里透露着少年的春心萌动，似乎是在向他与她那段青葱岁月致敬，也是他和她未来的憧憬的仪式感。

        向日葵如初生的少年，年少青涩向阳。

        玫瑰娇艳粉嫩，如爱意无拘无束的肆意生长。

        此刻的周允甫没有了高中的种种顾虑，也没有了年少轻狂的犹犹豫豫。

        他的爱意横生，在名为陈晕识的原野上肆意生长，野火烧不尽，冬雪打不残，春风吹又生。

        周允甫做足的功课，将花递到陈晕识怀里，似乎在邀功求表扬：“我可是做过功课的，追过你的男生，可都是没有送过你花的。”

        他刻意停顿，似乎在强调什么。

        过了会，陈晕识听见周允甫在她耳边低语——

        “这是陈晕识的人生第一束，也是周允甫的人生第一束。”

        少年的声音，在十八岁的时候，就在她的心头留下了深刻印记。

        陈晕识知道周允甫这回下足了工夫，铁了心要追她。

        她本以为自己对这些花花绿绿的仪式感会有心理准备，但一到身临其境面临这些时，尤其是面对周允甫毫无遮掩的真情时，她的心比高中时代那动心的一晚还要乱。

        周允甫捕捉到了陈晕识眼神里的慌乱，一个人再怎么克制面部的表情，内心的真实情感还会偷偷地溜出来。

        眼神是心灵的窗口，无法骗人。

        他凑近陈晕识，一双明亮的眸子注视着陈晕识。

        他毕业后的日日夜夜里都会想起，陈晕识那封信里说——

        她喜欢他的眼睛，非常喜欢。

        “阿只，我能让你青春圆梦，得偿所愿。”

        他们的影厅在走廊的尽头，此刻两个站在拐角处，并未有喧闹的人群打扰周允甫诚恳的告白。

        陈晕识到现在都会对周允甫有一种滤镜，他的声音也就是普通好听，在陈晕识耳里却是动人悦耳，说情话亲昵时，内双的明眸温柔缱绻。

        陈晕识此刻如同漂浮在海上无依无靠的浮木，突然来了个人，向她伸出手，甚至用感情迷惑她，步步引诱她走上专属于他的不归途。

        她本就缺乏安全感，下意识后退两步，想要找点支撑，支撑住她的身体，也支撑住她快要崩溃得一塌糊涂的情绪，她紧靠着墙壁，一只手死死扣墙皮，另一只手里是被周允甫硬塞的花。

        陈晕识调整着呼吸，拿着花的手艰难地伸出一根手指去勾周允甫羽绒服的衣料，低下头长叹一口气，像是长期音热后平静的爆发。

        而后平淡的道出：“没有遗憾就不叫青春了。”

        一句话，平平无奇，声音细微到情绪都难以捕捉。

        “可是，我不想和你有遗憾，我想为你弥补遗憾。”

        按照周允驰给他支的招，递花的时候就该趁机拥抱，说个三两句话，甭管说的什么，气氛一到位。就要进一步得寸进尺亲密接触，而且还要温柔、缠绵，在技术上取悦小女生。

        周允甫并未这样做，他觉得太过于轻浮、随便，甚至有点不负责任。

        他可以做到轻浮随便、可不不要脸，但是他知道，陈晕识不喜欢。

        她不喜欢，他就不会这么做。

        他没有原则，陈晕识至上。

        周允甫眼睫毛微颤，想要去寻找陈晕识的目光，对方一直在躲避他的穷追猛打。

        良久，陈晕识仰着头，挤出一抹笑：“随你。”

        那个晚上，两个人最后还是去看了花灯。

        但都各有所思，心不在焉的，谁也没戳穿谁，谁也没过度去询问谁，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看小花灯。

        -

        今年的这个寒假是陈晕识读大学后的第一个寒假，以往都是到了正月十五就得准备开学事宜了，现在她还能躺平几天。

        周允甫仍然是一如既往的七八遍日常问候着，不是在找话题聊就是在去找话题聊的路上。

        由于特殊原因，明德一中这一届高三正月十六才开学，这可是不常见的，以往的高三都是正月初七左右就会开学。

        陈晕识上赶着凑热闹，非得去送许云棠上学。

        明德一中的校服每一届都是不一样的，许云棠这一届三季的校服公认的是最好看的，偏偏许云棠还长着一张清纯校花脸，穿上这校服不去拍校园写真都可惜了。

        许云棠学得全理，虽说是明德一中万年理科第一钉子户，但总分偏偏次次都被文科班的张程钦压一头，她气不过，就和他谈恋爱，想着祸害他，拉他下神坛，结果两个人双双陨落，跌下光荣榜榜首。

        陈晕识爱八卦，更爱嗑cp。

        她见许云棠说起那个小男孩时，眉开眼笑的，有时会皱着眉毛也是甜蜜的苦恼。

        她忍不住追问：“那小男孩对你挺好的吧。”

        许云棠想了想，嗤笑，摇头：“一点也不会说话，也不会哄小女孩开心，长得还丑，也就学习上还算过得去。”

        陈晕识：“……”

        终究是她不懂恋爱的美妙之处。

        这哪是学习上还算的过去啊，这可是太算得过去了。

        理科别说考七百了，考七百五可能都有人信。

        文科这捉摸不定的答案，650+都是值得世人顶礼膜拜的。

        更不要说张程钦经常在七百分的边缘徘徊的这种文学上可达李白的程度。

        这是吃了多少个迅哥啊。

        陈晕识为许云棠着想：“你千万别觉得姐姐唠叨，现在真的到了数着天过日子的倒计时了，谈恋爱倒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情，一旦耽误了正常的学习，就必须一刀切了。”

        许云棠伸了伸懒腰，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眼神瞥向路边站着的社会大哥身上，语气捉摸不透：“知道啦知道啦，姐姐你就不用担心啦，那个榆木疙瘩，只要不主动找他，他就算是想死我，也不会来找我的。”

        这话的真假有待查证。

        要是小男孩真得那么不主动，这恋爱谈得也忒那啥了点吧。

        之前许得之所以是说许云棠和张程钦两个人成绩双双下降，是因为正好两个人高三上学期期末考试连六百分都没考到。

        这搁谁，谁不焦虑。

        会有这样结果的原因，只有许云棠和张程钦两个人心里明白到底那天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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