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九十一章·表哥

宝庆银楼此刻嘈杂喧闹，前日新进一枚美国著名珠宝设计师米里亚姆·哈斯克尔设计的心形钻戒，有钱的太太们纷纷被这枚钻戒围住，莫共站在导购员无法招顾的一边，张甫程站在另一排柜台，离莫共一米远，莫共缓缓移动脚步，低下头仔细观察柜台里摆放的精美手镯，张甫程也做同样的动作看起来是要买什么东西，却不露声色的跟着莫共脚步移动。

        莫共低声说道：“初九那一日晚上，日本人要在金陵饭店举行宴会，给那个叫酒井寿夫的日本鬼子过生日，那个鬼子是华中特务机关长，日本特务机构的重要人物。”

        张甫程：“军统总局一直催促着我们执行刺杀计划，现在看来，机会来了。我和老师商讨一下，制定一个周密的计划。”

        “一定要小心。”

        “我明白。”

        牧野和宏的汽车停在宝庆银楼，不等牧野和宏下车给荒木歌川打开车门，荒木歌川率先开了车门，走进银楼。站在门口扫视一圈，顾客都拥挤在大厅正面，几位导购员正在认真介绍几款首饰。莫共则站在东南角的柜台那里，低下头正在挑商品，她身前没有售货员。荒木歌川正要走过去，突然发现一个人，站在莫共左手边，看起来是在买东西，但荒木歌川再仔细一看，发现那人走动的频率和莫共脚步一致。牧野和宏从侧面看见，荒木歌川的神情立刻警惕起来，像是在战场上发现了敌人的攻击战术。

        荒木歌川往前挪了挪，离莫共更近一些，还是在莫共的视野盲区，即便她回头也看不到自己。果然，前面那个人的嘴型在动，售货员均被吸引到大厅正中央，他在和谁说话，那人说完，莫共的嘴型也在动，原来两人不是在买东西，而是在说话，怪不得莫共挑了这么久，也没有去叫导购员将商品拿出来看。

        那人是谁，两人是什么样的关系，为何要采取这种隐蔽的方式？一连串疑问砸在荒木歌川脑海里，他的心跳瞬间加快很多，莫共到底是做什么的？

        张甫程下意识回头，看一看周围是否有盯梢情况，这一回头，他的脸完全被荒木歌川捕捉住。

        荒木歌川内心更是慌乱，这人不是前些时日送莫共回来的包车师傅吗，既是包车师傅，怎可能到这种地方购物，而且样貌不凡、装扮不俗。没有任何原由，所有与莫共接触过的所有人的脸，都会映入荒木歌川脑海里，那天那名包车师傅也不例外。

        两人采取这样隐蔽的方式，定是有所预谋。牧野和宏看出荒木歌川隐于眉间的慌乱，十分不可思议，他的大佐阁下，是曾经带领一个中队困于汤头镇外围……

        莫共感觉自己身后有动静，一回头，气势汹汹的荒木歌川突然从自己这边走过来，板着一张脸，莫共预感，是十分不妙的严肃。余光瞥见，张甫程已停住脚步，认真观看柜台的东西，莫共心一沉，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一位日本军官来势汹汹的闯进来拽住一个姑娘的手臂，银楼里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吸引了过来，和乐融融的氛围突变，面色均惊恐。

        荒木歌川不由分说拽住莫共的手臂拖着往外拉，大厅中的一切都安静下来，无人敢挪动脚步，拿着商品的手臂也停在半空中，空气中潜藏着不可逆的慌乱。此时，张甫程也回过头来，看着这一幕，仔仔细细观察将莫共囚禁的这名鬼子。荒木歌川拉着莫共，眼神却都落在张甫程身上，认认真真盯着他，张甫程也望着他……两人相互对望，将风中的空气凝结。被一个日本人托着往出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莫共身上，她十分变扭，却不得不忍受这尴尬和羞耻。

        莫共提早一个时辰下班，就是为了按时回去不让荒木歌川起疑心，走之前，司法部办公室她前后左右都侦查一遍，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自己。

        出来的路上，莫共也确认，荒木歌川派着的亲兵已不再跟着自己。

        宝庆银楼在中正路上，这条路在南京城南部，日本总派遣军的司令部在珠江路上，他回家也不经过这条路啊，为何能在这里遇到，莫共十分不解，难道这名鬼子又开始派人跟踪自己了？

        荒木歌川照例巡视，今日去的日军驻点是通济门，巡视结束，荒木歌川回去，汽车行驶在汉中路与中正路的交叉路口时，一辆黄包车拉着莫共匆匆驶过，于是本来右转的车子左拐进了中正路，悄悄跟上莫共，不是为了监视，而是好奇莫共要去哪，因为这不是回去的方向。等莫共进了商店以后，荒木歌川从车上下来。

        汽车上，荒木歌川一言不发，铁青着脸，莫共十分平静，装作什么事情都未发生，并不解释自己刚才到那里做什么。

        回到荒木府，穿过客厅，莫共照常上楼，不理会荒木歌川征询的目光，“你等等”，荒木歌川忽然开口，莫共停下脚步，疑惑的向下望，“请莫小姐先下来，我有话要说。”

        莫共走下来，坐在沙发上，荒木歌川秉退侍女，只留下副官牧野和宏。

        荒木歌川隐忍的情绪，莫共全都了然于心，莫共却先发制人：“是那名侍女下毒的事件有结果了吗？”

        “很抱歉，还没有。”

        莫共轻轻“哦”了一声，你还好意思说没有，我在这鬼地方差点被害死。

        荒木歌川心底漫过一丝惭愧，但怒气怎样都忍不住：“刚才在宝庆银楼那家柜台前，离你不远的男子，那明明是前一段时间送你回府的黄包车师傅，却在高档的商店里，一直在低声与你对话，你不打算和我解释一下吗？”

        莫共本想提起那件侍女的事情，造成他心理上的愧疚，转移他的注意力，没想到，连一位素不相识的黄包车师傅的面容都能记在心里的人，这样的洞察力该有多可怕……容不得多想，莫共立刻说道：“那人确实不是黄包车师傅，他叫张甫程，是宏纪车行的会计，他是我的表哥，家住上海。那天，我要搭乘黄包车，正好遇上了他，才知道他在宏纪车行做会计，自从上海爆发了淞沪会战，他便离开上海，前些日子才来到南京。”

        莫共故作天真的神情望着荒木歌川：“那一日，因为车行里的一位师傅生病了，需要钱治疗，他晚上闲着没事，替师傅拉活帮他挣点钱。”

        “表哥”二字刚出来，荒木歌川感觉自己的头被什么东西击中，他看过的很多中国古籍里，表哥表妹相恋通婚的事情，不胜枚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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