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第一百八十章·耻辱
“咚咚咚！”“咚咚咚！”“莫小姐，我熬了红枣粥，可以进来吗？”
是惠口美子的声音，莫共房间瞬间安静下来，荒木歌川被打断，脸上闪过一丝恼羞成怒的样态，脸瞬间绯红。
莫共的心这才不再悬着，惠口美子是她一生的恩人，莫共在心中无限感激道。
“我既已是大佐府的人，心当然不会外向，还请大佐阁下……放心……只是……”莫共铆足全身力气推开一些荒木歌川，站起来，恳切说道。
“只是什么？”荒木歌川停止自己的疯狂，也站起来静静凝视莫共，等待回音。
“只是，很多事情都讲究名正言顺，我如今这样住在大佐府，名不正言不顺，本已受到很多非议……所以……”
“你说的对，你说得对，名不正言不顺……名不正言不顺……”荒木歌川自知自己刚才的动作无礼疯狂，便放开莫共，站起来自言自语起来。
莫共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惊恐还未完全消退，他刚才的动作惊风落雨，想来便万分后怕。
“那该如何？”荒木歌川突然问道。
“嗯……我觉得还是维持原样吧……现在这样的状态是最好的。”莫共小心翼翼道。
坐在“共心斋”里，荒木歌川脑海里放电影般一直在播放刚才的画面，嘴角不禁弯起一丝微笑，莫共刚才提到那个褚铭燃，看来那一日她看到自己和褚铭燃从同一酒店房间走出来，心里还是有些醋意的……
陈宝荣将今日酒井寿夫审讯李少天的消息第一时间告知莫鹤秋，好不容易挨到晚上，莫鹤秋请来耿中石与会。
耿中石上个月中弹，休养生息一段时间，现如今已完全恢复。
去年十月份，饥谷濑田到南京且带着自己的身世背景资料……之前特务委员会的人查到“赵记茶庄”，明少福后脑勺有一撮白发被高博知晓……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一个无名人传递的消息，如今想来，非李少天无右！莫鹤秋抽着一锅烟，来回在房间里走动。
各自沉吟一会儿，耿中石说道：“莫先生，我知道您担忧李先生的情况，可是您不要急坏了身体。”
莫鹤秋还是来回抽烟……还有，去年日本人在中晟饭店举行元旦舞会，突然发生了爆炸案，死了两名日本要员和几名汉奸，当时莫鹤秋总也想不通是谁在幕后运筹帷幄，策划的这些，如今想来，只能是李少天。
事情发生的如此突然，事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玄武湖上的大火还未灭，人心惶惶，日本人建立的如此严密庞大的细菌研究基地竟然是被李少天摧毁的……耿中石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他们的人也曾秘密调查去年衢县爆发的瘟疫，当时便觉得一定与日本人有关，可是却未查到丝毫眉目……日本人研究细菌弹一定是整个日本军部最为严密的项目，李少天如何凭一己之力找到鬼子的基地并摧毁……
一锅烟灭，莫鹤秋将之前收到饥谷濑田查到自己的资料抵达南京以及传递明少福身上明显特征的事情均告诉耿中石，耿中石感慨道：“原来一直在背后默默帮我们的竟然是地下□□。”
莫鹤秋：“如果不是李先生，我们和军统南京区所有人员已然全军覆没。”
耿中石：“他几次冒着暴露身份的风险帮助我们，着实感佩！”
“李少天应该是□□在南京联络站的璇枢人物，一旦被害，整个□□在南京交通站都将陷入瘫痪。”莫鹤秋怅然感慨：“铁肩共担道义，为国为民，这是□□人一贯的准则。”
“如今，少福也被伊藤松阴带走，一点消息都没有。”耿中石感慨道。
莫鹤秋眉宇间又凝上更重的一层霜雪。
论潜伏和谍战能力，莫鹤秋未服过谁，但如今想来，李少天不仅能完成自己党内交代的任务，还能在空闲之余为他们传递关键消息，铲除敌人，确实略高一筹。
“这是从实验基地樱洲上面呈上来的研究过程和细节。”第二日清晨，牧野和宏站在军部办公室汇报道。
荒木歌川拿起这份资料，一字一句认真读下去。昨日一直沉浸于莫共和她“表哥”的事件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自己都不知道。
大概过去十秒钟，荒木歌川的双手突然开始颤抖，旁边的牧野和宏在这瞬间，害怕起来，他跟着大佐阁下这么久，第一次心生恐惧，荒木歌川一个铁骨铮铮的热血军人，到底看到了什么，双手颤抖到这样的地步……
“活体解剖”
“一个□□活体逃跑，被帝国的猎犬活活咬死。”
“即使活下来，也会双目失明，万分痛苦，在余生中感受帝国科技的强大！”
“服用烈性病毒的人出现高潮症状，便拉出来进行活体解剖，剩下的躯体就扔到焚尸炉里……”
半晌，荒木歌川才开口说道：“还有什么消息？”
牧野和宏看见，荒木歌川的手依旧颤抖不已，好似完全控制不了。
“李少天被捕，现在被酒井将军关在秘密监牢里。”
“李少天？刚上任不久的特务委员会主任？”
“正是，前日夜里，军部借用您的特种野战部队要抓捕的抗日分子就是李少天！”
“因何被捕？”
“李少天……李少天被正式确认，是地下党，就是他摧毁了玄武湖上帝国军人建立的□□给水防疫部队。”
“□□给水防疫……”“□□给水防疫……”此刻，荒木歌川脑袋炸裂般只剩下这几个惨绝人寰的字眼……
“别跟我提什么‘帝国’！”荒木歌川突然怒吼一声，站起来拖着桌子，双眼瞬间通红，瞪着牧野和宏：“别在我面前说这两个字！”
“是，卑职知错！”牧野和宏“噗通”一声跪地。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荒木歌川办公室里静谧的可怕，牧野和宏的头紧紧贴着地面，一动不动。
沉思良久，荒木歌川这才重新坐下，语气平缓一些：“你先起来。”
“卑职不敢。”牧野和宏的头依旧贴着地面，纹丝不动。
“起来！”荒木歌川怒喝着命令道。
牧野和宏不敢怠慢，迅速起身。
“你刚才说李少天以一人之力摧毁了他们进行细菌弹研究的实验基地——□□给水防疫部队？”
“是李少天所为。”牧野和宏答道。
荒木歌川沉缓说道：“军部竟然瞒着所有人在做这样惊天的大案……我为我们的国家，大和民族口中所为的‘帝国’感到深深的羞耻，这是莫大的耻辱，第一次这么重的耻辱。这比使用‘毒气弹’更令人羞耻！这样的罪孽，需要我们军部所有军人切腹才得以谢罪！”
“大佐阁下！”牧野和宏看到荒木歌川眼睛里完全不聚光，他还看到一向生气勃勃尊荣华贵的大佐阁下此刻眼眸里很多东西在寂灭，牧野和宏几乎是冲到荒木歌川身边来，大喊一声。
从去年秋天衢县开始，到如今为止，江浙沪周边几个城县因为瘟疫已经造成大量死亡，现场惨不忍睹……
“我只是在想，我们是人吗？”荒木歌川望向牧野和宏，双目深邃，说道：“我们，用屠刀杀人，用枪炮杀人，用毒气杀人，还用细菌杀人。”
“大佐阁下！”牧野和宏不知该说什么，再一次呼唤道。
“我们是在用灵魂杀人！”荒木歌川直接跌坐在椅子上。
“大佐阁下，这……这不是您的错！这与您无关！”
“这与我有关，因为我们是一直为‘帝国’效忠的人！”荒木歌川补充道：“我还为出动自己的野战部队抓捕李少天这样的志士而感到羞愧！”
“大佐阁下！”牧野和宏大声呼唤，像是从死亡边缘要将一个人抢救回来，荒木歌川眼里的光寂灭，牧野和宏不知为何，十分忧心。
“研究细菌弹，发动细菌战，这彻底违逆天道人伦，是军部所有国策中最令人不耻的。”
荒木歌川只感觉自己内心有万千蚂蚁在啃食，浑身奇痒无比，这份资料上的字眼就像那些蚂蚁，快要让自己万千崩溃。
站在一边的牧野和宏不知说什么好，只剩无止境的揪心和悲哀。
“如今想来，上个月天长节宴会中，遇到酒井寿夫，我询问他最近在忙碌什么，他支支吾吾，但是十分得意的神情，好像有什么十分值得庆贺的事情，我当时便猜测是不是军部开始在南京研究毒气弹，没想到，是比毒气弹更恐怖的武器。”荒木歌川继续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武汉会战中军部使用毒气弹，而我曾经立誓，要一生秉持武士精神活着，任何战场绝不使用毒气弹，没想到，今日却做了这样卑鄙的事。”
“大佐阁下在之前的战争中，上级强行规定使用瓦斯弹进攻，而阁下却摒弃不用，在我心目中，大佐阁下永远都是……真正的军人。李先生这件事，并非是您的错。”牧野和宏急忙宽慰道。
“开战之前，当初军部计划三个月□□，然而，昭和十二年到如今，已经过去四年，依旧是这种胶着状态，这场战争，难以预料，不知会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结束。”荒木歌川想到玄武湖便又问道：“玄武湖上的大火扑灭了吗？”
牧野和宏：“还没有，所有士兵都在抢救，但这场火似乎烧不灭。”
荒木歌川：“这大火恰为时候，把南京这一切罪恶都烧为灰烬。”
“是。”
牧野和宏见荒木歌川大佐万分悲伤落寞，便不再言语。
最后，荒木歌川命令道：“让所有野战部队人员归位，任何人不得再调用，从今日起，将办公室封锁，不允许任何人打扰我！将新政府尤其是司法部办公室那栋楼的报纸统统收起来，千万不要让莫共知道这件事。”
“是。”
“还有，查到李少天的关押位置。”
“是！”
牧野和宏退出去，更加忧虑，现在正是关键时刻，军部上面的人一定会来找大佐阁下，到时，该如何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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