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第二百一十一章·更爱
这时,猪木三郎的副官急匆匆走进来,焦急说道:“少将阁下,前些日子抓获的那些□□俘虏,就在刚才有几人肆意逃跑,被职守士兵发现,打死几个。”
副官毫不避讳,一口气说完,完全把今日接来的贵宾当做自己人,猪木三郎狠狠地蹬了他一眼。
猪木三郎故作十分生气:“该死的□□人,他们怎么不多杀几个,才死了几个人,再调一个中队的士兵去守卫!”
“是。”副官领命退下。
待副官走出营房,荒木歌川说道:“哦?这里还有一百多个俘虏?”
“嗯……是是是……”猪木三郎支支吾吾的,“前些日子抓的。”
“少将阁下打算作何处理?”
“按照国策,运回本国。”猪木三郎小声说道,虽说将在中国抓的俘虏运回本国充当开矿劳动力是军部政策,但这项事业是秘密进行的。
荒木歌川强忍住内心的愤懑,日军攻打中国六年,在中国土地上征收大量劳动力,秘密运回本国发配到偏远地区的煤矿上,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没日没夜的工作,直到死去。对于军部制定的这项政策荒木歌川深为不耻,这与毒气弹、细菌战一样惨无人道。
荒木歌川大脑快速运转,立刻想到一个办法,便说道:“卑职有一件事,想请少将阁下帮忙。”
“荒木君请说,猪木定当竭尽全力。”
“不瞒少将阁下,荒木这次来湖南的真正目的便是寻找一个重要人物。”
“什么重要人物?”
“一名非常狡猾的抗日分子,她曾经潜伏在南京汪精卫政府好几年,两年前她的事情败露,逃离南京,作为驻守南京的将官,荒木感到十分惭愧,这两年来夙兴夜寐,最大的愿望就是亲自抓住这名抗日分子!”
牧野和宏在旁边想“大佐阁下夙兴夜寐是真的”,“想亲手抓住她”也是真的。
猪木三郎很不解:“那荒木君的意思是?”
“用那一百名中国俘虏做诱饵,引蛇出洞!”
“哦?”
荒木歌川:“前些日子,我的副官牧野已经探明,这名抗日分子就在驻扎汨罗的中国军营中。”
荒木歌川在猪木三郎耳边耳语一番,猪木三郎开心的直点头。
荒木歌川也微笑着说:“若此举,能够抓到那名狡猾的抗日分子,荒木真是感激不尽!不瞒大佐,这名抗日分子令总司令官都头疼呐!”
猪木三郎旅团长办公室的灯一直亮到凌晨两点。
“报,傅团长,值班岗哨收到两封信,日本鬼子送来的。”傅肇年警卫副官赵杰急切的进入团长营房,赵杰不知道张甫程和莫共也在团长营房中,自知有些急躁。
今日,傅肇年把张甫程和莫共都叫来,是想商讨一下如何营救前些时日被鬼子抓走的一百多名俘虏,他们均是作战力不够强的后勤部队和医护人员,张甫程和莫共两人都有与敌斗智斗勇的经验,谍战能力强,也许能有什么办法。
“鬼子送信?这真是打仗以来头一回啊,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傅肇年有些惊讶,边说边要拆这两封,拿到其中一封,信封上的四个大字让傅肇年更为吃惊——“莫共亲启”。
“哦?”傅肇年不可思议的望向莫共,莫共不明就里,傅肇年将最上面那封递给莫共,莫共接过去,一头雾水,看到信封上的字,莫共自己更是吃惊,而旁边坐着的张甫程瞬间变了脸色。
傅肇年手上还有一封,写着“傅团长亲启”,傅肇年不着急拆开自己手上的,他倒是比较好奇鬼子给莫共写了些什么。
莫共硬着头皮打开,书信称呼:“亲爱的莫小姐”,莫共手心瞬间沁出汗来,她继续往下看:见字如面,你过的还好吗?没想到,时间一晃,你离开我便快两年了,哦,不对,是511天。在这511天当中,南京无论是天边的暮色,还是月亮下的清雪,我……醒亦念卿,梦亦念卿。这真是我一生中最难熬的五百多天,每一天,都度日如年。每一天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想你,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只要想到那一日,你跳入下关江边决绝的离开我,我便感觉自己心痛难捱,心如刀绞,那场景真是噩梦。
今生只求能再见你一面,我便死而无憾。
署名:荒木歌川。
此时,莫共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在傅肇年把信递过来的时候,莫共潜意识里便感觉与那人有关。
莫共把信看完抬起头,面颊绯红,额头上沁出细微的汗珠,傅肇年和张甫程均直勾勾的望向她,莫共浑身不自在,此刻像是坐在了一堆荆棘丛中。
傅肇年越觉得蹊跷,轻声问道:“信中说了什么?”
“我……”莫共支支吾吾,张甫程更加意识到事态的严峻。
莫共把信递给傅肇年,傅肇年一分钟看完,更是不可思议,他眼睛直直的盯着莫共,此时的莫共在傅团长眼里似是一只怪物。
这时,张甫程粗鲁的将信从傅肇年手中抢过去,也未顾及眼前这人是上校团长,张甫程先看落笔,“荒木歌川”四个大字映入眼睛,张甫程的怒火扑腾而起,随后看内容,越往下看,青筋便越是从张甫程全身暴起,张甫程恶狠狠的盯住莫共,他从未用今天这样的眼光看过她。
傅肇年试探性问道:“小莫同志,你是否愿意和我说一下情况?”
莫共低沉说道:“是。”
傅肇年示意张甫程先回避一下,张甫程瞪着眼睛,脸上写满了一万个“不情愿”。
傅肇年怒骂一声:“这是命令,副官,把张甫程带出去!”
“是。”
警卫副官赵杰和张甫程离开,莫共只得把她民国二十八年(1939年)回到南京以后发生的事情:被软禁在荒木府、去新政府上班并且刺探情报、和张甫程一起执行任务、是莫鹤秋的女儿均告诉傅肇年……最后,傅肇年只感慨一句:“原来你是莫老先生的女儿。”
这时,傅肇年才想起来自己手上还有一封信,便拆开,书信称呼是自己,正文写道:三日晚九点,黄峁山处决贵军辎重营的一百零六名俘虏,请来收取尸体。望知悉!
署名:荒木歌川。
傅肇年把这封信递给莫共,说道:“其实我不太明白,这个荒木歌川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信中表达了对你的思念,又故意放话出来要决绝的杀掉我们的人。”
莫共:“傅团长,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并没有骗您,但他为什么这样做,我也不太清楚。”
傅肇年认真思考一会儿,说道:“他故意送来两封书信,难道是逼你现身?”
其实莫共也已经想到这一点,但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所以才选择了逃避。
傅肇年一会儿回味在莫共曲折的“爱情故事中”,怪不得这个张甫程只要是涉及到莫共的事情便神经兮兮的;一会儿又在想该如何应对这个局面,得想个万全之策才好。
昨夜,荒木歌川一夜未眠。
荒木歌川望着夜空,暗想道:民国二十九年(1940年)四月,“天长节”那日中央饭店受到抗日分子袭击,随后一位重要的证人住进南京陆军医院,而证人在医院遇刺那天,莫共便一夜未归;同年十月,伊藤松阴带人到城北抓捕“狼毒花”,而莫共刚好出现在那里;第二年四月,褚铭燃遇害的那一日晚上,莫共说她想念自己的哥哥便回了莫府,现如今可以完全确定,褚铭燃就是她杀的!
一个杀过人的女人,为何……荒木歌川感觉自己更爱了,像是魔咒一般拽着自己,完全无法逃离。是啊,杀母之仇怎能不报,人活一世就应该爱憎分明,有仇必报有恩必还才配为人,这就是他的莫共!
如今想来,莫共确是“狼毒花”,如今又在中国军营中,真是一个惊天的事实,莫共竟然是铁板钉钉的抗日分子。莫共是“狼毒花”,而张甫程是“狼毒”,“哈”荒木歌川冷笑一声,真的是郎情妾意,连代号都是相携的。
在南京之时,莫共收受贿赂、奢靡成风,但她从来不戴那些高价“收”回来的珠宝首饰,而是总捧着一本书在看,且经常沉思。在新政府人们眼中,她待人接物尖酸刻薄,但对待府中的日本侍女却异常温柔,对待自己忽冷忽热,不远不近,她那双眼深渺难测,时而忧伤,时而魅惑,时而狡诈,时而柔弱,以前,自己总想不通她是为什么,如今终于通透了。
两年前的冬天,莫共跳入下关江里,现在想来,完全就是一个计谋,她使出这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也要逃离自己……这一晚,每每想到此,荒木歌川便感觉自己心如刀割,到底何故,让她能够这般决绝!
南京冬日寒江,江水如此冰冷刺骨,而她,在一辆爆炸的车子当中飞出去,依旧能够逃生……荒木歌川越想越觉得后背有些发凉,即便是他野战部队中的士兵,也不能够完全保证从江底安全游出,可见她的间谍素质与能力得有多高,而她在府邸之中,时刻保持自己是没有受过训练的笨拙样子……
第一次见她,她的眼睛如雪般纯澈,又如星辰大海,而她真实的面孔,却又是这样鬼魅狡诈,她到底,哪一副是皮囊,哪一副是精魂?昨夜迷蒙的夜色中,酒不醉人荒木歌川自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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