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第二百九十八章·拜访

“听说荒木家来了一个奇怪的女人，你认识她？”花谷长溪刚踏入自家和室正厅，她的哥哥花谷长勇便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是的。我今日在路上遇到她了，其实并非奇怪的女人，是一位非常美的女性。”花谷长溪心有疑惑，便问道：“哥哥，你怎么知道的？”

        “嗨，这街坊邻居都传遍了，很多人都在议论呢。”花谷长勇漫不经心回复道。

        “他们在说什么？”花谷长溪立刻不悦，她不允许任何人议论她的荒木哥哥。

        “就是一些有的没的，说荒木少将带回来一名女子，那女子很怪异，经常发表一些奇怪的言论。”花谷长勇认真的打量着自己的妹妹，“那个女人，真如传言所说吗？”

        “当然不是！我觉得她挺好的，是一位非常美的女子。”花谷长溪又强调一遍，且满脸不悦，“他们还说了什么？”

        “他们还说荒木家族根本不同意那个女人留在家里，荒木少将数次反抗家中，不惜与家中顶撞也要留下她。”

        “真是一群喜欢议论是非的人。”花谷长溪见哥哥一脸认真的神色，便问道：“哥哥，这些事情，你怎么知道的？”

        “这附近都传开了。”

        “哥哥，你一向不理会这些街坊邻居琐事，怎么现在倒注意到这些了？”

        “也不是我故意去打听，是我无意间听到的。”花谷长勇略显紧张。

        “哦，这样啊。哥哥还是不要轻信这些谣言。”

        “嗯是呢。”花谷长勇犹豫一会儿，又问道：“那名女子叫什么呀？”

        “莫共。”

        “哦。”花谷长勇听到自己的答案便离开了。

        花谷长溪看着自己的这位哥哥，也很是无奈，哥哥自从菲律宾参战回来，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身上有很多伤，常常一言不发，总是独自坐在角落里，自己想与他聊聊天，他也总是言不达意，不知道整天在想什么。

        1946年3月5日，天气万分晴好。

        晌午，田中朝香敲响了位于神田区伊藤家的门。

        一位面容和善年近花甲的长者将田中朝香迎进来，田中朝香见是伊藤绫野的母亲，便礼貌问候：“伯母好，田中冒昧拜访，望请见谅。”

        “伊藤将军并未在家中。”长者回礼道，神色有些不安。

        “噢，田中今日并非来拜访伊藤将军，田中今日是来向伊藤小姐请教。”田中朝香如此回复着，心中却在冷笑，伊藤光政那个老朽定是担忧国家法庭的追查，所以早都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绫野……她正在休息，怕是……”

        “伯母您无需多虑，我今日到访只是想与伊藤小姐聊聊天，我与伊藤小姐也是故交，多年未见，有很多话想说呢，今日云芳有事不在，这也是云芳的意思。”

        “到里面去吧。”伊藤绫野母亲无奈的指了指右侧最里间的屋子，神色凝重。

        伊藤绫野正坐在和室榻榻米上，闭神凝思，阳光照在她的脸上，看起来十分安详。

        田中朝香拱手作揖：“田中能重新在日本见到伊藤小姐，真是天皇眷顾。”

        伊藤绫野瞟了一眼随之漠然的看着田中朝香，内心冷笑，荒木家的入赘女婿，战争时期，由于他那个身居高位的妻子的弟弟并不喜欢他，不在军部给他安排职位，他便想到了父亲，几乎日日来拜访，千方百计希望利用父亲的职位之便将自己编入军队调到中国战场去，而如今，日本战败投降，战事冷却，父亲被国际法庭的人轮番追查，家境萧顿，田中朝香连面都未露过。

        伊藤绫野正襟危坐，不说话，眼皮都未抬一下。

        田中朝香又露出战前那一副容样，胁肩谄笑：“听闻伊藤小姐身体不大好，一定是之前在中国战事劳累，拖垮了身体，伊藤小姐定要好好休息养护自己的身体啊。”

        又是战争时期那一副腔调，伊藤绫野非常不屑且此时感到十分疲惫。

        “当年发生战事之时，我一直请求荒木歌川能将我带到中国战场，然而，我这弟弟很是清高倨傲啊。还是多亏伊藤将军，只是要编入军队之时，便发生了那样的事，我的事也就搁浅……”

        伊藤松阴被杀害之时扔在自家门口的那张脸又出现，伊藤绫野忽然睁开眼，肩膀明显抖动一下，疲倦的神色瞬然转为愤怒。

        田中朝香立即停止：“我非常抱歉，让伊藤小姐想起了悲伤往事。”

        房间静谧无声，窗外的树叶沙沙沙，伊藤绫野闭着眼睛禅坐一样一动不动，田中朝香等待半晌，继续说道：“今日前来，是有一件事想请教伊藤小姐。”

        伊藤绫野还是坐着，眼皮都不抬一下。

        田中朝香心里长叹一声，忍着愤怒：“三个多月前，荒木歌川战败归来，带回来一名□□女人，伊藤小姐你上次在爷爷家中见过的……”

        这一次，伊藤绫野不仅睁开眼睛，且身体重心不稳，差点向后倾倒，眼底的悲痛之色尤为明显，平放在腿上的双手此时不知要伸向哪里。

        田中朝香看见伊藤绫野脸上有刀疤的地方明显颤抖着，显得她疲惫衰老的面容更加丑陋，一个三十六岁的女人，田中朝香强逼自己直视她的面容。过了一会儿，伊藤绫野平复心情后说道：“日本投降之后，田中君便与美军交好，还与美国大兵合开了夜总会，这么一件小事，还需向别人求教吗？”

        田中朝香暗自惊叹，她怎么知晓我开了夜总会，原来这个木讷的女人只是表面上看起来这样而已。

        “爷爷已然感觉到那名□□女人不简单，担心不明身份的人在家中会生出祸患，所以让我来调查清楚。那一日，伊藤小姐在爷爷家中的表现……我想，或许伊藤小姐是知情人吧？”

        “我是知情人，但我为何要将这件事情告诉你呢？”伊藤绫野的语态极为傲慢。

        “通过那日的情形，田中判断，伊藤小姐与那名□□女人……有仇吧？而且是非常深厚的仇恨。”

        伊藤绫野眉目一挑。

        见伊藤绫野有所动摇，田中朝香继续道：“以伊藤绫野现在这样的状况和能力如果想要报仇应该没那么容易吧？但田中是爷爷那边的，爷爷非常憎恶那个女人，所以田中也是伊藤小姐这边的。”

        伊藤绫野犹疑一会儿，示意田中朝香坐到自己身边来，田中朝香十分不情愿的坐过去。

        这段经历，伊藤绫野怕第三人听到，细语低声，昭和十四年（1939年）到昭和二十年（1945年）八月，在南京发生过的一切，全部向田中朝香细细道来。

        语毕，田中朝香不可思议说道：“特务？间谍？刺杀我大日本皇军多名军官？偷运情报？暗杀伊藤松阴课长？将你逮捕囚禁在她家府邸地下室里？你确定你说的是那个神情呆滞总是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人？”

        “千万不要被她的表面所蒙蔽！那一日在荒木家中你也看到了，荒木君就是……”伊藤绫野逐渐哽咽，说不下去了。

        “伊藤小姐莫慌，田中定为你为伊藤长兄报仇！”伊藤绫野所述的事情像一只洪水猛兽向他涌过来，太过激烈，他一时之间还反应不过来。

        “怎么，这就吓傻了？”伊藤绫野那一副不屑的模样又显现出来：“刚才是谁信誓旦旦的说那名□□贱女人是你的敌人的，这还没怎么样呢？”

        “不是……我只是……”田中朝香定了定神，“你刚才所述都是真的吗？”

        “当然，千真万确！”

        “噢……”田中朝香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田中……田中刚才是要问……还有一件事情，我需要请教伊藤小姐。”

        “请说。”

        “那个□□女人住在爷爷家里并不方便，爷爷年纪大了，看到她便十分生气，长久以往，对爷爷的健康不利，况且，荒木歌川将她视作宝贝，她住在爷爷家里，我们根本没有办法近身。伊藤小姐，可否有对策，让我将她带出来，安置在别的地方，再想办法报仇？”

        找一个人报仇，不过是一刀就可以了结的事情，伊藤绫野睥睨田中朝香，打量许久，田中朝香心跳加速，十分不自然。

        “这才是你今日来的真正目的吧，你看上了那个□□女人？”伊藤绫野。

        田中朝香顿生尴尬，不敢直视伊藤绫野，支支吾吾：“这怎么可能……一个□□女人，还那么残忍……我和云芳……”

        “你不需要急切的解释，我也没有兴趣听。”

        “伊藤小姐千万别生气，我只是想思虑一个更加周全的计划。”

        伊藤绫野半眯着眼睛，轻柔说道：“听说军部为了讨好美军，建立了一个什么‘特别慰安设施协会’，以那名□□女人的姿色，去了那里，岂不是艳压群芳，以田中君现在的身份，进出‘特别慰安设施协会’不是难事吧？绫野认为田中君因此也会更加受到美军青睐。”

        田中朝香激动地站起来，惊叹道：“真不愧是特高课课员，我竟没想到这里……”

        田中朝香立刻谦恭说道：“多谢伊藤小姐指教，田中不胜感激！”

        田中朝香连招呼都未打便向外走去，走到伊藤绫野房间门口又折回来，嘴角露出笑容，低声补充一句：“千万不要让云芳知晓此事。”

        伊藤绫野阴悒的笑道：“我明白，一定替田中君保密。”

        田中朝香从里屋出来，伊藤绫野母亲殷切走上前：“我刚才听到你与绫野的说话，虽然未听清，但是绫野愿意开口，我便十分欣慰。还请田中君多来家中走动走动，自从回国，绫野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有的时候魔怔，有的时候看起来似是痴呆，有时候还会说些胡话，但是鲜少与人交流，有客人到来她也从不见客。绫野整个人十分恐惧，总说有人要害她。我不知道她在中国经历了什么，成了这样……松阴已然牺牲……我……”说着，伊藤绫野母亲抽抽噎噎哭起来。

        田中朝香赶忙扶住伊藤绫野母亲，诚恳道：“请您放心，我定会这样做的。伊藤小姐有个心结，待将它解开，伊藤小姐定会好起来。”

        “好好好……”伊藤绫野母亲不停地点头，亲自将田中朝香送到大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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