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周六早晨，蒋迟听到楼下客厅的动静就醒了，一看时间七点钟还没到。

        他收拾完，缓缓下楼，就看到傅晗抱着水杯坐在餐桌前。

        傅晗听见脚步声，循声看去，同蒋迟打了个招呼：“起了来吃点早餐？”

        蒋迟走到餐桌旁，先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坐在傅晗对面抱着水杯喝起来。

        “姐姐今天没工作？”

        虽说蒋迟刚成年，但是身高已经同她认识的青年男性差不多了，这些日子听他叫自己“姐姐”，傅晗还是有些不习惯，但也不能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当做不在意。

        “昨天杀青了，休息一段时间。”

        傅晗从不避讳自己所谓明星演员的身份，而且早在蒋迟生日那晚，就已经被认出，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蒋迟有着莫名的信任，或许是妈妈老同学的儿子吧……她暂时休息一段时间的计划也没有遮掩告诉了蒋迟。

        傅爸爸和傅妈妈一早就去了自家的公司，出去玩了一个来月，还是有公事堆积的。傅家的公司离别墅有些距离，每天来回还是有些不方便，于是在公司附近买了套房子，平时就住在那边。

        而傅晗的工作也属于不着家的类型，以至于别墅大多时间都空置。

        也就是蒋迟来了，住了一段时间才有些人气。

        此时听到傅晗休息的这段时间一直会住在别墅，蒋迟心中还是有些雀跃。

        “姐姐明天有时间吗？来我们学校看球赛？”

        一时的雀跃冲昏了头脑，蒋迟没仔细想，话就脱口而出。

        傅晗还是第一次收到去看球赛的邀请，她抬头看向蒋迟，就见他神色懊恼。

        “正好没别的事情，可以去看看。”

        蒋迟听见傅晗的回答，让他一瞬间有些惊喜，原本忐忑低着的头一下抬起，傅晗抱着水杯小口喝水的乖巧模样一下子闯进他眼里。

        [唔，好乖。]

        蒋迟握紧手里的杯子，有些慌乱地喝了两大口水，还差点呛着。

        傅晗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一下子乐了，笑眯着眼，嗓音柔和地安抚道：“好不容易有个假期，我总不能顾及这个又顾及那个，把自己关在家里吧？而且说不定也没多少人认得我。”

        傅晗看到蒋迟眼里升起的不赞同，笑得更加开坏了。

        蒋迟这些年不是没有关注过傅晗。毕竟作为一个公众人物，平日工作的一点一滴都被无限放大，甚至是放到众人面前一一谈论。蒋迟即使不主动去了解关注，也耐不住周围的人谈论她的点点滴滴。

        就说从他到云城一中起，就听到楼阳和段宜人打闹的时候经常会提及傅晗的名字。

        他的微博号开了许久，但是不经常用，只是偶尔心情烦躁的时候才会打开，看一眼自己关注的唯一一个人。

        看看她偶尔才会发一次的日常微博，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出自她自己的手。虽然有些微博尽可能用欢快的语气写出，但是蒋迟莫名能看出她文字背后，藏在骨子里的平淡。

        对什么都不太在乎，对什么都不太感兴趣。

        偶尔的情绪波动也很容易体现在微博的文字上，但似乎又很快很快地消散下去。就像是平静的湖水，石子落下，风吹来，但终究会归为平静。

        观众甚至粉丝也经常会说，傅晗就像天上的云，看不见，摸不着，甚至怕风吹来，她就散了。

        蒋迟除了关注傅晗的微博外，没有关注她别的动态，哪怕经常会有那种推送，似乎是知道只有傅晗是他的兴趣所在一般，三不五时会给他推送“傅晗今日动态”。

        不能多看，看了会太想她。

        想她却又靠近不了她……

        可如今竟然有这样的时候……

        蒋迟回过神来，看见傅晗动作不甚熟练地将热好的早餐端到餐桌上。

        他放下杯子，起身帮忙。

        可是就算像现在这样，就能够满足了吗……

        -

        “老蒋那个不靠谱的，你正高三呢，他工作忙起来不着家管不着你，就想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还不如住在阿姨家，正巧小晗最近没有工作，她来照顾你。”

        吃过早饭，蒋迟回到房间，将昨天傍晚收拾好的东西又一点点从行李箱中拿出来，回想起昨晚饭桌上他提出要搬走之后，贺姨说的话。此时举手投足之间皆是一派轻松，没有了昨日收到蒋父信息后的沉重心情。

        昨天回到傅家，看到傅叔贺姨在厨房忙碌，傅晗偶尔探头看一眼厨房，同父母笑闹几句。

        这样温馨的场面让蒋迟有些无措，以至于落荒而逃一般回到客房。

        少有的茫然情绪在一瞬间让他清醒，自己不过是一个过客，自从他失去母亲，长此以往，他终究是要回到空无一人的住处。

        蒋松山失去妻子的痛苦掩盖了所有，以至于用无尽的工作麻痹自己，等到逐渐从痛苦中脱离，他又发现被自己丢在老宅中的儿子，痛苦渐消，愧疚又蔓延上心头。

        但长久的不相处，让蒋松山面对长久不见的独子有些无措。他尝试着和蒋迟接触，在发现他不拒绝的时候松了口气，但没多久，就发现蒋迟难以回应这样突如其来的亲情。

        蒋松山又慌乱地逃离，不敢面对。

        于妻子而言，他算是个合格的丈夫，但于蒋迟而言，他不是个合格的父亲。

        好在他没有忘记一个父亲的责任，又忐忑不安地独自面对沉默不语的小蒋迟。

        奈何后来工作愈加忙碌，蒋松山工作家庭两头奔顾。心理的压力逐渐增大，终于在错过蒋迟十岁生日的那个凌晨，坐在老宅客厅的角落里压抑着哭声接连落泪。

        一只温热的小手抚上蒋松山的眼角，他脸上挂着眼泪鼻涕愣在原处，他抬头看去，蒋迟顶着一张没有表情的小脸静静地看着自己。

        “爸爸，生日快乐。”

        蒋松山愣了几秒，而后抱儿子大哭起来，多年压抑的情绪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

        他心里的一点隔阂别扭，也在哭声中逐渐消散。

        后来的日子里，父子二人的相处也变得自然起来。

        -

        十点左右，蒋迟下楼倒水。

        一抬头就能看到傅晗盘腿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椅上，阳光穿过玻璃，洒落在傅晗身上，映得她皮肤白嫩透亮。

        蒋迟偏过头不去看她，径直走到厨房倒了两杯温水。

        他端着水走到窗前，将水杯放在傅晗面前的矮圆桌上。他走进了才看到，傅晗背对着阳光，借着遮挡的阴影看的似乎是剧本，上面零星散落着划痕和笔记，清秀的字迹同自己书里夹着的两张便签上的一样，轻易能看出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喝点水？”

        虽然是询问，但蒋迟知道傅晗不会拒绝，只是一杯水而已。

        “谢谢。”

        水杯还没落到桌上，就被傅晗从蒋迟手中接过。似是迫不及待小啜一口，看来是渴了一上午了。

        矮桌上装订成册的打印纸是傅晗新接的剧本，已经在她房里放了有一段时间了。今天特意早起，准备好好看看，谁知忘了给自己倒杯水。剧本一看就是一上午，身心投入其中，外界的一切都忘记了。

        更何况研读期间还揣摩角色语气，声音不敢放开，生怕惊扰楼上的高三生，可这个角落是她惯常看剧本时待着的角落，此处光线好，即使是夏日阳光也不燥热刺眼。

        尽管一上午压着嗓子，但她此时确实有些渴了。

        傅晗连着喝了好几口，水温恰到好处，润了她的嗓子。

        两人终究还不是很熟悉，蒋迟找不到别的话题，正想说自己先上楼了，就在此时听见门铃的声音。

        “应该是黄阿姨来了，我去开门。”

        傅晗看着蒋迟的背影，莫名觉得这背影有些雀跃，像是花蝴蝶一样翩翩飞向玄关处。

        黄阿姨是傅家请的做饭阿姨，在傅家工作有些年头了，平时傅家三人都在外忙碌，黄阿姨可以在别的地方做事，若是傅家别墅有人，那提前几日同黄阿姨打个招呼，方便黄阿姨腾出时间来。

        不过最近几周蒋迟在傅家借住，周末的时候都会来傅家做饭，顺便打扫卫生。

        蒋迟和黄阿姨打了个招呼，她笑眯眯地应了，显然很喜欢面前这个年轻人。

        黄阿姨走进客厅，见到傅晗坐在窗边，十分惊喜：“小晗回来了？想吃什么，阿姨给你做！”

        “谢谢黄阿姨，阿姨做的我都喜欢。”可不是如此，在傅家这么多年，黄阿姨的手艺自然是深得傅家人的心。

        “我可听我小侄女儿说了，你最近在偏远的小城拍戏，日子过得可苦了，外面的饭肯定不比家里，阿姨做点好的给我们小晗补补！”

        黄阿姨几乎是看着傅晗长大的，前些日子听说傅晗拍戏受苦，可劲心疼了。今天一来就看见傅晗在家，可不得做点好菜犒劳傅晗。

        “蒋迟想吃什么？”傅晗随口问道。

        她不知何时已经蹲在阿姨带来的一篮子菜边上，蒋迟看去时，她手指还戳了戳里头的排骨。

        蒋迟脑中闪过一些画面，然后又状似不经意地看向傅晗。

        “糖醋小排吧。”

        傅晗眼睛一亮，嘴角几不可见地弯起。

        一切被蒋迟尽收眼底。

        黄阿姨看了看自己带来的菜篮子，又出了趟门。

        -

        “本来是想用排骨炖汤，但是小蒋想要吃糖醋小排，我就又去买了点排骨，我不知道小晗今天也在家，就又买了些菜。小晗和小蒋等会儿多吃些！”

        厨房里，黄阿姨手下利落，傅晗和蒋迟有心帮忙却插不上手，只能在一旁看着。

        蒋迟看着傅晗双眼紧盯着锅里翻炒着的糖醋小排，心里默默记下阿姨手里的动作。

        “糖醋小排出锅咯！”黄阿姨递给蒋迟一双筷子，“小蒋尝尝阿姨的手艺怎么样？”

        蒋迟接过筷子，又递给傅晗。

        “姐姐先尝尝？”

        傅晗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下一刻又立马放弃，认命般接过筷子，等到她将筷子伸向糖醋小排时，眼中又泛起光亮来。

        酸甜的滋味在口中迸发，是她很长时间没有尝过的味道。

        拍戏的时候要维持身形，不能放开了吃喝，更别说这样裹着糖衣的食物了。

        甜味在舌尖缠绕，酸味的后劲裹挟上来，让傅晗不自觉地眯起眼来，抿起的唇泛起浅淡的弧度。

        眼前景象，让少年本凌厉而有棱角的面庞在瞬间变得柔和。

        他将菜一一端上餐桌，摆好三份碗筷。

        “小晗啊，阿姨要跟你请个假，下周我老家有点事情，要我回去照看一下，怕是不能给小蒋烧饭了，”黄阿姨面露为难，“我认识另一个烧饭阿姨，做菜的手艺也不错，让她来替我几天也可以。”

        傅晗吃饱喝足放下筷子，听见黄阿姨说的事，眨了眨眼，长睫扑闪，眼中闪着跃跃欲试的光：“不用请别的阿姨了，我这段时间休息，可以尝试下厨。”另外请阿姨的话，傅晗的身份也是不方便的原因之一。

        黄阿姨听了傅晗的话，面色一僵，还是笑着说：“也好也好，进厨房注意安全。”

        蒋迟注意到黄阿姨眼中闪过的复杂神色，若有所思。

        吃过饭，黄阿姨把要来帮忙的傅晗赶出厨房，却留下了蒋迟。她看着傅晗悠悠出门散步消食的背影，轻轻拉上厨房的门，然后暗自叹了口气。

        “小蒋，下周阿姨不在家，你和小晗自己订餐吧，千万别让小晗进厨房。”

        蒋迟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看着黄阿姨原本不想多说的样子，偏偏发问。

        “前两年小晗突然来了兴致想要做菜，啧啧，那切菜的场面哟，菜叶菜帮子乱飞，还有被砍得飞到天花板上，好久才掉下来，你现在看天花板，还有点痕迹呢。”黄阿姨指了指天花板，那里仔细看确实有一处是暗黄色。她回想起当时的场景，现在还心有余悸。

        蒋迟憋不住笑意，边笑边答应黄阿姨接下来的日子保证不让傅晗进厨房。

        黄阿姨叮嘱过蒋迟，就把他推出厨房，独自清理完，便提着垃圾匆匆离去。

        -

        客房的窗户正好对着一条小路，蒋迟回到房间时，正好看着傅晗从他窗下走过。

        中午太阳正大，没什么人出门，而这条小路上却被树木遮挡，零星的日光洒落在傅晗身上，她伸展着腰肢，显得十分惬意。

        桌上的手机接连震动，蹦出十几条消息。

        直到窗下纤细的身影不见，蒋迟才收回目光，回到桌前拿起自己的手机。

        不知道什么时候蒋迟被拉进一个群里，等他解锁手机的时候，微信上红点的数字还在不断增加。

        他点进消息，“云城一霸”的群名就这么大剌剌地展现在他的眼前。

        他指尖微顿，认命般点进群聊。

        入眼的第一人赫然是顶着乔芮安q版头像的楼阳，头上顶着的群昵称是“大当家”，让人不忍直视。

        拜楼阳所赐，每天和段宜人在他耳边念叨，被科普了一堆乔苒安和傅晗的相关知识。并且能够轻易认出两人q版造型，哪怕楼阳已经换了个头像。

        “大当家”拍了拍你。

        [大当家：迟哥！快改名！大家欢迎我们帅气逼人的二当家！]

        [二当家好！]

        [欢迎二当家！]

        蒋迟：……

        楼阳的发言过于傻逼，蒋迟决定当做没看见。

        群里的人没有在意这一茬，自然地进入下一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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