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章

军事辅助学院教学区西北侧的地心花园里。

        棕发少年嘴里叼着棒棒糖，坐在秋千上糟蹋着手里的野雏菊。

        “哎，都两天了，白怎么还没来找我啊。”

        他丢了雏菊，随后换了个姿势倚靠着秋千，食指甩了甩手环，“这玩意定位到这里应该不难吧。”

        他把定位功能开了又关，关了又开……他还是不放心，问一旁的佩乐能不能定位到他的信号。

        几次确定了不是定位功能的问题后，“要不，还是我去找她吧。”他对坐在对面秋千上的人说。

        “绝对不行。”佩乐要保证他不离开这个学院。

        她苦口婆心地对他说，“约芬·白也有许多事情要做，可能还脱不开身，你再等等吧。”

        龙泽垂头丧气，鼓着嘴望天空，“好吧，那带你去买更多的棒棒糖吧。”

        现在的孩子都不太好对付，看着眼前手长腿长的龙泽，佩乐倍感压力，为了确保跟住他，她又联系了几个人，“喂，卡莱，你和弗里那边开会结束没有啊，你们俩派一个出来给我搭把手……”

        约芬·白从地下通道出来后，直奔地心花园，好不容易到了定位点，却没看到人。

        她的眼睛越来越模糊，连通讯屏幕都看不清。

        一个恍惚，眼前金色的秋千由一个变成两个，两个变成三个，最后模糊成一片。

        原本眼前只有一条路，一瞬间，世界陷入了漆黑。

        她站在黑暗中，一步也走不了。

        一阵头昏后，她跪在地上，一只手按着手环，却无力说出“导盲功能”这几个字。

        就算她站起来了又怎样，她依旧在黑暗中。就算不是黑暗，她也什么都看不清。

        “……约芬·白是你的名字。”

        “……你那千疮百孔的身体？已经献祭给天堑了。”

        “……在你晕过去的时候，就已经取得了你的皮肤组织，不然你就不是以这幅模样再度出现了。”

        “……想知道更多，就先证明你的价值。”

        前方一个人走过来。

        “起来吧，约芬·白。”

        早在他开口前，她就在黑暗中看到了那个人。

        不用眼睛也能看到的人。

        禁锢他人灵魂的人。

        明明只是个人。他却想要控制人。

        “聪明人这时候，会乖乖配合。”他在她头顶上说。

        几个人买完棒棒糖回来。

        附近没有可以坐下的地方，除了秋千。

        “东陆的公园怎么哪哪都是秋千啊。”来这里快一年了，弗里才发现这一点。

        “整个东陆的公园风格基本上都是这样，受克里斯廷帝国影响很大。”佩乐说。

        “克里斯廷人这么有童心吗？”

        “这些公共基础设施建设都是归克里斯廷某个家族管的。”

        “哪个？”

        “斐利。”佩乐说，“这也从侧面反应了一点，他们家族对东陆的影响是覆盖性的。”

        “完全想象不到会是他们家的人。为什么他们家的人对金色的秋千这么痴迷？金色秋千背后难道有什么故事吗？”

        “据说，他们家族请的那位总设计师童年不太完整，因为儿时失去最挚爱的伙伴，为了纪念他们曾经的记忆，他的每一个公园布景设计都有秋千架，短短几年同一样式的金色秋千就遍布了整个东陆，他应该是希望对方看到了，能回来找他吧。”

        “设计师的主意？我怎么听着有点假？”

        “爱信不信，反正大家都是这么说的。”弗里居然质疑她提供的消息，佩乐感到不满。

        “路标的作用？”弗里突然觉得凉飕飕的，“看到这么多秋千，我突然觉得有点可怕，就好像是在招魂一样。”

        佩乐白了他一眼，“什么事到了你口里就变味了。”

        “可是，人都已经不在了啊。为什么还要被童年的记忆困住？”

        佩乐叹气，“因为童年的记忆是我们的来源，是我们今后赖以生长的记忆啊。”

        几人这才发现龙泽从刚刚开始一直没说话，他们这才想起，龙泽的童年是没有伙伴的。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突然，佩乐像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眼睛大睁，“我们好像来错地方了，快走吧。”

        弗里仰了仰脖子，“这有什么啊，就算在公园幽会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而且，人家说不定是兄妹呢。”

        脖子上挂着一串棒棒糖的龙泽说，“没准是眼里进沙子了。”

        远看好好的一个画面，被这两人说得美感荡然全无。佩乐扯扯嘴角。

        哎等下，龙泽好像还是个小孩子。她猛地瞄了眼身后的人。

        龙泽正吃着棒棒糖，突然眼睛被蒙住。

        佩乐眼疾手快，“小孩子还是不要看比较好。”

        随后两人合力将他拐走。

        隐形电子镜片植入约芬·白眼睛。

        这次是直接安装在她眼睛里的监控。

        比失明更可怕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坐在秋千上的人是一副将死的表情。

        她的耳边还是那个人的声音。

        “我本就打算让他回到他的位置上，你又自作聪明。”

        “明知道是徒劳的，却还是想尝试是吗，这么做的结果就是，你只能被彻底控制。”

        “我知道你现在为什么会是这种表情，无非是因为，愧疚吧。”

        “多余无用的情感。”

        “因为，科尔瓦家族要提防的，从来就不是斐利家族的人。”

        后面半句话宛若鬼魅，缠绕在四周的空气里久久散不去。

        斐利·策屿走了

        秋千上的人眼神空洞。

        很多次她向真相伸手，却只发现，她只打碎了水中的倒影。

        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在这个世界，她无法分清。

        她只知道那样一双手将她的脖子掐地越来越紧。

        学生公寓——

        银色的发丝散开在水池里。

        发梢在滴水。

        洗手台前，约芬·白用水冲刷着自己的眼睛，可镜片已经融合进了眼球。

        学生公寓走廊上。

        “知道约芬·白住在哪里吗？”远处是一个声音，略带稚嫩。

        被问的女生红着脸摇了摇头。

        龙泽在过道上招来无数目光。很快就有宿管机器人盯上了他。

        他被四五只机器人围住了。

        龙泽心里一惊：啊，这是我家产的机器人！

        他被围着出不去，就想着把这几个拦路机器人给拆了，但他的动作慢了一拍，机器人掏出了电棒，“啊，你们可比圆滚滚聪明多了。”

        宿管机器人像是被眼前人亵渎了权威一样，电棒凑近了他。

        “违纪处理！请出示学生证！”

        龙泽双手举过头顶，委屈地说道，“为什么我不能来这里啊。”

        “因为这里是女生公寓。”

        远处一个人回答了他。

        “啊，白！”他看到远处熟悉的面孔。

        对方却没有那么激动。

        这几个机器人还围着龙泽，手上不断挥着电棒，“违纪处理！请出示学生证！”

        军事战略学院校规严格，如果没有学生证，龙泽接下来会被机器人押到院长办公室。

        这就是院长放任他在学院随意出没的原因了。

        “院长是叫我回去来着，可是，我想还是先得来找你。”龙泽对约芬·白说。

        约芬·白的手搭在了手环上，当初担心约芬·白会在学院遇到这种意外情况，虹已经在手环上安装了违纪解除系统。

        她有修改权限的指令。

        一时间，龙泽看到他们周围出现了蓝盈盈的光网，五台围住他的脚底出现了红色数据网。

        “你还可以修改命令指示？”龙泽睁大了眼睛。

        随后，他看到几台机器人收回了电棒，安安分分地放下了手。

        “不是，只是暂时骗过它们，因为有系统有漏洞。”

        “走吧，在它们反应过来之前。”

        出了宿舍大楼，她才对龙泽说：“想要继续待在一个地方，就要遵守一个地方的规则。”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严肃。

        “哦。下次不会了。”

        白走在了前面，龙泽很快跟了上去。

        离特训大楼f区。

        学院大道上，约芬·白问，“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手环啊，上面还记录有你在这个学院去过的地方。”

        龙泽笑着甩了甩手里的东西，“我又离不开这个学院，就只能到这里来找你了，没想到，你还真找到了。”

        “想想也是，回来后肯定要好好休养的，一定很累吧。”

        他把手环还给她的时候，龙泽突然奇怪地看着她，“你的眼睛怎么是红的？”

        突然，学院大道前方跑来几个人，“终于找……”

        佩乐看清站在龙泽一旁的人后，说不出话了。

        后边又赶来了弗里。

        “不要躲起来了。”佩乐似乎不敢靠近，只站在远处朝龙泽做了个“快回来”的手势。

        “你们难道不认识吗？”

        那两人和约芬·白似乎保持着友好的距离，并没有走上来。

        “可是他们好像都认识你哎。”龙泽对约芬·白说。

        “跟他们回去。”

        “那你去哪里，我……”

        “你接下来有很多事情要做，很快，你们家族的人就会来接你。”

        “她是怎么知道的。”弗里看了眼佩乐，“明明消息都没正式公布吧。”

        “可是，不管去哪里，他们都会来找我吧。那我可以跟你走么。”

        “去吧，他们会为你证明身份。”

        “身份是什么，为什么需要别人证明。”

        发现约芬·白明显在赶人，龙泽说，“为什么需要别人证明我到底是谁？”

        “因为你没有父母。”

        佩乐倒吸了一口冷气。弗里突然觉得好冷啊。她就这么把实话说出来了。

        之前站在办公大楼窗边的苏瞬息和卡莱也赶了过来，正好听到这句话。

        龙泽似乎被戳到了痛处，“如果因为父母不在，就无法证明自己是谁，那么身份这种东西只不过就是别人一句口头上的担保对吧。”

        “如果我哪一天醒来后不记得自己姓科尔瓦了，那我就不是这个家族的后人对吧。当作为科尔瓦后人的记忆消失，我就什么也不是了对吧。”

        佩乐捂住了嘴，这是一个小孩子会说出的话吗。

        弗里似乎也意识到了眼前那两个人之间矛盾越来越激烈。

        “那么你呢，约芬·白？如果哪一天你的身份重合，记忆矛盾，除了你自己，没人能证明你是谁的时候，你到底是什么？”龙泽问她。

        这次弗里也捂住了嘴，这还是上一秒那个还满足于棒棒糖的孩子吗？

        约芬·白面无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

        龙泽有一种感觉，这一刻的约芬·白，和他第一次见到的约芬·白已经不一样了。

        她没有之前复杂的表情了。

        可是，才几天功夫，她就变得陌生了。

        “你是生气了对吧。”龙泽说。“因为我说，我不需要别人的承认，不需要那些本来就不属于我的东西，所以，你也不欢迎我了对吧。”

        “脾气像个孩子，说出来的话倒是一点也不像。”卡莱在苏瞬息一旁说。

        “你对自己说的话负责吧。”约芬·白抱着资料从一旁绕开，好像好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约芬·白穿的是学院的制服吗……”佩乐突然明白了什么，肩膀抖了一抖。

        “你怎么了？”弗里问。

        “我们之前，在地心公园碰到的，不会是……”

        弗里看了眼约芬·白，心头一凛。

        “那那那……那另一个人是谁……”弗里结巴。

        几人带龙泽去院长办公室的路上，龙泽一路什么都没说。

        “你们知道我们几个之前在地心公园看到什么了嘛。”弗里带着恐怖的表情传播着消息。

        佩乐拍了一下他，随后用眼神指了指龙泽的方向，弗里闭嘴了。

        走到院长办公室大门外，龙泽才说，“她是怎么可以变地这么快的，我们本来还是朋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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