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帝都王宫宜兰殿内，沉香四溢，微敞的殿门被风吹的“吱哑吱哑”地响。

        一个身着暗紫色麒麟纹锦蟒袍、腰束玄色孔雀纹金缕带的凤冠男子正坐在大殿正中央的方桌前，他似乎在等人，修长食指正一圈一圈地摩挲着茶盏杯沿。

        服侍的丫鬟小厮已被他屏退，此刻大殿里外都异常安静。

        “哒哒哒——”

        殿门外响起轻微的脚步声，他抬起头看清来人后朗声笑道：“瑾瑜今天来迟了。”

        慕容珏轻撩裙袍，抬脚踏入殿门，淡淡回道：“府上有事耽误了一会儿。”

        他在子务对面坐定，“大皇子久等了。”

        子务替他斟了杯茶，轻声询问：“令夫人身体可好？”

        这几日慕容珏告假，导致两人计划又推迟了一步。

        “好些了。”

        活泼乱跳的，好的不能再好了。

        “近日国库亏空，皇上会拟旨下令提高征收，”慕容珏开口，直入正题，“到时候百姓少不了怨言，尤其是一些外邦来的商贾定有异议。”

        “所以你是想通过这些民间舆论来迫使父皇退位？”

        “不全是。”他轻抿一口茶水，清冽双眸不知看向哪里。

        “可是提高征收的建议不是你提出来的吗，若百姓抱怨，那些大臣应该不会轻易放过你。”子务不解道。

        尤其以沈时为首的一众官员定会借此机会弹劾他，若他被拉下台，接下来的计划就会全部泡汤。

        “所以接下来就是大皇子的事了，如何消散民怨皇子应该清楚，”慕容珏声音清凉，“至于我……你不必担心，在你坐上皇位前我这首辅之位还没人动得了。”

        子务闻言，朗声大笑起来：“哈哈哈，我果真没有看错你，看来民间盛传的那句「得瑾瑜者得天下」确是事实。”

        他紧紧盯着慕容珏的双眸，似乎想从那里看出什么，然而看了半晌，那双深眸却像寒潭古井般冰冷死寂，和七年前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如今皇上年事已高，太子智力缺陷，人人都盯着那皇位，大皇子若想称帝，需在皇上退位前笼络众臣和百官的心。”慕容珏凉声提醒道。

        后宫皇子中要数子务最具帝王风范，但奈何其身份低微，母亲只是侧妃府中的丫鬟，所以即使他是长子，也不被皇上和百官看好，这几年若不是慕容珏暗中帮助他，恐怕他早已成了后宫权利斗争中的牺牲品了。

        子务闻言不以为意，笑道：“现在朝堂之上还有谁敢不听慕容首辅的？只要瑾瑜不背叛我，这天下就一定是我的。”

        他一脸笃定，倒是一旁的慕容珏给他泼了盆凉水，“大皇子别忘了还有一个人？”

        经他这么一提醒，子务才想起来：“你是说楚彦那个老顽固。”

        这个朝堂之上，慕容珏敢说一就没人敢说二，若有，那个人必定是楚彦。

        “他可不是老顽固，他比谁都精，”不然也不会在这个风云变幻、趋炎附势的朝堂上做到独善其身，“更何况他身上战功无数，皇上传位时一定会考虑他的意见。”

        “楚家世代为朝廷效忠，父皇敬其忠诚才留他到现在，如今楚氏只剩一个半截身子都入土的楚彦，有什么可担心？我就不信他一个人就能让父皇扭转心意。”

        慕容珏摇头，他思虑的不是这个，而是更远的未来。

        “皇上退位后，楚彦大抵也会退，重要的是他那个儿子——他才是以后为你冲锋陷阵的人。”

        “你说楚寻那小子？”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子务笑起来，“楚寻就一个纨绔子弟，不足为惧。”

        “楚寻没我们想的那么简单，”慕容珏凉声打断他，“皇子不可轻视。”

        “那你的意思是……”

        慕容珏略一沉思，半晌后抬起头，嘴角微微扬起：“大皇子可有喜欢的人？”

        “……”

        子务微愣，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聊正事呢，怎么扯到他身上了？

        “大皇子觉得楚家长女如何？”

        慕容珏抬头一双清冷的凤眸紧紧盯着他，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你是说……”

        子务眉心微蹙，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

        “没错。”

        那边慕容珏和大皇子正商量着如何笼络楚氏的心，这边楚府就闹得鸡犬不宁。

        “臭小子，你给我滚过来！”

        楚家长女楚欢此时一身茜色纱袍，手握□□，正冲着对面那个被打得上蹿下跳的蓝衣男子吼道。

        楚寻见她一副要杀了自己的样子，不免求饶道：“姐，你就不能下手轻点，我还是不是你亲弟弟了？”

        他一把扔了手中的□□，耍赖般撂挑子不干了。

        “臭小子你行不行啊，还没有你姐我厉害，以后楚家可是要交到你手里的。”

        楚欢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自己这个弟弟脑袋挺灵光的，就是一件人事儿不干，老跟她反着来。

        “行行行，不就是相亲嘛，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楚寻求饶道，自己这个姐姐说一做二，不达目的不罢休，他要是不答应估计今晚就得在这儿入土了。

        楚欢收了枪，拍了拍楚寻健壮的肩膀，一脸欣慰道：“对嘛，这才是我的好弟弟。”

        她朝一旁的丫鬟吩咐道：“去把画像拿过来。”

        “是。”

        不一会儿，丫鬟就抱着一垒画册走了进来。

        楚欢接过，一把扔到楚寻面前，朗声道：“看看吧。”

        “……”

        一大垒画册从头上方掉下来，楚寻不禁皱眉，怎么弄得跟集市买菜似的，搞这么多。

        “不是怕你瞧不上多给你找了几个嘛，你也知道自从慕容珏成亲后，这云州城的姑娘可都把希望放你身上了。”楚欢说这话明显是故意刺他的。

        楚寻白了她一眼，回怼了一句：“姐你少说几句，不会把你当哑巴。”

        然而楚欢却像没听见一样，“我知道你还惦记着那个姜璃，可是人家已经嫁人了，你就收了你那颗心吧，别害人了。”

        说完，楚寻原本飞扬的脸明显暗沉了下去。

        “你别不高兴，我说的是事实。”楚欢一眼瞧见，不但不安慰反而语气更重了些，“前几日外面风言风语都是关于你和姜璃的，你这一不小心惹怒了慕容珏，到时候害得可是楚家，同样也是害了姜璃。”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楚寻明显表情都变了，他不知道慕容珏接下来要干什么，但是打压楚家一直都是慕容珏的目标，他只怕姜璃因他而受伤。

        可是那时候他如果不带姜璃离开，她只会死得更快。

        一旁的楚欢见他久久不说话，也不忍心再数落他，软声宽慰道：“好了，天塌下来有我和爹顶着呢，你就安安心心做你的小少爷。”

        楚寻闻言冲着她苦笑一声。

        看着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楚欢不禁后悔，把这么活泼可爱的弟弟逼成这样到底是罪过啊。

        “赶紧选一选！”她拍了拍他的肩，轻声道，“媒婆递过来的册子我都帮你挑过了，留下几个长相身世都不错的。”

        楚寻瞥向桌上摆着的画像，心里莫名烦躁起来，随手一指，算是选好了。

        “这个？”

        楚欢疑惑，这也太随便了吧，选的人随便，选的方式随便，选出来的人更随便。

        “不再想想？”

        明明还有更好的……

        她之所以把这个留下也是因为这人是沈太傅的女儿，既然对方瞧上了她弟弟，怎么也不能驳了太傅的面子，而且以他女儿的长相估计自家这个弟弟也瞧不上。

        可是没想到自己这个弟弟竟然挑都不挑就随便选了一个，偏偏选中就是她。

        “你知道她是谁吗？”

        “不是你选的吗？我怎么知道。”楚寻白了她一眼，莫名其妙的。

        “她是沈太傅沈时之女。”

        话落，楚寻蹙了蹙眉头，随即笑起来，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那不是正好？听说这沈太傅在朝堂之上没少给爹使绊子，若让他女儿嫁过来，看他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他一脸愤愤不平，似乎要娶的那个人不是自己，而是别人。

        “你可想好了？”楚欢提醒道，这要是娶过来闹的家里天翻地覆她可不管。

        楚寻见她一脸担心的表情，戏谑道：“你还怕我被她吃了不成？若我说没想好，是不是就不用成亲了。”

        “不行！”听到后半句，楚欢厉声打断，“你都多大了还不成亲，到时候丢脸的是爹。”

        听到这句话，楚寻可就不干了，回呛道：“你还说我？你看看你自己都老大不小了，不先把自己嫁出去，倒管起我来了。”

        楚欢被堵住，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如今她已过双十年华，也不是没想过嫁人，只是这诺大的云州城实在找不出一个能与自己相配的人。

        当年她以为慕容珏是良配，结果他娶了首富姜家之女，从那以后她便再也没想过嫁人的事。

        可是楚寻不一样，他是要替楚家繁衍子嗣的人，婚姻大事绝不允许半点怠慢。

        见一向能说会道的姐姐哑了口，他忍不住调侃道：“我寻思隔壁陆公子倒是一表人才，前几年对姐姐也是痴心一片，如今尚未婚娶，不如姐姐从了他吧。”

        “胡说八道！”楚欢轻斥了一句，暗自压下火气，“既然你定了，那姐姐我就让媒婆替楚家送礼去了。”

        她说完拿着画像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出了楚寻的院子，生怕慢一步又会被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弟调笑一番。

        楚寻盯着她的背影良久，等她走远了，才转身回房换了身衣服离开了将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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