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翌日清晨，江离起了个大早。

        一醒来，发现身边躺着慕容珏，她这才想起来自己昨晚在他书房里睡着了，到底怎么回来的她也无心细想，起身穿好衣服便要出门。

        刚走到门口她又折返回身，在柜子里摸索了一番，抽出一根状似竹管的东西塞进了袖子里才转身出门。

        楠木门轻轻关上，惊醒了浅眠的人。

        一双寒潭清眸悄然睁开，他盯着昏暗的天花板，许久后才轻叹一口气，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

        为了那座不足七十平米的小废宅，江离可是忙前忙后一刻也没停歇过。

        这不，一大清早就请了工人木匠来，给这座凶宅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好好收拾装修了一番。

        “这里一定要用漆好好刷一遍，别时间长了掉漆了。”

        “是，夫人。”

        “这里空出来的地方就放我上次说的那个雕花木桌，还有这里放些好养活的绿植，那边放上展物架……”到时候放她要卖的商品。

        说到这儿，江离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冲一边正在钉木板的木匠询问道：“师傅，我上次让你做那挂衣服的木架做好了吗？”

        到时候她要一并摆在柜子边上，明艳鲜亮的衣服往那儿一挂，没有哪个爱美的女孩子不喜欢。

        “做好了做好了。”木匠抬头朝华衣女子讪笑道，“昨天就做好了，待会儿小人将这柜子订好便将它们搬来，一并摆了。”

        “好的，麻烦师傅了。”

        “不麻烦不麻烦。”

        江离说着，目光在屋子里逡巡一圈，找了一处敞亮明显的地方将袖中的画像抽出，站在木凳上将其挂了上去。

        画卷在她手中徐徐展开，一个身着雪青色裙袍的女子便跃然纸上，正是前些日子慕容珏送她的那幅画像。

        不错，江离暗叹，没想到他这画还有这用处，一挂上墙，窄小的府宅着实高雅了不少。

        挂完画的江离跳下木凳，一回身就被呆站在门口的竹轻吸引过去，好奇道：“诶，你杵这儿干嘛呢？”

        “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她抬眼顺着竹轻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对面的茶馆里坐着一个穿浅灰色的文气书生，一眼看过去稍显瘦弱，但胜在脸长得清秀，难怪会引得女孩们纷纷看过去。

        江离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盯着身边出神的竹轻调侃道：“嗯，不错嘛，看上了？要不要我给你去说媒？”

        “啊？”竹轻被江离这么一调侃，立即回过神红了脸，小声嘀咕道，“夫人说什么呢？”

        江离收起了玩笑话，难得认真道：“竹轻你今年多大了？”

        “奴婢双十年纪。”竹轻回道，夫人连自己比她大一岁都忘了。

        好小啊，江离暗叹，想想自己二十岁的时候还在上大学呢，这搁古代早嫁人生子了。

        “你去对面问问那书生来云州是干什么的？”看着不像本地人。

        “夫人……”竹轻有些难为情。

        “你这么忸怩干嘛？”江离难得见她露出这副扭扭捏捏小女儿家的姿态，忍不住打趣道，“你该不会以为我要给你做媒吧。”

        “你啊，你想要我还不愿呢，”她手指点在竹轻脑门上，轻斥道，“这府宅缺个打下手的，你去问问他愿不愿来，一个月二两银子。”

        竹轻闻声有些惊讶，但也没多问，匆匆去了长街对面的茶馆。

        江离盯着她的背影，看她与那书生攀谈的样子不由笑出了声，明明是盛夏，怎么感觉春天到了呢。

        两人谈话间还朝她这边看了过来，江离也眯眼咧嘴冲他们回之一笑。

        不一会儿，竹轻便提着裙子小跑着穿过宽街，脸上比刚才去的时候明显多了分嫣红，看这样子是谈成了。

        “夫人，那人说他本是陇川郡人，此次来云州是为了参加八月份的科举考试，现下正愁盘缠用尽没地方住……”竹轻说着抬眸看了她一眼，小声询问，“他说若夫人不嫌弃，他愿意在府宅打下手，只求借他一个住处。”

        话落，江离轻点头，赞叹道：“不错，原来是高考生啊，这万一高中了，是不是就意味着他要升官发达了？为国家未来的栋梁材施肥浇土似乎还不错啊，更何况……”竹轻的下半生不就有着落了？

        “夫人您在说什么呢？”竹轻皱眉，听着自家夫人前言不搭后语的，不禁埋怨这才好了几日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江离思索一番后方正色道：“两日后这宅子应该就能用了，到时候就让他过来打下手吧。”

        竹轻闻言欣喜道：“是，谢谢夫人。”

        她这番「谢谢」引来江离一记白眼，“你替他谢什么？”

        “……”

        相府槐序阁内，忍冬照例每日如实禀报江离的行踪。

        “大人，夫人昨日和楚家公子……”

        忍冬话还没说完，就被慕容珏沉声打断：“我知道了。”

        他头未抬，只低声道：“以后你不必再跟着夫人了。”

        “……是。”

        忍冬虽疑惑，但也不敢开口问，主子做事，做下属的不得过问。

        “这几日云州城中尚无要紧之事，你去北狄帮我找一个人——”慕容珏说着便提笔在宣纸上写下一个人名。

        笔落，忍冬惊诧出声：“这是……”

        “没错，”慕容珏看着他，眸中寒光四射，“苍术会在那边接应你。”

        “大人——”

        忍冬还没走，梅右的声音就从阁外传来。

        “你回去收拾东西即日前往北狄。”

        “属下遵命。”忍冬应下，在梅右进门前转瞬消失在阁楼里。

        慕容珏将桌上写着名字的宣纸丢进了香炉里，神色淡然道：“什么事？”

        “宫中来人说皇上急召。”

        仿佛早料到般，他起身沉声吩咐道：“摆轿进宫。”

        “是。”

        玉制宝顶的轿子平稳的行走在长街上，慕容珏心下琢磨着一会儿要怎么做才能不动声色地帮大皇子收服君心。

        “大人，您看……”

        梅右的声音从轿外陡然传来，打断了他的冥思。

        他伸出修长的食指，挑起侧帘一角，探头询问道：“什么事？”

        “大人，您看那不是夫人吗？”

        顺着梅右抬臂的方向看去，慕容珏这才看到那一袭熟悉的樱草色裙袍，此刻她正站在一处水果摊前弯腰挑拣着什么。

        梅右侧身询问道：“大人，要上前吗？”

        “不必，皇上还在等我。”慕容珏冷声拒绝。

        “是。”

        轿帘放下，那水果摊前的女子也转头看了过来。

        “起轿——”

        华丽的轿子重新抬着尊贵的人儿继续往皇宫平稳行去，在经过江离的时候，带起了一阵轻风，掀起她的裙裾。

        她侧身看去，显然没有认出那是慕容珏的轿子，但一旁的竹轻却认了出来，不禁喊出了声：“夫人，快看那是大人的轿子！”

        江离闻声看了她一眼又转头看向那顶玉轿，在心里冷哼一声，既然看到自己了，连声招呼都不打，什么烂人啊。

        “大人这是往皇宫的方向去了。”竹轻轻声道。

        “管他去哪儿呢，去阎王殿都不关我的事，我们走！”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巧落在了不远处的玉轿里，慕容珏低头勾唇一笑，弯折了眉眼。

        待慕容珏赶到皇宫时，宫中早已乱作一团，以沈太傅为首的大臣纷纷要求弹劾首辅。

        有臣言：“自加收赋税后民怨沸腾，都说陛下不能体恤民情，有失民心啊。”

        话落，沈太傅立即出声喝止：“大胆！陛下九五至尊岂是你能说的？”他说着便转身朝大殿之上看去，“陛下，要说这一切还得从慕容大人提议提征赋税时说起，若陛下当时听了微臣的建议……”

        “若当时听了你的建议，此刻云州城恐怕就不止民怨了……”慕容珏清冽的声音从大殿外传来，吓得刚才争吵不休的人下意识噤了声。

        只有大殿之上端坐的羲和王在看到来人后才松了口气，方才还为闹局头疼，此刻见到慕容珏一下子就好了。

        “慕容爱卿，你可算来了。”羲和王不掩欣喜，“你快来帮朕提提主意。”

        慕容珏却不看他，朝着沈时质问道：“沈太傅，当初我出谏分明说了只对东都外邦的商人加收赋税，为何羲和的百姓会多有怨言，其中沈太傅瞒着陛下和臣做了多少事？”

        沈太傅闻言不由厉声道：“你胡说什么！”语气急切，颇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意味。

        慕容珏不由冷笑，当时加收赋税只针对外邦，没想到这个沈时竟怠政懒政，将告示一并下了，他心里虽清楚却也没明挑，原本还在忧虑如何帮助大皇子笼络人心，没想到他就跳出来帮了自己一把。

        若大皇子聪明将这难题解决了，那君心民心尽收囊中，若不然，他也可将此事罪责全数推到沈时身上……

        他思忖间，大殿外就响起了宫监的声音。

        “大皇子到——”

        话落，一个身着暗紫色麒麟纹锦蟒袍的端方男子走了进来，引来殿内小小的骚动。

        “父王，儿臣有事要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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