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六

江岐开始和沈怀骨他们计划解救鲛人已经是一天后了，他们在那一天里慢慢悠悠的逛遍了这地方。

        这片地方没有名字，是游离在各个城市以外的地方，但这块地区周边的城镇，村庄，都会来这里进行交易，当然，离这太远的是不会的，例如百炎和雨绥，江岐在此之前甚至不知道人世间还会有这样的生物，这样的事件。

        这里的黑市一周开一次，他们到这的那天正好是黑市开门的日子，所以才会目睹那些鲛人的惨状，不开门营业的日子里，这里的人们只是充当着巫祝，巫师，这样的角色，开着平常人家也会开的店，买些稀有但不令人觉得恐惧的首饰，吃食。

        但在开门的这天，所有街道上的铺子都会变成黑市交易的场所，他们会提前一天去捕捞，去捕猎，交易的物品包括但不限于，鲛人，鲛人的血，鲛珠，鳞片，甚至头发，狐妖的尾巴，毛发，金丹，而做这些交易的，一半是妖，一般是人。

        在这的降妖师，只是一个称呼罢了，他们专门被有钱人雇佣去捕杀鲛人和狐妖，狐妖无法带回，从而只能当场杀死，因为狐妖本身就比鲛人更善于战斗和躲藏，所以捕杀的狐妖大多数是二尾或一尾，因此狐妖的交易在黑市里，市场价并不高，而鲛人天性纯良，容易被骗，以至于这的大部分交易都是鲛人作为对象的。

        “这年头，天性纯良也不能好好活下去了吗”江岐听着沈怀骨和莫望画收集到的情报，垂眼绕着衣角，“那还是不要当个纯良的人好了。”

        江岐抬头朝他俩笑着，沈怀骨心里确是密密麻麻的疼，他知道江岐在憋着，硬憋着她的难过。

        莫望画抬手揉了下江岐的脑袋，“小娘子就算不再善良了，我也能接受的。”话语间还伸手将江岐的碎发撩到耳后，笑吟吟的看着她。

        沈怀骨又是抬起就是一脚，都快踹习惯了，莫望画也躲习惯了，沈怀骨那脚还没踹下来，莫望画就已经闪另一边了，沈怀骨难得的眯眼笑了，立马换了边腿，不偏不倚的正好一脚踹到莫望画屁股上。

        “哈哈哈哈莫……莫望画！”江岐没忍住笑出了声，她看着莫望画捂着屁股的滑稽模样，笑的直抖。

        莫望画被踹到了自然不爽，黑这张脸就要去抓沈怀骨，沈怀骨哪会让他抓着，轻松躲闪着，一边弯起了眉，弯起了眼，露出了一个江岐从来没见过的笑颜。

        江岐看着沈怀骨和莫望画打闹，哪张冷清的脸上突然泛起的笑，鲜红的衣服衬得他人更白，那笑很轻松，很坦然，江岐从未见过。

        她印象里的沈怀骨总是淡淡的，不爱笑，笑容里总是带着或疏离，或无奈，或高傲。那么轻松的笑，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江岐低头笑着，她觉得好温暖，在这样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却有这么两个人陪着，她心里的温暖无法言语，只能用笑来表达了。

        江岐又一次回想起了昨天沈怀骨的笑，她听着这俩人讲话，看着窗外，思绪就忍不住飘回过去。

        “刚刚说了什么呀，我没听见。”江岐打断了这两个人快要吵起来的讨论，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声问了句。

        “啊。”莫望画看着江岐呆呆的啊了一句，刚想开口沈怀骨就已经说起来了。

        “我们打算等下次捕猎的时候把那几个捕猎的人绑了，然后假扮他们找出关押鲛人的地方，在趁晚上把他们都放了。”沈怀骨说完，自己心里都感叹了一下自己讲了那么多话，看着江岐想着她应该是能理解的。

        “所以这种事情，小娘子就不用参与啦，我和老沈去干就行了。”莫望画自来熟一样的勾上了沈怀骨的肩，沈怀骨拱了他想把莫望画的手拱下去，结果越勾越紧了。

        “我没什么可以做的吗？”江岐不甘心自己一点忙都帮不上，固执的抬着头，看着俩人。

        “别添乱了，大小姐。”沈怀骨说了句，抬手拍了下江岐的脑袋，“你只要安安分分的待在这里，好好瞧明天那些人的脸，就行了。”

        “是啊，小娘子，尽管我们两个特别厉害，但带你去未免也太危险了，要是你被发现了怎么办？而且那些捕猎人基本上都是男的，你一个姑娘，太显眼了。”莫望画撑着膝盖低头看着江岐笑着，辫子上的绒花随着他晃啊晃。

        江岐看着这两个人，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好吧。我会好好待着的，不给你们添麻烦。”

        “我会好好看着，第二天那些人愤恨的嘴脸的。”

        江岐看着两个人，很认真，很认真的说着。

        她一定要让那些恶人，知道自己做的事有多坏，不会有人一直放任他们的，就算她没有帮上任何忙，但她相信，面前的两个人一定会坐的很好，好到她第二天，一定能看见那些坏人吃了瘪以后那令人愉悦的嘴脸。

        江岐等着，盼着，终于到了那天晚上，沈怀骨换了身夜行衣，莫望画也是一样，他们都难得的认真了起来，沈怀骨安安静静的检查了一番自己全身上下，转过身来看着江岐。

        月光下，夜幕中，发丝飞扬，沈怀骨像悲天悯人的神，高傲的笑着，江岐看着他，看着沈怀骨，她走上前，抱了他一下。

        “沈怀骨，我不知道你的过去，但我信你，信你能做好一切，所以，明天我会好好看着的。”

        沈怀骨轻轻抬手，抱着江岐，眯着眼笑了，神并不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他在心软的时候也会笑。

        莫望画站在一边，看着他俩，他没有上前，他还是笑着，他抱着胳膊看着，月光下他的瞳孔有些犯红，却终究还是笑着，他心里很不爽，自己的小娘子到头来却到了这家伙手里，但他也没有办法，说到底，他有点嫉妒了。

        “小娘子，等着看吧。”

        莫望画说着，看着分开的俩人，走过去抬手揉了下江岐的脑袋，很淡，很轻，眉眼弯弯，嘴角勾的极好看。

        “好。”

        第二天早晨的阳光很快射进来，太阳很温暖，江岐睁开眼开着那阳光，心里满是那天的画面，那些鲛人死掉的画面，江岐不敢去想，她穿戴好直接起身，她迫不及待的，想去看了。

        街上的叫喊声络绎不绝，大家都统一换上了那些牌匾，那些明晃晃的，写着血腥残忍的，牌匾。

        那块卖鲛人的地方，围着人，不少的人，一个个脸上都是兴奋，喜悦，江岐看的揪心，生怕出了问题。

        那些人推着盖着黑布的笼子上来，满心欢喜的先开黑布，他们收获的是一片尖叫，和自己人的尸体。

        江岐脑子有些懵，她看见那些人惊呼起来，一起手忙脚乱的把黑布盖上，把笼子推回去，江岐满心都以为会是空篮子，却没有想到会是降妖师的尸体。

        她在意的不是那些人的同伙，而是那几条人命，虽然他们有错，但不该就这样死去。

        沈怀骨明明说的是绑了，怎么会到最后，都杀了呢？

        江岐提着裙摆往回跑，跑回驿站推开房门，两个人，一红一白，早就换上了自己的衣服，正靠着床闭目养神，听见推门声才睁开眼看向江岐。

        江岐看着他们眼下的青色，想着他们应该是一晚没睡，忙着吧鲛人放走，突然有些不想开口了。

        “小娘子，你来的正好，快来给我抱抱。”莫望画伸手，像讨要什么玩具一样的朝江岐笑着。

        江岐一再思索，还是问了，“那些人……怎么死了？”

        “死了？”沈怀骨反问，他蹙着眉，看向了莫望画。

        莫望画笑着，没有开口。

        沈怀骨起身站起，把莫望画从床上提了起来，扯着他领子问着，“死了？你知道怎么死的是吧？”

        莫望画坦然的看着沈怀骨，垂着胳膊不去管他，他悠悠的开口。

        “我杀的啊。”

        “莫望画！”沈怀骨大喊，江岐被吓了一跳，急忙去拦着沈怀骨，却不想沈怀骨抬手把江岐推开，继续怒吼着，“你存心的是吧？把他们杀了能给你带来什么？快乐是吗？！”

        “沈怀骨，他，他说不定有什么苦衷，你听他好好讲，你们……”江岐不知该怎么劝，沈怀骨推他那一下让他撞到了桌子，手腕实在是有点疼。

        “没什么好讲的，就是我杀的。”莫望画眼眸微暗，看不清他的神色，“没有苦衷，就是想杀了。”

        “你找死吗。”沈怀骨松开他，拔剑抵着莫望画的侧颈，沈怀骨的眼神一下子凌厉了起来，“别当我杀不了你。”

        江岐见情况不对，赶紧把莫望画往自己身后拉，自己往沈怀骨剑前顶着，“别，消消火，莫望画，你快解释一下啊。”

        “没有什么好解释的。”莫望画从江岐身后走开，沈怀骨没想着步步紧逼，剑尖便没有再跟上去，他看着莫望画眼里满是冷漠疏离。

        “就是我杀的，想杀便杀了。”

        说完，莫望画就抬脚走出了房里，江岐不知道该怎么办，偏偏莫望画刚出门就下起了大雨，江岐左想右想，只好先安抚了沈怀让他好好坐着，提着伞便出去找莫望画了。

        她一定要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还有他们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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