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察尸

　　老爹的耳朵比章出家的大黄还要灵敏，我和章出已经非常刻意地减轻了脚步声，谁知，刚走到街上便被他发觉了。

　　他和李全在几米远的前面站住了，扭过头看着我俩。

　　路灯昏黄，看不清老爹的黑脸，只觉两道愤怒的目光逼视过来，接着便响起了浑厚的责骂声，“你小子胆儿肥了是吧？你老子说的话不管用了？！”

　　我一听，也火了，拔高声音回呛，“老易头，哥就不明白了。你亲儿子，我，易初年，是正正经经地拜了易家祖宗的半仙儿传人，为啥不能跟去？原本，哥高中毕业准备上大学的，是你断了哥的大好前途，非要死命拉着哥回来继承易家衣钵，你要是觉得哥干这行能力不行，会怕那些邪祟，那就赶紧把这破球衣钵拿掉，哥明天就去横店做大明星！再也不掺合你这些破烂事！”

　　老爹气得龇牙咧嘴，却又无力反驳。

　　“是啊，表叔，年哥过去也是为了多学点经验，您以前不是经常和我爹唠叨，说年哥不跟着学么？”章出把脸笑成一朵肉菊，软了声音劝他表叔。

　　的确，我虽然才智过人，学东西贼快，但毕竟只有20岁，实战经验并不十分多，确实需要历练。这也是我想跟去的原因之一。

　　原因之二嘛，则是我其实也很想摸清李侯的死因，看看他在下面过得好不好，不枉他每次见到我，都亲热的喊初年叔叔。

　　可能李全赶时间，便也急声劝道：“大侄子也是吃这碗饭的，你就让他跟着吧，老易，得快点，咱们时间紧呐。”

　　“也罢，儿子，你去吧”老爹缓了语气，长长一叹，“命中注定的事，躲也躲不过啊。”

　　我们三都不知道老爹说的命中注定是啥意思，但因急着赶往李全家，就没有问个仔细。

　　夭折孩子的尸体不能进屋，所以，李侯的尸体盖着一张白布，停在院子中的一棵老槐树下。

　　除了李家人还有一些亲戚在。

　　其中，哭得最凶的是李侯的外婆，一个50多岁的农村妇女，从四川嫁到了邻镇。几年前死了女儿，现如今又死了外孙，这真算得上人间惨剧了。

　　李侯外婆哭着哭着便用四川话骂起了李家人，说他们逼死了自己的女儿，又害死了自己的外孙，老天爷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李家人听着难听的话，也没有心情反驳，一个个地都沉着脸不说话。

　　李兵的媳妇却不在现场，从李侯出事到现在她一直没有出现过。

　　众人见李全带着老爹进了院子，皆都默默看了过来。

　　李全脸一沉让他们都回屋去，李侯外婆哪里会听？仍旧瘫坐在院中嚎哭。

　　李全无奈，也不再理会她，抬了抬手示意老爹上前查看。

　　老爹在李侯尸体边蹲了下来，掀开白布，

　　李侯那张诡异的笑脸露了出来。

　　许是尸体又泄出了一些水，鼓胀的肚子小了不少。整个身体却愈加僵硬冰冷，泛着更加浓重的死灰色，以致整个院子都散发着阵阵阴冷。

　　从屋里探出头来看的人，都不敢将目光放在李侯的脸上，包括李侯的外婆。

　　李侯外婆渐渐止住了哭声，瞪着眼睛看着老爹的动作。她也知道老爹是干什么的，所以红肿的眼睛露出了莫名的恐惧。

　　院中那棵歪脖子的槐树上悬着一只15瓦的灯泡，由于灯光太散，不够亮，老爹打开了随身携带的手电筒，一寸一寸地仔细查看李侯的尸体。

　　“没有任何痕迹”，哥走上前，蹲在老爹身边，压低声音道。

　　一般来说，若是被水鬼或其它邪祟拉下了水，尸体上应该会有淡淡的块状淤青，俗称鬼爪印。这种淤青寻常人很难看见，只有经验老道的玄门中人才能发现。

　　“你小子眼光倒犀利”，老爹看了我一眼，低声道。

　　“哥可是老易家的传人”，我有些得意，扬了扬脑袋。

　　老爹从胸腔暗呼一口气，“看来得去水坝那边招魂，问一问才知道”。

　　招魂，就是在死人的横死之地施展招魂术，将鬼魂召唤出来。越是新死之人越容易被召唤，因为没有过头七，魂灵还逗留在死亡之地。

　　我点了点头，“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章出一听到招魂，惊得身子一颤，手不自觉地开始抖了。他跟着我这么久，从未真正见过一只鬼，今晚倒是有机会了。

　　想来，此刻他的心情该是又激动又害怕。

　　我安慰似地拍了拍章出的肩膀，险些把他拍塌了下去。

　　老爹重新将白布盖上的时候，我不自觉地瞟了一眼李侯的笑脸，忽然觉得那双微闭的眼睛对着我诡异地眨了眨。

　　我的心脏咯噔一下，骇得打了个冷颤。

　　立忙问身边的章出有没有看见。

　　章出一脸茫然，呆呆地问看见什么。

　　我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已经被招魂吓得浑身在抖，我还是不继续吓他了吧。

　　老爹已经起身，自然也没看见。

　　难道我看花了眼？

　　老爹在李全耳边小声说了些话，李全便和屋里的人交代了一下，然后让李兵去逮了一只公鸡，再准备了一些其它琐碎之物，统统放在了一个蛇皮袋中。

　　今日必须把李侯下葬，李全沉着声音对所有人说，想看李侯最后一眼的，都来看一眼，等会他就要入土了。

　　李全等了等，没有一个人敢上前，甚至李侯的外婆。

　　我估计，是老爹的出现加剧了这些人的恐惧，寻常淹死个孩子，临下葬前去看一眼，也没什么好害怕的，可是老爹一出现，就说明李侯的死不简单了，谁也不敢去沾惹那些看不见的东西。

　　孩子死了便死了，难过归难过，可是活人的生活还得继续。

　　李全便转身对老爹说了声“走吧”。

　　老爹点点头。

　　出发前，李全交代他的大儿子李军，务必在今夜12点之前，把李侯的所有用品都找出来烧掉，一件不留。

　　李侯睡的那个房间，要重新粉刷一遍白石灰，总之就是要消除李侯在李家的一切痕迹。

　　老实憨厚的李军点头不迭，神色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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