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英灵

风起，冬日冷清。

        延长的队伍缓缓的在荒野中行走。

        为首的白袍少年雄姿英发。

        身旁跟着两个绝尘出落的美人，正是徐静姝和许不语。

        此时，距离海渡口一战，已过一月。

        年关将近，秦骁准备回到咸阳，祭祀神明，以祈祷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徐久忠和马超本来也想回来，可徐久忠还未康复，不易走动，便被秦骁强行留在了遥关。至于马超则被派往泗水，一方面是在泗水征兵，准备驻守之事；另一方面则是为了督建兴建长城。

        至于成英，被凤帝一纸调令调走，而那两百凤甲营将士，则尽数留在秦骁身边，成为了秦骁的亲兵。

        “十万民夫一天内就征满了？”

        听闻消息，秦骁瞪大了眼睛。

        在他心中，修建长城一事征调民夫，少说也要半个月才能凑够数，这怎么才一天就征满了？

        “民心可用。”许不语笑着道：“你可是不知道，当咸阳百姓知道你在草原中的英勇事迹后，一个个都恨不得立马参军和草蛮子拼命！这些天，不知道有多少人报名想要参军，想要报效闲王，保护云遥！”

        “百姓心中有云遥，甚好！”秦骁感叹道：“若云遥之民皆如此，何人敢欺我云遥？”

        他想了想，又道：“参与修建长城的十万民夫的吃喝拉撒，一定要处理好！我不想这些为了报效云遥远走泗水的百姓，受到任何的欺负和不公！”

        “修建城墙一事，事关重大，王大人和马大人已经亲自过去了，有他们在你就放心吧！”许不语道。

        听闻王朗和马钧也跟着过去了，秦骁心中安心不少。

        王朗做事素来稳妥，有他在，那十万百姓的生活必然有所保障。

        芹菜自然是留在遥关，陪着马超。

        至于白灵，则远远的跟在队伍后头，姿态低微。

        虽然秦骁已经和她明说，自己对她而言是主公而非主人，可在白灵心中却始终认定秦骁是主人，而非主公！草原民族百年来的思想惯性一时难以扭转，秦骁也索性随她去了。

        “主公，前方有间木屋。”潘凤沉声道。

        顺着目光看去，荒野上，一间孤零零的茅草屋靠着山坳，立在众人面前。

        一个瞎了眼的老妇人坐在门口的石墩上，望着秦骁等人来的方向，默默失神。

        这里原本是一个村落，但不知为何，现在只剩下这一户人家。

        秦骁问道。

        “老人家，您怎么一个人在这啊？家里人呢？”

        老妇人似乎有些耳背，秦骁喊了几声方才听清。

        “俺家里没人了，就我一个哩。”

        看着满头白发的老妇人，秦骁有些意外，又问道。

        “您孩子呢？”

        “死了，都死了。”老妇人掰着手指头算道：“早些年倭寇进村，杀了不少人，把俺儿媳妇和大女儿给拖走咧，后来我男人去参军报仇，十几年没回来！我儿子也参军去寻他爹，至今也没回来。”

        “前几个月，倭寇猖獗的时候，我小儿子也去报名参军打鬼子，也没回来……都死哩，都死哩！只剩俺一个人了……”

        朴实平淡的话语下，是难以与他人说的悲惨辛酸，一字一句犹如刀剑，揭露了残倭在云遥犯下的滔天罪行！也似镰刀，绞杀着秦骁的赤子之心。

        “烈士亲属，岂能无人安置？”秦骁冷着眼看向潘凤和许不语：“我不是说过，为云遥流血牺牲者，家眷我养之吗？”

        许不语和潘凤一愣，显得有些无措。

        只听那老妇人说道：“有人管哩！之前有人要带我去城里享福，我没去，那后生拗不过我只能作罢！我虽然瞎，但还没老到那种程度，哪用得着别人养？”

        老妇人咧嘴一笑。

        “就算将来不行了，随便找个树荫一躺就是，不麻烦别人！”

        秦骁鼻尖一酸，蹲下身去轻声问道。

        “大娘，您为啥不走啊？”

        “我走了，怕我男人儿子他们找不着家哩！外面死的人那么多，都在找回家的路，我不在这守着，怕每年祭时，村子里的人找不到回家的路……”

        悠然徐风起，似有哭嚎。

        秦骁猛地转身，望向身后天地，一无所有，却又感觉满满当当。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处忠骨有人名？

        人随身死，何以铭记？

        总有人得为这些无名英雄的牺牲奉献，扫路开碑。

        “英灵祠修建的怎么样了？”秦骁平静的问道。

        在离开云遥前往河阳京都之时，秦骁就让王朗和许不语修建英灵祠，以慰亡灵！现如今大半年过去了，也不知这英灵祠修建的怎么样了？

        “下个月便可完工。”许不语轻声道，眼眶泛红。

        云遥之士满慷慨，当记，应记！

        “大娘！”

        秦骁伸出手，握住老妇人粗糙干裂的双手，挤出一丝笑意道：“跟我们进城吧，城里有一座英灵祠，所有为云遥而死的人，都会回那里去！您要是想家人了，就去那里，我陪您一起祭拜他们！”

        “真的？！”老妇人不可置信的问道，声音中透着哽咽和激动：“真的有人为俺们立碑？立块碑都花不少钱吧！你可不要看我眼瞎，就糊弄我！”

        “真的。”

        秦骁只觉眼中进沙子了，一边揉擦一边轻声道。

        “那块碑就是我立的，大娘，跟我们走吧，这里冷，活着的人，怎么着也得好好活下去，不为自己也为那些死去的人，您说是不？”

        老妇人流着泪，点了点头。

        秦骁朝白灵说道。

        “去，帮这位老人家收拾收拾。”

        “不用哩！”

        老妇人摆了摆手：“我家里啥都没有，那些咽气的啥都没留给我，连个念想都没有，没啥好收拾的。”说着她又颤颤巍巍的拉着秦骁的手，不放心的问道：“小伙子，这碑可是俺唯一的念想了，你可不能骗我……”

        “大娘，你放心，我秦骁绝不骗人！”

        秦骁？

        老妇人只觉得这个名字熟悉，仔细一想，腿肚子直打颤。

        这个人的名字，怎么和那位闲王殿下一模一样？

        只听秦骁对着天地扬声高喊。

        “诸君，回家了！”

        肃穆的声音传及天地。

        似有哭嚎，似有应允，似狂风起，似浓云消！

        似有先烈英灵朗声狂笑，轻唤一声归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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