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灵魂颤动

目测至少六十存的液晶电视、家庭影院音响、风扇、空调、跑步机……这一屋子的现代家居和现代物品，令夏森差点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人类世界。

        不过这的确是个巨大的惊喜。

        在人类世界生活了多年，已经适应了现代科技生活的夏森突然回到地狱，过上了魔法解决一切的日子。

        魔法、咒术，夏森可以坐在原地让需要的东西飘到身边、不喜欢的东西他动个念头随便就能让它灰飞烟灭，的确很方便。

        在不见天日的地狱深处、压制天性恶劣的魔族、抱着臣民进贡的宝藏、坐在他的王座之上，这才是属于撒旦魔王的漫长岁月。

        但夏森依然想念人类世界丰富的娱乐生活，电视、综艺、电影、游戏、手机短视频、网上购物，夏森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地狱里也有这些多好。

        至少能替他打发打发这无止境的漫长生命。

        “这些是我特地从人类世界淘来最好的，花了格温芙很多心思的，不过，看上去陛下您还算满意，那一切就值得的。”

        格温芙趴在一组现代风格布艺沙发上，双手托在下巴上，“陛下，您来试试，那个帅哥卖家说这沙发还有按摩功能呢。”

        夏森躺坐在按摩沙发上，紧闭双眼长叹了一口气，这沙发根本没菲德尔为他准备的家具坐起来舒服，但这房间里熟悉的一切令他像回到那间小小的出租屋似的精神松弛。

        像是下班回到家、瘫在沙发上的普通公司职员，夏森半倚着沙发靠垫，没有使用魔力，拿起了茶几上放着的电视遥控器。

        夏森熟练地找到了遥控器上的开机按钮，按下那遥控器上方的红色按键。

        第一次，电视没有反应。

        夏森看了眼遥控器的牌子，确定他手上拿的就是电视遥控器。

        他又尝试了第二次，按下，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陛下……”格温芙的表情僵住了，“根据那个人类所说的，这些家具需要电，地狱里没有电，所以……它们只是个摆设。”

        真糟糕，她只想到这些人类世界的东西会给曾经生活在人界的陛下带来惊喜，却没想到陛下如果真的想用它们该怎么办。

        她太笨了，怎么能没想到？

        “陛下，抱歉，格温芙没想那么多。”小姑娘看上去很愧疚。

        “格温芙，抬头。”夏森打了个响指，那个大盒子亮了起来，屏幕上开始出现一些漂亮姑娘穿着同样衣服跳群舞的画面。

        夏森的确佩服北欧海怪的精明，以小女孩的形象示人，柔弱可爱的外表，至少能唤醒被他封存在内心深处的那点人性。

        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十多岁的漂亮小姑娘难过呢？

        “陛下，亮了，它亮了。”格温芙第一次见到她带回来的这个大盒子上有画面，屏幕上女孩子漂亮的短裙和闪亮的头饰吸引了格温芙的目光。

        夏森使用魔法将整个屋子与人界相连接，网络覆盖着整间屋子，电力源源不断地传输到各种电器上。

        常年呆在地狱的格温芙对人界的东西很感兴趣，她穿梭在屋子的各个角落里，一会儿站在跑步机上、一会儿打开电扇吹着小脸。

        如果忘却小姑娘的原形以及自己的身份，夏森还以为自己又变成了人类。

        周末休息时间，他看着电视、妹妹在一旁玩闹，时间差不多了，房门被敲响，烧了一桌子美味的母亲叫他们兄妹俩出去吃饭。

        这是身为人类时的夏森日夜梦想的普通生活。

        可他已经注定不会是人类夏森了，寻常人的幸福又惬意的时光永远不属于他。

        像是印证他的想法，不小心按开取暖器的格温芙被那道暖红色的光吓了一跳，八只触手从背后窜出，可怜的取暖器瞬间被挤成了一片薄薄的铁皮。

        海怪收回了她黏糊糊的触手，蹲下身子尝试拯救惨遭毒手的人类物品，可那东西完全被压成了一张纸，她一碰就碎裂开了。

        “陛下，对不起。”知道自己犯了错的小姑娘含着下巴、委屈巴巴地走向堕天使。

        “不怪你。”夏森快速移开大腿，这让格温芙的小手再次落了空。

        看着小姑娘精致的脸蛋，一个念头突然涌现，“格温芙，你去过人界了？”

        恶魔与人类交易有两种方式，要么是以人类的身份、用人类的货币向人类商家购买货物，要么是通过契约与人类进行交易。

        这两种方式都需要恶魔走上人界。

        “呃，陛下，这个……”格温芙脸上浮现了尴尬的神情，她不再贴近堕天使，反而努力向后退缩着。

        自从上次神魔大战，陛下与天界签订了协议，下令绝对不允许恶魔们去往人界，虽然之前陛下也在抓捕逃往人界的恶魔，但那只针对在人界太过分的某些恶魔。

        在协议的约定下，每年会有大量无法进入天堂的死亡人类灵魂通过冥河被送往地狱，高等恶魔们不用替人类打工就能吃到美味的灵魂，得到满足的恶魔自然不会在人界消耗时间。

        承认自己偷偷跑到人界，这简直在挑战撒旦陛下的底线。

        撒谎也是一个绝对错误的选择，在万能的魔王陛下面前撒谎，一定会被陛下当场揭露真相的。

        思考间，格温芙不小心与那双散发着气势的金眸对视了一眼，心里那点乱七八糟的小心思顿时被清扫了出去。

        她耸了耸肩膀，摘下了头顶的小礼帽，“好吧，陛下，我承认我违反了您的命令。”

        诚实、认怂，这才是在地狱之主手下生存的准则。

        “陛下，我只去过人界几次，每次去都是因为听到了与您有关的消息，想去人界找寻您的。还有这次，我以富商女儿的身份和人类做交易，也是真的想给陛下一个惊喜。”

        小姑娘嘴巴停不下来，倒豆子一般，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无意间’出卖了一众恶魔。

        “陛下，其实您离开地狱那么长时间，不清楚地狱的现状，很多恶魔表面上服从您的命令，私下里却偷偷贿赂冥河撑船人，借用冥船偷渡到人界。还有很多魔族隔一段时间就要跑到人界，在人界吃饱喝足、玩乐够了了，他们才会回到地狱。”

        “和那些阳奉阴违的家伙相比，格温芙已经很乖了，陛下……”小姑娘眨巴着她宝石般闪亮的大眼睛，手指把她身上的公主裙揪出一大片褶皱。

        恶魔领主和六大魔君能被分配到一定数量的人类灵魂，什么也不缺的他们自然不需要与人界有联系，非必要时刻，比如说人界有魔王陛下的消息，他们是不会出现在人界的。

        底层恶魔的生活可没那么轻松，他们没资格被分配到珍贵的人类资源，他们会想方设法逃到人界‘过好日子’。

        苏里亚还坐镇地狱时，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抓一匹恶魔回来，他离开地狱的时间太长了，恶魔们大多蠢蠢欲动。

        他今天得到的‘惊喜’可太多了，命令被大批量违背的愠怒笼罩着夏森。

        关闭了正播放着搞笑综艺的电视，抬起小姑娘的下巴，逼迫对方直视自己，“格温芙，魔族领主都知道他们的族人做了些什么吗？”

        危险，危险，危险，警报声环绕在格温芙的脑内。

        魔族领主之上是六大魔君，领主们有错处，负责管理他们的六大魔君自然要承担监管不当的责任，陛下追责起来，谁也逃不掉。

        好了，这下连自己也被牵连到了，格温芙玩偶似的精致脸蛋上面无血色。

        “陛……陛下，恶魔们每天都有伤亡，领主们要忙的事情太多了，不可能把所有时间花在找寻逃跑者方面，所以……”

        “所以，你们就任由那些家伙呆在人界？格温芙，看来我的确离开了太久，你们已经忘了我下达的命令了。”

        魔王陛下怒火冲冲，格温芙这下开始后悔她刚才为什么要离陛下那么近了，直面陛下的怒气，她控制不住地浑身发软。

        “不，不是的陛下，没人敢忘记您的存在，格温芙只是……”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这张嘴说了些什么。

        夏森用眼神警告已经惹怒他的海怪闭上嘴，“格温芙，我需要去一趟人界，你和我一起去。”

        “陛下？”听到这话，一直安静立在房间角落的菲德尔发出了声音。

        他找了上千年、花费了多少精力，终于把陛下从人界带了回来，现在陛下竟然要重新回到人界？并且没提到要带着他？

        菲德尔觉得此时的他才应该是嫉妒的化身。

        小恶魔的怨念几乎实质化，投射在夏森身上，他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好了，菲德尔，我不是说立刻就去人界，魔柱需要更换，还有毕夏普提到过的演讲，至少要把这些事儿完成了。”

        一心想着怎么安抚小恶魔，怒火也在不知不觉中熄灭了。

        “菲德尔，我大概忘了说了，这次去人界我也会带上你的。”

        陛下没有忘了他，他能陪着陛下一起出行。

        菲德尔暗红色的眸子染上了一团亮色，英俊的脸庞上浮现淡淡的笑容，夏森顿时瞪大了金眸，灵魂颤动。

        夏森觉得有些奇怪。

        无论是作为堕天使苏里亚的时刻，还是作为人类夏森，他都没有这种触及灵魂的感受。

        这是，灵魂融合的后遗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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