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亲我,池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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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越走后,薛惟发了很久的呆。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还魂似的反应过来。随后只见他打开手机,在备忘录里敲下一段文字。删删减减,增增加加。直到时针和分针重合,他才关掉手机,拖着沉坠的步伐进洗浴室冲了个澡。
出来后他看了眼时间,这个点太晚了,冯光应该已经睡着了。
还是发个微信吧。
这些年和冯光的联系越来越少,不单单是因为抑郁症发作起来时心情差劲不便见人的原因,还因为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而减少和冯光的联系,是他这些年必须要做好的一件事。
但现在,他不必再那样做了。
——明天见一面吧。
薛惟敲字发送,本以为冯光要明天才回复他,没想到这个点冯光还没睡。他消息一发出去,冯光就发来一句:好啊,还是上次我俩见面那地方吗?
两人上次见面的地方是在郁坛街的一家甜品店,坐落于繁华的商业区。别说节假日,就算是平日里也是摩肩擦踵的。
那地方挺好的,虽然人多眼杂,但至少不会被特意关注。要办事,还得挑这种地方。
薛惟:好,还记得我之前托付给你的那个东西吗?明天可以带给我吗?
那头冯光登时紧张起来,他说:那东西你不是要一直放在我这里的吗?为什么突然决定要拿出来?
冯光不愧是干新闻的,直觉灵敏。薛惟觉得瞒也瞒不住,索性把话给摊开来说:因为我觉得自己不能再逃避问题了。冯光,谢谢你一直这么帮着我。有些事逃避没有用,因为痛苦永远没尽头,如果这件事我再不去做,只会波及到更多的人。
冯光那头顿了好几分钟没动静,就在薛惟以为他不会再发消息的时候,他才发来一段话:好,明天见。
——明天见。
夜深人静,薛惟想起池越说的那句明天见。他把自己摔在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过会儿,抬起头来。见床头灯刺眼,关掉。可是不对劲,太黑了,他又打开。刺眼,关掉;太黑,打开。刺眼,关掉;太黑,打开……如此不厌其烦地重复一次又一次。终于薛惟烦躁地翻身,左翻右翻,像是被人用锅铲贴着翻面,边缘被烧出一圈黑边来,左右都不对劲,难受得浑身发烫,温度要将娇嫩的皮肤烫个彻底。
不够。
还不够……
时间太短太短,快要到进度条了。
抓住它,绊倒它,捆起来。
他要这样做,他不能任由时间流过指缝。
薛惟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拿走手机迈大步拧开门锁出去。那可怜的房卡被他遗漏在墙上,目送着他头也不回地往右边那条道走过去,嗒嗒嗒的声音回响在廊道中,久久不散。
池越才洗完澡躺在床上。闭眼是薛惟,睁眼又是薛惟,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如何能挥之即去?薛惟的一举一动太过反常,他想薛惟到底是要干什么呢?难道他们就要分手了吗?
明天还会一如往日般甜蜜吗?
他辗转反侧,瞪着床头的镂花雕刻发呆。不知过了多久,眼皮终于要缴械了。却在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一下又一下,那敲门声开始是小心翼翼的,随后下定决心似的,沉重有力。再第三下,便是压抑不住的急躁,后面紧跟的连续几声都敲得不耐烦了。
谁?
池越套鞋下床,刚洗完澡的上半身还是赤/裸的,腰间只围着一条浴巾。他随手将叠好扔在床头的上衣给套上,手还没套进衣袖,门外就传来一句:“是我池越,开门……”
池越的心当即漏拍半调。衣服都不套了,一把掀开丢床上。跑过去把门给开了。
门一开,薛惟就扑过来,抱着他,不住地哽咽。
“嗯?”
池越一只手环住薛惟的腰,另一只手抬起薛惟的下巴,见薛惟一双熬红的眼睛蓄满泪水,他慌道:“怎么了?不哭。”
“王八蛋池越……王八蛋池越……”眼泪终于没能留住,叮当碎地往下掉。薛惟抬臂箍紧池越,两具身軀紧贴在一起。天气炎热,离了空调房,走廊外就好似个火笼。热汗争先恐后涌出来,水分在空气中蒸腾起来,相贴的軀體虽然热得滚烫,却也是冰块般的透凉,是如饥似渴的解药。
池越擦掉那些晶莹剔透的泪珠,刚要说些什么,薛惟就抓住他的手腕,咬他的指尖。犹嫌不够,又惩罚似的就着池越的锁骨位置一口咬了下去。
他咬得实在太用力,大有把牙印刻在上头的架势。池越疼得倒吸一口气,却没有推开薛惟。只说:“我在。”
这痛觉,让池越想起当初两人去赵铭家前的那一幕。当时薛惟不知道再往前走便是一座山野坟地,他上前阻拦,把人扑倒。薛惟第一时间不是从他身上爬起来,而是张嘴对着他的颈窝就是狠狠一口咬。他想揪住薛惟的头发把薛惟给弄开,又怕伤到薛惟。
也许,当时他就已经动心了。否则,为什么当时薛惟拒绝跟他去赵铭家的时候,他会忍不住难过?
池越生受住薛惟这一咬,不知多久,薛惟的津/液从嘴角流出来,滴在池越的颈窝处。这小小的搁浅,仿佛带着什么不舍的依恋。薛惟毫不留恋地抬拇指揩掉,像是他的心也一般的毫不留恋。
他用食指的指腹摸了摸留在池越锁骨上的牙印,密集的几个小点,已经完全凹进去了。这勉强可以算作是印记了吧?毕竟这代表着他曾拥有过。
薛惟带着池越进门。池越把门踢上,拥着人要往床上抱过去。余光突然瞥见什么,他垂下眼,见薛惟原来是赤/裸着一双足走过来的。鞋子在哪里?他往后看,没有寻到,便问:“你鞋子呢?”
薛惟也才反应过来,说:“迫不及待来见你,我忘记穿了。”
池越立刻将人腾空地抱起来,放在床上。跑去洗浴室里拿了块干净的毛巾,浸透水拧干。
水还在往下滴的时候,薛惟跑了过来,黏腻地从身后抱着池越,一动不动,垂眼看着池越动作。
池越内心不安的感觉更近一层。他侧过脸,吻了吻薛惟的脸颊,又吸吮了一下薛惟的耳垂,说:“哥哥,到床上去坐好,我很快的。你不要踩进来了,地面上脏。”
薛惟摇摇头,像只粘人的小猫咪一样。他神态慵懒地说:“我想看着你。”
这话若是放在平日里,池越定然要将他按在床上吃抹干净。但此刻却不是这样的气氛。只见池越拧眉,严肃地强调道:“以后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看我呢,哥哥。”
薛惟没回答。一双眼皮沉坠得要合不合的,他歪靠在池越的脖颈边上,连声打了好几下哈欠。
池越捏了捏薛惟的脸,柔声道:“困了?很快。”
薛惟下一个哈欠刹住,立时答道:“不困。”
池越:“……”
见人都进来了,池越索性把人抱在干净的马桶盖上放好。“坐好。”池越道,他的脸上再也没有笑意,也失了温柔,只余留几分烦躁,此刻不停地在心头丝丝萦绕着,叫他憋着却不能让薛惟摊牌,不能发火,真是好委屈。他背向薛惟,又一次去拧没拧干净的毛巾,水却没顺势地往盥洗台流下。
薛惟没听池越的话,又一次站起来,从背后抱住池越。
实在是太粘人了。先前的薛惟,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来。
池越这才回过神,两三下用力拧干毛巾,抱着薛惟放在马桶盖上,“别动。”
他说着蹲下/身体,握住薛惟纤细的脚踝,用毛巾擦起薛惟的一双脚丫子。擦得认真仔细,不留丁点儿的污垢。
仔细擦干净两三遍后,池越才把毛巾洗了洗挂回去。他捏了捏薛惟的脚丫子,说:“哥哥,可以了。”
薛惟疲累地点点头,真该死,他怎么那么困?也是,往常这个点,他早就睡了。生物钟养成的习惯,能不犯困吗?但他还是努力招架住要合下来的眼皮,嗫嚅道:“要抱。”
“好,抱。”池越说着将人抱起来,还没托好薛惟的屁股,薛惟那两条腿已经顺势攀上他的腰,紧紧缠了一下,随后松了力道,两条腿在虛空中无力地晃啊晃的。原来他脑袋沉沉地靠在池越肩上,背对池越又是一个无声的哈欠,已经没力气了。
池越围在腰间的浴巾险些被薛惟的腿给蹭掉。他连忙往上摆弄好,这才吃笑了一下,摸摸薛惟的后脑勺。那湿漉漉的头发在指尖穿插着,怎么没吹干?湿着头发过来的?他把鼻子凑过去,闻薛惟身上的味道,柠檬味的沐浴露味道,是刚洗了澡,怪不得。他小声地骂道:“哥哥,小懒猫一只。”
说谁懒呢?以为我听不见吗?
薛惟哼了一声,也不甘示弱地骂了一句:“王八蛋池越……”轮番地骂了好几遍,却一个字都没变,他嘴皮子一向厉害,这会儿却只会这么一句。
池越开了吹风筒,替他把头发给吹个彻底,完了才带着他去到床边,要将人放下,给人盖被子。
这时薛惟却抓住被子,丢到一边。他醒神似地做了个摇头的动作,随后拧眉——
他突然被头顶的灯光刺了眼,忍不住抱怨道,“怎么那么亮啊!”
薛惟不放手,池越只得继续抱着薛惟。他只能腾出一只手关掉壁灯,旋即又就手打开了一盏床头灯,橘黄色的暖光照亮房间,他问:“这样还刺眼吗?”
薛惟用命令般的语气说道:“关掉。”
池越说:“等会。”他把薛惟放在柔软洁白的床单上,“躺好。”
薛惟像只慵懒的树懒一样赖皮,挂在池越这棵树上彻底不松手了。池越去扒他的胳膊,他反倒还气得哼了一声,池越失声而笑,要关掉所有灯也得等人躺好不是,不然他一个有夜盲症的人摸黑走动,可不得摔个四脚朝天?
“关掉。”薛惟再次重复道。
这粘人精的模样实在是太少见,惹得池越哭笑不得,反应过来之后鼻腔又是一酸。无法,他最后只能吻了吻薛惟的颈侧,说:“好,这就关掉。”
“啪嗒”一声,灯灭了,四周彻底陷入黑暗。池越凭着感觉抻手摸到枕头,要歇息。但薛惟还挂在他身上,他拍了拍薛惟的后背,提醒道:“太晚了,睡觉了,晚安。”
池越说着抓住薛惟的胳膊,要把人从自己身上扒下去。这下薛惟不再缠着不放了,但两人的呼吸还是滚烫地交集在一起。池越摸摸薛惟那柔软的细发,低头吻了吻,再道:“晚安。”
他刚闭上眼,薛惟就突然道:“不睡了,别睡了。”
池越还没反应过来,薛惟就吻了上来。落针可闻的这晚,不仅呼吸声急促,就连喘气声都变得纏綿起来。但池越并没有为此而心漾,只是满腹心酸——
太不正常了,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他要说的话被淹没在薛惟那热烈的,不间断的吻当中,池越心想:他怎么了?刚才不是一直在打哈欠吗?正要问出口,就听薛惟说:“池越,我爱你。”
这话自古都是情到深处时自然流露的标准话术。是诺言,是肯定,也是交付。
可池越不觉得欢喜,反倒更加忐忑不安起来。
“池越,池越。”薛惟一遍遍叫着池越的名字,又一遍遍吻他。
薛惟道:“亲我,池越。”
“亲我。”他带着池越的手摸向自己的脸颊,强调道,“我在这里……”
一片漆黑中,池越捧着薛惟的脸,印下一个轻柔到近乎破碎的吻。他再也崩不住眼泪,夺眶而出。这是他第一次在薛惟面前哭,从前都是薛惟在自己面前哭,他没掉过眼泪——
这一日过得不安的,何止是薛惟本人。
一片黑暗中,薛惟问道:“池越……”
不知道薛惟看没看见,池越缓了缓,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擦掉眼泪,没有回答。
过会儿,他又坠了泪,他仿佛预先得知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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