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雾中

雾太重，伸手不见五指，老吴头只能靠着声音辨别方向，却听得一声惨叫，随后王哥额头淌血以更快的速度退了回来，其后是惊慌失措的中年女人。

        “鬼！有鬼！这里也有！”中年女人以尖利的声音高喊着。

        老吴头膝盖一软，连滚带爬地跟着他们往外跑，没两步却磕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滚倒在地，他吓得哭嚎一声，手脚胡乱地挥舞。

        “别丢下我！别丢下我！”他惶然地喊。大雾让他做了一回实实在在的盲人，近在咫尺却什么也看不到激发了他内心的恐惧。

        “我们没走。”王哥的声音有种诡异的平静。

        “是呀，嘻嘻，我们就在这儿啊。”中年女人也笑着应答，声音尖细。

        老吴头却分不出神察觉这个异常，他挥舞中摸明白了那坚硬物原来是先前自己坐着磕鞋的喷泉，心里总算安定了一点。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他额冒冷汗，不住道谢，唯恐两人改了心意抛下他走了。

        “现在楼里都有鬼，怎么办？”王哥的语气里没有询问的意思，反倒像是在引导。

        “不如我们去大门那吧？挨着墙会有安全感一些，这里太空了，有什么东西到脸上了都不知道。”中年女人带着笑意接道，她的声音愈发细细尖尖，犹如幼儿。

        “可是门外有个拿刀的啊……”老吴头有些迟疑。

        “反正楼里我是不会去了，我们就去大门口了，你爱去哪去哪。”王哥语气幽幽，不容商量地说道。

        二人的脚步杂沓响起，老吴头慌了神。这种境况下，落单比什么都可怕。他立马跟上，嘴里连连致歉：“我错了我错了，王哥我跟你们，是我老糊涂了。”

        心里却打着算盘：这两人走在他前面，就算遇到什么危险也能替他挡灾，无论怎样都比自己独身留在雾里好。就让这小畜生先嚣张着，看看谁才是能活到最后的。

        雾似乎会吞没声音。

        老吴头在雾中不敢大步迈，渐渐的听不见同行人的脚步声，便压着声音急切地喊：“你们还在吗？”

        “不就在这儿吗？”中年女人带笑答道。

        老吴头惊得一哆嗦。中年女人原本的声音偏厚沉一些，现在回答的这个声音却尖细，如果不是知道身边就大肚男人和中年女人两个人，老吴头几乎要怀疑这是别人了，但这声音却也提醒了他一件事。

        “对了小妹，你孩子呢？”他多少也存了一些拉拢关系的心思。

        “他进楼去了。”

        “楼里不是有鬼吗？你怎么放心让个孩子独个进去？”

        “可也没人说楼外没鬼啊。”中年女人不怀好意地嘻嘻笑道。

        老吴头浑身发寒，种种先前忽视的不合理在脑中闪过——越来越重的雾，王哥忽然不再暴躁的语气，明明进楼却回头三两步就撞到的喷泉，非要去大门的两人——他正要转身逃走，却听一阵利器快速划过地面的金石之声，声音里是寒凉的温度。同一时间老吴头脖子一凉，看见自己没了头的身体跪趴在地上，旁边是一柄血迹斑斑的长斧。一只手粗暴地抓住了他，他最后的印象是麻袋上血红大咧开的口。

        原来孩子看错了，那不是刀，是斧头。

        “嘻嘻嘻，又一个，又一个。”雾里的伥鬼不再掩饰，用自己原本的声音相互庆祝着。

        麻袋巨人挥动长斧，把老吴头的尸身剁成片，挥洒出去，犹如喂养鸡鸭。伥鬼的声音更显急切和高昂，在恶意的笑声里多了咀嚼吞咽之声。

        老吴头的脑袋则被麻袋巨人随手抛进喷泉。

        “嘻嘻，嘻嘻。”伥鬼的声音中渐渐多出一道别样的笑声，带着磨砂颗粒一样的粗哑，比单纯的恶意多出些猥亵下流。

        那笑声往右侧大楼去了，麻袋巨人拖着长斧缓步跟在后边。

        “好羡慕，好羡慕。”

        “真好，真好，他一定能吃得很饱。”

        “进不去，进不去。”

        “我们在外面，捉，捉，吃，吃，嘻嘻。”

        余下的伥鬼絮絮尖笑着。

        “有人进来了。”陈平俊悄声提醒。

        他们进了这栋楼才发现这是栋教学楼，一层是初一，想必往上走是递增的各个年级。一条走廊联通各个班级，走廊左侧上半部分剖空对外开放，下半部分砌了半人高的台子，是常见的教学楼样式。借着剖空的部分向外望，是浓重的黑雾，看不见对面和侧边的大楼，但奇怪的是黑雾只凝结在外，并不逸散到这条半开放的走廊里。

        陈平俊用张婷的手机开着手电在前开路。如今他们刚探索完初一五班，正向初一六班转移。初一六班旁边是教师办公室，办公室旁是上下的楼梯，楼梯再往旁是处在大楼尽头的卫生间。

        存活七天，如果没有食物，藏得再好，不被野草地里那个怪人杀死也要被饿死，所以进楼后，陈平俊便和张婷沟通了搜索物资的想法。他当然没有明确地说要存活七天，毕竟现在大家的共有信息只是“活下来看到黎明”，他贸然展示自己有额外的信息，除了吸引怀疑和火力没有任何用处。

        张婷思索一番也赞同了，气得夏星晴连她的手也不挽了，落后两人几步生闷气。

        她讨厌自己的意愿被忽视，讨厌自己没有话语权。虽然她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该干什么，但她一点也不愿意耗费时间搜索物资，她觉得没必要。毕竟黎明，再怎么样24小时就会有一个黎明，24小时不吃不喝难道会死人吗？

        张婷也很无奈。她不时回头望夏星晴，小声让对方跟上。虽然她不是滥好人的性格，但既然夏星晴最开始选择了她来依靠，她就觉得对方是自己无法抛下的责任。即使对方闹小孩子脾气，包容一下也就算了。

        如今他们搜集到了一些牛奶和几小袋饼干。初一到底还是小孩，没什么零花钱买更多的零食。为了求速度，他们未经筛选，把搜到的食物都放进张婷的大托特包里，原本包里的笔记本电脑化妆品等东西，在确认无用后都被张婷干脆地清空了。包则是由陈平俊背着，但在张婷的提议下，她和夏星晴的身上还是装了一小部分食物。

        万一遇见危险大家跑散了，各自也能撑一段时间，她这么解释。

        正在卖苦力的陈平俊：这就是年长几岁的智慧吗……好厉害……不行，我要稳住靠谱小哥人设不能崩。

        他抬眼望向天花板。

        三座大楼在三楼由一条走廊相连，届时他就能去到中间那座楼，说不定就能找到殷枫。

        但是，枫哥在这里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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