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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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怀疑塞德里克喜欢我是在学校举办三强争霸赛的那个学年开始前的暑假,那个暑假我正和奥利弗闹分手,和他之所以闹的原因在现在的我看来格外的幼稚。
我嫌他自从签约成为普德米尔联队的替补守门员后,对我的态度逐渐变得冷淡和敷衍,甚至有些“爱答不理”,因为他给我回信的速度越来越慢了,而且寄来的信一封比一封要简短。
特别是当我提出要去队里看看他时,他在信中以很生硬的口吻拒绝了我,并和我强调作为一个新人,他不能坏了队里的规矩。
其实我也知道我的要求是有些任性了,因为像普德米尔联队这样棒的球队纪律森严,通常在训练期不许外人来探望。
可是年少不懂事的我早就被他惯坏了,总是认为他会理所当然答应我所提出的所有请求,总是习惯性忽视他也并非是无所不能的。
当奥利弗在没有任何特殊理由的情况下,拒绝了我所提出的探望请求后,我犯了每个青春期少女在恋爱中会有的毛病,我一度固执的认为那是他变心的表现。
小女生的心思很难令人琢磨透,一旦认定男友有了变心的征兆,便很容易想多。
自从收到那封信后,我便在想他是不是早就厌烦了我,想他是不是觉得毕业是摆脱我的最佳时机,想他是不是早就觉得这段感情会阻碍到他的大好前程。
更不巧的是那阵子我又因过敏严重进了医院,住院期间,我几乎每天都在给他写信,每天都在期盼着第二天早上一睁开眼,就能看到我的男友奇迹般出现在我面前。
可是我所期盼的奇迹一直到我出院了还是没有发生。
倒是塞德里克来得极为勤快,很多时候他来得比我妈妈还要准时。
当时与我同住一个病房的小女孩总是喜欢问我,那个经常来看望我的大高个是不是我的男朋友?为什么他总要来看我?他是不是喜欢我?为什么他会喜欢我?明明我长得并不好看,脾气也不好,并且当着他的面每天都在给另一个男孩写信。
可是——
凭什么他就是对我那么好?
是呀!凭什么呢?
就凭我是薇娜·福西特,就凭塞德里克是一个忠实且无药可救的唯娜主义者。
我记得我当时就是这么回答那个令人讨厌的熊孩子,我还记得她当场便被我所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给吓哭了。
不过哭鼻子一点用都没有,这并没有博得就站在一旁目睹了一切的塞德里克丝毫同情,在女孩张开嘴嚎啕大哭的那一瞬间,他当即便用手帮我捂好了耳朵,说是怕吵到我,不利于我养病。
我就是在那个时候,第一次怀疑他是不是喜欢我。
可是这个念头在蹦出来的那一瞬,我很快边自我否决了,并下意识摇了摇头,试图将如此荒唐的想法从我的脑袋里甩出去,但似乎一旦动了这样的念头后,就怎么也甩不出去,日后它时常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忽然冒出来干扰我的判断。
在与奥利弗第一次分手的期间,也是我最会胡思乱想的时候,那时我常会盯着塞德里克发呆,常会在想他要是真的喜欢我,我该怎么做?我也要去喜欢他吗?我要按从小到大被人所告知的那样嫁给他吗?
我还认真想过如果说他真的喜欢我,我到最后一定是极为乐意做他的女朋友的乃至妻子,因为毫无疑问我是喜欢塞德里克的,这点我是清楚的,可是比起对他的喜欢,我这个人更喜欢的是逃避问题。
我逃避的是万一日后我们在一起之后又分手了所会面临的处境,同时又很不幸我骨子里一直倾向于悲观主义。
儿时听童话故事时,我老是会追问我的妈妈,为什么所有故事的结局永远都是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他们难道就不会像爸爸妈妈这样吵架吗?他们的孩子难道就不会因为父母老是忙于自己的工作而感到孤单和不幸福吗?时间一长他们会不会彼此不相爱想要离婚?
所以我妈妈总和迪戈里夫人抱怨我是一个很难搞的小孩。
是的,我很难搞,所以我怕塞德里克要是与我的关系有了进一步发展,也许他很快会被我逼疯的,然后他会逃走,和奥利弗一样。
如果说我们真的会走到那个地步的话,我们一定回不到从前了,哪怕是和平分手的一对情侣之后想重新做回朋友,无论怎么调整相处状态,他们之间始终是有隔阂的。
可是我实在无法想象我的生活中没有塞德里克或者他不再是我的朋友了,他早就成了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似乎是从我出生的那刻起就开始了,只要我一回头就能看到他跟在我的身后,似乎怎么赶也赶不走,可是我又怎舍得赶他走。
我实在太贪心了又或者说是太自私了,不是吗?为了不让他离开,便天真地幻想着只要我们双方都不彻底跨越那条介于友谊和爱情的线,我们之间的关系就会一直维持在一个对我来说更有利、更安心的状态。
可是我忘了他是那么喜欢我,喜欢到比赛中被对手击中不慎从飞天扫帚上摔下来,摔成脑震荡可昏迷时嘴里还一直念叨着我的名字;喜欢到因为我的一句害怕,明明自己人还在外国出差,立马处理完手头的事,便飞奔来找我……
回到家里,我回想了一下起这些年我和塞德里克经历的种种,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些年来很过分,于是我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痛哭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起来时,我的两只眼睛不出意外果然肿得和熟透的桃子一样。在去上班前,我尝试了各种方法,可是始终无法让我的眼睛消肿下去。
最后我妥协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洗了把脸,以如此憔悴的面容去上班了。到了部里好多同事一见到我,就问我是不是失恋了,可我认为这比失恋的感觉还要糟糕。
我低估了魔法部内传播消息的能力,这不,我人前脚才刚到办公室呢,后脚就被我舅舅派来的人给叫到他那去了。
我舅舅一见我这样,吓了一跳,忙问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顺势关怀了我一番。他说没想到我对辞职的执念如此之深,其实我要是真的想好日后的路要怎么走的话,他不反对的,还会帮我劝劝我爸妈,但我千不该万不该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才是。
我是想辞职来着,因为觉得这份工作束手束脚、枯燥乏味,让我有些厌倦,可是倒也没有急于摆脱到为此食欲不振、彻夜难眠罢了。
我这纯纯是为情所伤,但这么说也不太完全对,分明就是我作出来的。
我想但凡我选择早一点面对,也不至于拖到现在,耽误了塞德里克那么久不说,搞得我自己负罪感也那么重。虽然现在我意识到了我不能再这么逃避下去了,但我心里还是想逃的,至少今天还不能和他谈谈我们的事,因为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去面对他,我们的关系一下子转变得太快了,快到让我无法适应。
但人越怕什么就会来什么。
我从我舅那出来在回自己的办公室的路上,一时没注意竟一头撞到了到现在才来上班的塞德里克身上。
塞德里克的状况看上去也没比我好多少,可能他的酒还没醒完全,看得出来他出门十分匆忙,也许怕迟到胡乱洗漱了一下,可能连早餐也没有吃,他的领结什么有些凌乱,头发也乱糟糟的,和我说话的时候,他的手不安分地抓着额前的头发,试图将四处乱翘的头发捋顺一些。
和其他人一样,塞德里克见到我时,也被我吓了一跳。
他看起来担心坏了,“娜娜,你是昨天没睡好吗?还是哭过了?怎么眼睛肿成这样?”
这人真是的,嘴上说下就好了,我能听出来他的关心,没必要上手的,在他伸出手正要捧起我的脸仔细查看我的眼睛一番前,我躲开了。
“我没事,不过就是最近太焦虑,没睡好而已,今天晚上早点回家休息就好了。”
不知道是我的演技太好了,还是他昨天喝得酒还没醒,但不管怎么样他似乎并没有察觉出今天的我对他有些抵触。
之后塞德里克向我询问起了昨晚的情况,就是他喝断片了以后都发生了什么。
这个时候我们都已经进到办公室了,这个办公室原本是我和另一个同事共享的,但他主要的工作还是在傲罗办公室那边,差不多是挂名在我们这。
偶尔空的时候他会摸鱼跑过来陪我喝喝茶、聊聊天,因为我们俩都是同一个乐队的乐迷,比较聊得来,私下关系还是很不错的。
所以可以说在塞德里克入职我们司之前,大部分时间里这间办公室基本上是我一人独享。
现在办公室就我们两个人,在塞德里克把门关上后,一时间我感到很不自在。
“我昨天喝醉了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吧?”
塞德里克知道自己酒量一般,而且酒品有些不好,所以他平时挺控制自己的,很少会喝醉,生怕给旁人添麻烦。
“放心,你没有一个人躲到桌子底下疯狂大笑,没有和毕业那晚喝醉了爬到桌子上边挥舞手臂边大声叫我的名字,没有吐得到处都是——不过你回家后吐了一小会。”
我努力在回想他以前喝醉了后发生的一些糗事。
“那也没有……”
“送你回家的路上没有遇到任何流浪动物,所以你没有抱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回家睡觉,不过这个不用我说,你早上起床的时候就该知道吧。没有把街边的路灯当作是黑巫师,也没有在遇到麻瓜时,掏出魔杖说是要和他决斗。”
我一口气把塞德里克在醉后最为头疼发生的情况都给排除了。
“昨天你醉后的总体表现还是很不错的,要是没有缠着我,一定要我陪你一起走回你家的话就更好了。”
如果不是醉后的塞德里克非要我送他回家,我大概率还会蒙在鼓里,以为他口中的那个神秘前女友确有其人。
“那就好,还好没有闹出新的笑话来。”塞德里克红着脸点点头,然后和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喝那么多酒了。
接下来这一个上午我们都没怎么说话,近来我的工作还是很清闲的,除了负责卡萝那个小鬼头以外,也没有什么很棘手的活,都只是一些盖盖章、写写画画的琐事。
在整理了下文件后,又重新看了一遍卡萝的档案,和塞德里克商量下周某个工作日带小鬼头去一趟游乐园,之后困意袭来,我叮嘱了塞德里克一声要是有人找我有事,就立马把我叫醒,然后我趴在位置上睡了很久,醒来时差不多到吃午饭的时间了。
而塞德里克一个整个上午也是心不在焉的,看他一直用手抓着头发,盯着桌面发呆,整个人表现得很是心烦意乱的,我想他可能还不是太适应,他以前的工作节奏又快又紧张,突然间让他闲下来,确实很难将状态调整过来。
文书工作很无聊的。
我在吃午饭的时候,这么和塞德里克说。
“可是比起我们傲罗的工作来安稳多了,而且你要相信你所做的都是有意义的。”
“看来你和我爸一样,他一直后悔没早点转,说是以前真该在家多陪陪我和我妈妈,可是我舅舅巴不得回到当傲罗的时候。”我说,“说起来还没好好问你,为什么好好的就突然不想当傲罗了?”
“没什么,只是忽然有一天想到只要这个世上还有黑巫师在作恶,我就得一直干下去,干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你是清楚的干我们这行的有哪个是惜命的?也许很有可能一不留神下一秒就殉职了,这种事很常见的,虽然我们自己对这种事早就无所谓,但我们的家人和朋友不会这么想。”
我当然是知道,我还知道爸爸和舅舅是其中极少数的幸运儿,几乎年年都有傲罗遇害,甭管你是一个无名小卒还是声名远扬也无法确保自己将会是一生平安,因为光明与黑暗不能并存,彼此都想将其吞噬掉。
“我这个人呐,没有那么高的觉悟,还是太贪心了,还是想活得更久一点,最不想自己哪一天走在街上突然就被人给不明不白杀了,再也见不到我爱的人了。我想和爸爸那样平平淡淡过日子才是最适合我的。”
塞德里克说这话时,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现在才发现原来他平时看向我的目光这么炙热,喜欢我也喜欢得这么明目张胆。
这么一想,我越发觉得自己傻。
我觉得我的脸火辣辣的就像是快要烧了起来,这种感觉特别久违,上一次这样脸红好像还是在我少女时期。
“所以说你换工作,就是想过安稳日子?”
“是呀。”他笑了起来。
我本来还想问问他戒指的事,但看他这么一笑,心当即漏了半拍,怕再问下去我只怕是会暴露的,便埋头吃起我的午饭,都怪迪戈里阿姨的好基因,这么多年了,我居然还没有看腻塞德里克的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天出奇的漫长,而我又在纠结要不要先和塞德里克从关于他家门锁的密码是我的生日这件事作为切入点,然后进一步确定我昨晚得出的结论是真的。
其实我已经知道了他就是喜欢我,可是这种事还是要慎重些的好,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开不了这个口。
一时间心烦意乱的我在自己的本子上乱涂乱画起来。
就快要挨到下班了塞德里克突然问我。
“娜娜,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要问我?”
惊得我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难不成你对我摄神取念了吗?”
只见他无奈地用手指点了点我摊在桌上的本子说:“你不是都写在纸上了吗?”
满满几页纸上我都在反复写着同一句话:“问还是不问”。
见无法搪塞过去了,我颇为艰难地吐出一句,“你家的门……”
然后死活都说不下去了。
塞德里克似乎忘了他家的门是密码锁,而且他还把密码设置成了我的生日,所以他看上去丝毫没有慌张。
但若是解释起来好像也不难解释,一般小偷通常是会根据户主和他的家人的一些个人信息猜密码的,将好朋友的生日当作密码显然更安全,毕竟他的朋友那么多,小偷哪里会一个个都了解过去。
他催道:“我家的门怎么了?”
“你家的门那个——还真是坚固,我昨天试了好多魔法怎么都打不开,最后还是把喝醉了的你叫醒,让你自己输了密码进去的。那个能你不能告诉我,你怎么做到的?我回头也去给我家的门加固一下,要知道我住的路段最近不太平,好多小偷呢。”
我也不知道怎么一紧张,张嘴就开始胡说八道起来,而塞德里克一听说我家附近不太平,立马就坐不住了,恨不得现在下班去给我点公寓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施上保护魔咒。
现在好了,都怪我这张破嘴,他今天看样子是非得要跟我一起回家了,而我还是没想好要不要问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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