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时间过得飞快，分享会要正式开始了。

        向森要去准备演讲，林遇与他分别。

        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又恢复了往日的挺直，林遇松了一口气。

        她真厉害，既没有暴露自己的秘密，也治愈了他糟糕的心情。

        她脚步轻快的向报告厅走去。

        这里对她来说也是一个熟悉的老地方。

        每个人都有秘密，有些秘密可以用矫情的分享给亲近的人，而有些秘密只能压在心中。

        露出一星半点都会让她觉得不安丢脸。

        在嘉禾中学，她无疑是自卑的，大家都那么优秀，见识广阔多才多艺。

        而她，外表与个性同样寡淡到平平无奇。

        充满争吵与摩擦的家庭在以前还能够勉强忍受，可是她慢慢长大之后，了解到并不是所有的家庭都像她家一样。

        对于命运不公平的怨愤几乎达到顶端。

        不同于向森对于父母离婚难以接受，她从小学开始就坚定的希望父母可以早点离婚。

        她不想生活在日复一日的争吵之中，在各种埋怨谩骂中做作业，睡觉。

        作文中常说，家是温暖的。

        但林遇只想说，没有父亲的家，才是温暖的。

        父亲不在家的时候，家里就是温暖的天堂。

        母亲说话温声细语，会给她做热乎乎的饭，会摸着她的头问她在学校经历了什么。

        而父亲在的时候，母亲就变了。

        她会立刻武装上最大音量的嗓门和最挑剔的目光。

        翻出陈年旧账一遍一遍的说，骂父亲没本事，只会喝酒赌博。

        家里的钱都是向别人借的，过了这么多年家里什么都没有。

        父亲一开始还会认真的听着，后来就不服气二人就你一句我一句的吵起来。

        而这个时候，林遇就会安静的躲进自己的房间，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死死捂住耳朵。

        她像一只缩在黑暗里的刺猬，在令人窒息的空茫中听着自己急促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后来有了耳机之后她就好过很多了，那些让她窒息的争吵声，让人血脉贲张的恐惧害怕都淹没在婉转动听的旋律中，让她得以喘息。

        很多时候，不到很晚的时候她不爱回家。

        初中的时候有方音音日子好过很多，她可以去她家呆着，做作业看漫画。

        方音音相比她来说就自由很多了，她家常年没人。

        母亲外地打工，父亲也日夜忙工作，偶尔回来一趟，给她扔点钱，平时一般只有她一个人在家。

        用方音音自己的话说就是——没看着赚了多少钱，事业心还都挺重。

        平时不关心，关键时刻却总跳出来插一脚。

        而升高中之后，她和方音音不在一个学校，离得也很远，再不能去她家躲着了。

        最糟糕的是，在嘉禾中学她一个朋友也没有，所以她很长一段时间爱上了报告厅的杂物间。

        谢天谢地，嘉禾中学只抓成绩，对于其他管得并不严。

        她坐在杂物间猩红帘子背后围成的一个狭小的空间中戴好耳机，就来到了属于她自己的梦幻桃源。

        本来这只是属于她一个人孤寂苍白的回忆，可是在那次向森闯进来之后，这个地方就被赋予上了不一样的意义。

        像是灰姑娘的南瓜马车，只要坐着它就能去见到王子。

        而他们的故事却并不是如此的单一，王子虽然没有见到她，但是她用糖果治愈了受伤的王子。

        就又像是勇敢的小人鱼。

        横跨融合了两个童话故事，简直像是神话。

        林遇慢慢经过紧闭着的杂物间，没有推门进去。

        时光催着事物变化，她很怕看不到原来的景象，记忆中的桃源会幻灭破碎。

        不如就让它留在记忆中，永不褪色。

        -

        后台。

        夏之禾堵着向森不让他走，脸上带着一股不服气。

        向森简直无语：“一会就上台了，你能不能别闹了。”

        夏之禾：“你以为林遇是什么好人吗？”

        “我告诉你，她接近你根本就是不怀好意。”

        向森皱起眉：“和她有什么关系，你别往人身上泼脏水。”

        夏之禾言之凿凿：“我一定会找到证据的，你等着。”

        “有病。”向森扔下一句，捏着演讲稿上台。

        林遇全程都在发呆，在这所记录了太多她少女心事的校园里，她无时无刻都被记忆环绕。

        而这些，大多都与向森有关。

        那些敏感的，自卑的，患得患失的，伤心的，开心的，所有的情绪，都随着台上少年清朗磁性的嗓音一股脑的被塞进她的身体里。

        她看着台上被白色追光温柔描摹轮廓的少年，仿佛又回到了之前一直只能默默看着他的时候。

        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清风吹起他的衣角，于是她羡慕清风；阳光亲吻他的额角，于是她嫉妒阳光。

        在台下看着他演讲，无论是照着稿子读还是脱稿，总是不紧不慢潇洒肆意，一点都不紧张，仿佛全世界的目光合该落在他身上，而他从来也不会因为万人瞩目而感到慌乱。

        林遇就不行，她害怕上台，害怕演讲，害怕被那么多人看着。

        仿佛那一双眼睛是照妖镜，只要一对准她，她心中那些灰暗不堪的心事，和别人的不同就会暴露在阳光下。

        而她用来精心伪装的皮囊也会顷刻之间灰飞烟灭。

        看着少年演讲的模样，林遇忽然感到有些惶恐。

        明明之前他们还在天台上互诉衷肠，那时她觉得他们终于靠近了，这是一个多么好的开端。

        可是现在，她又觉得他还是离她这样远。

        连童话故事也救不了她。

        毕竟，王子一直都是王子，可是灰姑娘到时间就会变回来，美人鱼最后更是化成了泡沫。

        林遇忽然有些愤怒。

        难道那些童话故事只是为了告诉人们，所有的美好在最后都会化为泡影；而摆在你眼前的丑陋惨淡的现状，才是真实的。

        向森结束了他的演讲，眼神似乎朝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也或许是她的错觉。

        之后上台的是夏之禾。

        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虽然很不甘，但是林遇不得不承认，她脑海中竟然反反复复只有这一个词。

        真是白瞎了她这文科状元的名头。

        之前还志得意满的她终于在报告厅大家钦慕的目光中明白，王子终究要和公主在一起。

        而灰姑娘只能穿上水晶鞋和王子共舞一曲，而后在十二点之前及时退场。

        林遇起身离开报告厅，虽然现在才八点，距离十二点还有四个小时。

        这四个小时，买她最后的自尊与骄傲。

        校友分享会之后，林遇好几天没再见过向森。

        原来p大这样大，只要刻意躲着，就能不再心痛。

        嘉禾就做不到，她每天都能看到他。

        别的不说，就是每天的大课间跑操都能看到他的背影在一群高瘦的男生中也格外显眼。

        曾经林遇以为这每日的见面是恩赐，可是现在更进一步见到中间那无法跨越的差距之时，她才明白，是折磨。

        执念难消，终究无法解脱。

        方音音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却也体贴的没有多问。

        只是在第n次林遇走神没有听清她说的话时，终于爆发了。

        “不就参加个校友分享会，回了趟母校，你把魂丢在那啦？”

        “你再这样我就要报警了。”

        林遇用面前的包子堵上她大惊小怪的嘴：“别骚扰警察叔叔，报假警也犯法。”

        方音音翻了白眼：“算了，我懒得管你。”

        “我刚才要和你说什么来着。”她一拍脑门。

        “离月最近好像不太正常。”

        林遇回忆了一下，何离月除了每天早出晚归一脸疲惫之外没什么不对劲啊。

        对上她茫然的眼神，方音音的白眼要翻上天了。

        “我说遇遇啊，你能不能稍微关心一下身边的人。”

        “那我也不能随意打听别人的事啊，你是不是想多了，会不会是工作太累了。”

        “她那个直播公司是不是给她加时长了。”

        “没准。”方音音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我上次听她在阳台里打电话都哭了。”

        “资本家果然都是吸血鬼！”

        “行吧，你找机会问问，这种事还得你来。”林遇拍拍方音音的胳膊。

        她确实为人不够热情，更学不会如何与人相处。一辈子也变不成那种讨人喜欢的人，日复一日的行走在自己孤独的世界里，但那又能怎么办呢？她对自己，也无能为力。

        方音音和邢楚菲也通了气，今天晚上是何离月的生日，她们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给合理越有一个惊喜，顺便探探她到底有什么心事。

        晚上何离月一脸疲惫的推开门的时候，就发现寝室里一片黑暗。

        她有些纳闷的去按开关：“……没人吗？”

        随着灯光亮起，扑面而来的彩色拉花洒了何离月一身，随即方音音的大嗓门响起：“离月，生日快乐。”

        何离月顶着满头满身的拉花，惊讶的看着站在寝室中央的三个女孩。

        邢楚菲走过来揽着她往里走：“恭喜你又老了一岁啊。”

        林遇更好在桌前把蜡烛插好，笑着说：“因为有火灾隐患，所以就不点蜡烛了，意思意思就好。”

        何离月眼泪汪汪：“……呜呜呜，谢谢你们，你们对我真好。”

        欢天喜地的把蛋糕分好之后，三个女孩互相对视一眼，开始步入正题。

        方音音语重心长：“离月，咱们都这么熟了，你要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你就说，别和我们客气。”

        邢楚菲也点头：“你菲姐可是认识好几个道上混的，有事也不怕。”

        何离月继续眼泪汪汪，看向林遇。

        林遇憋了半天：“那个，我们最好还是走正当程序，不能违法乱纪。”

        方音音和邢楚菲不约而同翻了个白眼。

        何离月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我被骗了——”

        在何楚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叙说中，大家终于弄清了缘由。

        原来她的直播公司看她粉丝数量不错，骗着她签了一份黑心合同。

        何离月也不懂这些，被忽悠着就签了。

        结果现在不仅直播时长增加了，分成还变少了。

        甚至不达到一定的金额就一分钱没有，简直就是免费给公司打工。

        “这也太过分了。”方音音义愤填膺看向林遇。

        “遇遇，这是你专业，你看怎么办？”

        现在这种情况，只能找个靠谱律师了，可是她并没有认识的律师。

        林遇看着双眼通红的何离月：“你别担心，我明天问问法援那些人有没有认识的靠谱律师，事情肯定会解决的。”

        何离月感激的点头。

        排除向森这个选项之后，她能找的人就十分有限了。

        想了一夜，林遇还是决定去问问谢子陌。

        毕竟他是大三的师兄，说不定能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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